她身后跟着个走路扭扭捏捏的女人,身材妖娆凹凸有致,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卷成大波浪,性感的披在露出半个雪白肌肤的肩头上。
沈果做了一段时间鬼,对做人居然有点不适应了。
她半弯着腰捏了捏酸胀的脚踝,脚下是足以用来做凶器的高跟鞋,尖尖的鞋跟足以戳进人眼窝里。
“唉,要是我那晚穿的是这个鞋子,说不准就能反抗一下。”沈果有些感慨。
她的身体是沈阮精挑制作出来一个最漂亮的纸人,毕竟以后要在自己身边做事,好看的姑娘总是赏心悦目。
沈阮没接话,她昨晚算了一晚上,因为沈果是枉死,又没看到凶手的脸,所以最后只算到她的死和熟人有关。
“你有什么亲人在江都这边吗?”她没把自己的推算告诉沈果,一是怕她发疯,二是怕自己算错。
毕竟现在她的力量不比从前。
于是选择比较婉转的询问方式。
沈果果然没听出什么,还以为她是想闲聊,犹豫了一会,说:“没,爸妈不是本地人。”
既然不是双亲,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亲人?
沈阮正打算继续询问,沈果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在她开口之前抢先。
“哎,其实我家里条件很差,爸妈都在乡下种地,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努力考上了江都大学,就自己一个人到这边读书来了,没想到不但没出人头地,还送了命。”沈果心情低落,原本是想着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把父母从田间地头带出来,没想到反而害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每每想到这,沈果就忍不住憎恨害了自己的凶手。
父母知晓之后,他们该多伤心。
她眼眶温热,眼泪当即要从眼底涌出来。
“哎哎哎,别哭啊。”沈阮察觉她动静,连忙拿纸巾给她捂着脸,压低声音,“昨晚画的匆忙,你五官是用不防水的化妆品画上去的,待会眼睛线条要晕染开了。”
什么?!
沈果闻言顿时吓得把头昂起来,泪珠逼了回去。
这一打岔,倒是让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沈阮在一边长椅坐下,沈果掏出化妆品,对着小镜子,鬼鬼祟祟的重新把眼睛画好。
“如果不是亲人,那是谁?”
沈果没听清她说的话,询问道:“您说什么?”
“没什么。”沈阮快速否认。
沈果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主人的事,她不敢多问,小心翼翼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没到地方。”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旧校区那片小花园,她遇害的地方。
虽然她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去现场,但是应该有特别的原因。
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旧校区校门上了锁,因为前不久才出过事,还增加了几个保安值班。沈阮注意到门口有个牌子,写的是景区暂时不对外开放,十分抱歉云云。
“大人,怎么办!”沈果虽然死了,潜意识还是把自己当人,有些着急。
听到她这称呼,沈阮头痛。
以前她就怕听到别人喊她大人,因为这代表源源不尽的麻烦和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以后不要叫我大人。”她口吻严肃。
沈果目睹她的情绪变化,惴惴不安,“您别生气,我错了。”
即便沈阮之前表现出非常好相处的样子,但是对她的恐惧却刻在魂魄里。只要沈阮稍稍显露出不愉,她就怕的要命。
如同直面死亡。
身材高挑容貌盛极的美艳女人因为恐惧微微发抖,脸白的几乎要晕过去,令人狠不下心再去苛责。
“……”
沈阮“唉”叹了口气。
世人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见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颜狗,美人总是比旁人多一点优待。而且沈阮还是个颇护短的人——自己家的鬼使,和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鬼使当然要区别对待!
她表情软和下来,“以后你跟着林怡喊我阮阮。”
“那不行!”沈果惊诧,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气不对,急忙补下一句:“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够尊敬。”
沈阮一想,好像也是。
林怡喊她阮阮自己听习惯了,要是换别的人喊——
她稍微脑补了一下就觉得难以接受。
“要不,你还是喊我大人吧……”
虽然还是觉得糟心……
“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喊您表妹吗——”沈果快速接着说:“或者喊您堂姐也可以……”
她话没说完,沈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
以后沈果帮她做事,要是别人问起她的身份,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鬼使吧?
