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错觉，在林晏到他们家门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因为隔着门，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出来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年在争吵。
据林晏所知方自鹏家只剩下方自鹏和方璐雪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男孩，也就是说，这个少年的声音是方宇宁的，至于那个男人，林晏猜测是方自鹏的，只是不知他怎么就看见了方宇宁，还跟他吵了起来。
正这么想着，就见从门里突然飘出来一个魂体，个子不高，但大眼睛小脸，长的倒是很好看，林晏认得出来，正是方宇宁。
从门里出来的方宇宁显然没想到门外会有这么多人，不过他是鬼，一开始并不当回事，只以为这些人会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见他，只是随后发现这些人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由的又惊又喜，“你们能看见我！”
对着这么个小孩，大家的态度都下意识缓和了一点，北京总局年纪最大的一个人甚至微笑着道：“我们是特管局的，管的就是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自然看的见你。”
“还有这么个部门？”方宇宁很惊讶，又有些紧张，“管我们？怎么管？像电视里一样把我们抓起来打的魂飞魄散吗？”
“那倒不是，”北京总局的耐心道：“这就跟管人一样，我们只管犯了案的鬼，情有可原罪行不严重的，就坐牢，严重的，就是死刑了。”
听到死刑两字，方宇宁神情一僵，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但秦越反应很快，一把就扣在了他胳膊上，道：“你跑什么？”
众人也觉得他反应有点奇怪，下意识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变，道：“你干了什么？”
方宇宁还没回答，他们就得到了答案，只见从方宇宁背后，一个魂体又从门里飘出来，那个鬼年纪很大了，可能是因为常年瘫痪在床，魂体很虚弱，尤其是双腿又瘦又干，还没林晏的胳膊粗，正是方宇宁的父亲，方自鹏。
看到方自鹏的魂体，再联想到方宇宁刚才的反应，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震惊的看着他，“你把你爸杀了？”
方自鹏的脸色很难看，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方宇宁。
方宇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冷哼一声，道：“他都瘫痪那么多年了，活着还不如死了，我杀了他，也是让他解脱。”
这种话林晏听过，有时候人面临一种困境时是会说这种活着还不如死了的话，但真正能下去手的，却寥寥无几。
众人都有些神色复杂，方自鹏却暴跳如雷，要不是他魂体虚弱，只怕都要扑上去打方宇宁，只听他骂道：“放屁！你说的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你姐！”
方宇宁冷笑道：“我是为了她怎么了？她今年都25了，你还想拖累她多少年？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对我姐的吗？她以前多开朗一个人，你看她现在都活成什么样子了，更何况当年那件事跟我姐有什么关系，她当时才十四岁，她做错什么了？好好的一个家家破人亡她够痛苦的了，这十几年你还天天折磨她，不止你自己折磨她，你那些个亲戚也折磨她，我妈的错，你凭什么怪罪到她头上。”
方自鹏气的嘴唇发抖，指着方宇宁想说什么，可他还没说出一个字，方宇宁又道：“再说了，你不自己也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天天拿这句话威胁她，我替你完成心愿，你还不高兴了。”
方宇宁大约这十几年憋坏了，抓着这件事就说个不停，完全没给方自鹏说话的机会，林晏看方自鹏的脸色，真怀疑他会不会被方宇宁气的再死一次。
好不容易等方宇宁说完了，林晏赶紧插话道：“你妈的魂魄呢？去了地府了？”
方宇宁撇撇嘴，半晌道：“没有，被吃了。”
林晏愣了一下，方自鹏更是震惊道：“你说什么？被吃了？被谁吃了？”
方宇宁道：“还能是谁？那个凶手呗，我们三个一死，她就被吃了，那个男的还想吃我，但没我跑的快。”
“那给你阴气的那个厉鬼，”秦越道：“你知道是谁吗？”
方宇宁惊讶的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随后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他们，但到底还是说了出来，“那个女人，不对，那个女鬼是谁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出现的，问我们想不想报仇，我早就不想在那儿呆了，我想我姐，我姐很久没来那个房子跟我说话了，而且很多人欺负她，我想保护她，所以就说想，我说的比那个男的快，就先一步从那个地方走了。”
“那个女鬼，”林晏道：“是不是一个穿着复古衣服，看起来像是死了很久的那种鬼？”
方宇宁点点头，“是啊，还长的很好看，就是可惜不是什么好鬼，你们问我这个是要抓她吗？那你们可得快点抓到，那个女鬼还跟我说，等我报完仇要来找我，虽然不知道找我要干什么，但我觉得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孩子年纪小，倒是人，不对，鬼很机灵，可以想象，若是他没有死在627一案中，正常长大的话，应该会有一个比较好的未来。
林晏心里有些惋惜，正打算说些什么，方宇宁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态度的变化，神色一震，试探的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北京总局的道：“你杀了你爸，这在地府是子杀父的大罪，你说你能不能留下来，而且你死都死了，阴阳有别，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方宇宁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有用啊