安排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名堂最适合了。
大门虽然锁上了,但这难不倒沈阮,沈果只感觉眼前一花,人就出现在校区里了。
案发现场外围拉着醒目的警戒线,几天过去,就算曾经有什么线索现在估计也没了。
沈阮从横条下钻了进去,小花园里满地残花败叶,被雨水浸透的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
沈果没有过去。
她浑身僵硬,四肢像是灌了铅,视线死死瞪着那处被压得乱七八糟的花丛——
那天晚上,就是在那里——
刚把香插上的沈阮敏感的察觉到一股即将暴动的气息。
“控制一下,你情绪不太稳定。”
声音刻意带上几分暗示,鬼使鬼使,说白了就是主人的奴仆,臣服是套在它们脖子上的枷锁。
几乎差点就发狂的沈果从状态里清醒过来。
沈阮:“过来把香点着。”
她说的香和平常所见的不大一样,通体发红,像是用血浸透过后捞出来的,浓郁无形的阴气死死地缠在表面。
沈果抖着手把香点上。
一缕袅袅轻烟升了起来,却没有任何香的味道。
她微微睁大眼,因为她竟然从香里,听到了男女老少高低不同的声音,结成某种骇人的叫声。
“这叫‘千因’。”沈阮伸手在她脸皮凑到香之前,阻了一下,“用忘川河里的怨恨做成……别靠太近,你现在是纸做的,小心被戳出一个窟窿。”
寻常的香和火焰伤不到沈果,但‘千因’这种东西戾气重,对鬼魂会造成伤害。
沈果在听说会被戳出窟窿时吓了一跳,急忙退开些距离。
“这东西难弄得很,并且需要死者亲手点燃才有效……走,跟上去。”沈阮笑了一下,“去看看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清晨的光微微透着黛青的颜色,烟雾灰白惨淡,却不像普通的烟一样遇风就散,而是凝结成一股细细的线,如同爬虫,朝着某个方向蔓延——
轻烟把她们带到一片居民楼前。
沈阮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怎么居民楼那条小巷子那么眼熟?
她记忆力还可以,于是很快想起来,这里不就是那天晚上遇到小混混的地方。
回头看,江都大学旧校区古老的西洋楼掩藏在绿叶之中,幽静清雅像是岁月里的画,却没想到仅仅隔了不到百米,就是普通的居民楼。
烟到这附近就散了。
‘千因’只能追查因果到这里。
“怎么会是这里?”沈果茫然回头,看着她:“害死我的人是在居民楼里吗。”
沈阮看她神色,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你心里有人选了?”
“我不知道——”沈果摇头。
可她的反应却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相信。
沈阮想起自己推算出来的熟人。
难道不是亲人,而是朋友?
她看着沈果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电光火石间,她的心头闪过什么,夜晚接到出去拿快递的电话,抄近路选择从旧校区经过,不住在宿舍里......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渐渐的,某个真相浮出水面。
“你是不是有朋友在这片住!”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沈果被这话惊得猛然一抖,无力道:“.......是。”
被朋友利用送了命——沈阮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替她愤怒。
她看了看居民楼,“走吧,带我去你朋友那里。”
第8章 Chapter 7 怀疑
Chapter 7
居民楼有十几年了,楼道阴暗逼仄,还泛着淡淡的潮湿的古怪味道。沈阮跟沈果直接上了2楼,结果在楼梯转角遇到个熟人。
——她的邻居裴先生。
沈果见沈阮久久没动,不由好奇的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见到个清俊斯文的男人。
还是沈阮先开了口,“好巧,裴先生怎么在这?”
“上班路上遇到个晕倒的小姑娘,刚刚把她送回家。”裴遇微微笑了一下,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有种温润端方的亲切。
“沈小姐身边这位是?”他似乎才看到暗自观察的沈果。
沈阮:“这是我堂姐,今天才到。”
她在人间混了百多年,说起谎来自然是眼也不眨,丝毫不会引起人怀疑。
果然,裴遇听完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随后道,“那我先走了。”
沈阮笑眯眯的和他道别,然后转过身,继续朝楼上走。
沈果却是突然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裴遇的目光——
他站在楼道里,背着光,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脸上绝对没有任何笑意,和刚才那个温柔和气的男人完全相反,神情稍显冷淡,沉沉深深的盯着沈阮的背影,眼睛却亮的骇人。
彷佛要把沈阮拆吃入腹。
沈果为自己的想法抖了一下,再一眨眼,那位裴先生却已转身朝楼下走去。
“大人......”
“你朋友住在4楼?”沈阮皱眉看了一眼门牌那个鲜红的数字404。
这种居民楼一般采光都不怎么好,加上前段时间下雨多,墙壁被蕴出淡淡的水痕,沈果朋友住的地方门口摆着个垃圾桶,里面不知扔了什么,许多苍蝇围着盘旋,还有蟑螂在进进出出。
即便不掐指算,沈阮都能看出来这里风水极差。
沈果被打断,从她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厌恶。
因着自己的事她才跑到这种地方来,沈果心里不安极了,低声回了个‘是’。
四周很是湿冷,沈阮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抹,指腹立刻沾上一层薄薄的粉尘。随后,她手心揉了揉,展开露出一朵花。
沈果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花瓣纤细弯曲,花蕊也是明艳的红,躺在她白嫩的手掌,越发精致。
沈阮把花甩出去,那花却不像普通的花一样直接落地,而是轻飘飘的撞上门,化成红色的细沙,渗了进去。
“我们就在这等一等。”
沈果发现自己成鬼之后已经十分震惊,今天接二连三见识到她的手段更是惊讶不已,心里对沈阮的敬畏又上去一层,不由暗暗庆幸自己那晚没伤害林怡。
说起来她刚死的时候并不能离开旧校区,游荡几天后,突然嗅到了某种气息,一路飘到门口,看到了坐在出租车里的林怡。
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奇异的直觉,似乎只要吞噬她,自己就能变得更厉害。
即便是到现在,她看到林怡,都有种看到大补药的感觉。
想到这,沈果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沈阮,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突然,她发现了异样。
沈阮站在楼道边低垂着头,手指灵活翻飞,那样子,似乎在玩一根她看不见的翻绳——
察觉到她的注视,沈阮看过来,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果怕被她看穿一样躲避开她的目光。
她攥紧了手心,再一次庆幸,那天晚上,没有选择伤害林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后,沈阮玩翻绳的动作突然停了。
她表情看起来似乎十分不解,疑惑的看着门又看看回到手掌的绯红细沙,是笃定的事情出了差错。
事关凶手,沈果收起心虚上前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沈阮摇摇头五指收拢,绯红细沙瞬间隐没不见,她说:“你那位朋友没有害过你,凶手另有其人。”
听到这个答案,沈果却莫名松了口气,一直绷紧的心平静下来。
老实说,她虽然很想抓到凶手,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朋友的算计送命。
虽然这也代表今天白忙活了。
“走了,先回去开店。”沈阮说着转身离开。
沈果点点头,走出几步,又看了眼那扇门,随后踩着湿漉漉的楼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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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阮回到店里时比平时开门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在有沈果,能帮上忙,两个人没多久就把花搬到适合的地方。
渐渐有客人上门买花,商业街人流量不少,客人一茬接一茬,沈阮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喊沈果帮忙干包扎花束,收收钱这样的活。
沈果生前因为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原因,做过许多兼职,所以干起活来手脚非常利索。
两人忙到中午日头猛烈,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沈果做厉鬼时害怕太阳,现在躲进纸人壳子里倒是不受什么影响,除了害怕脸被水糊湿吓到别人,没有心跳和呼吸,其他的跟活着的时候确是没甚区别了。
她小心的给被太阳晒得有些厌厌的花浇水,回去的时候发现沈阮正在柜台里头算钱,一张张红票子记在小本本上,好奇的凑过去看,数目分明,连卖出一支玫瑰花这样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她有点不解:“您写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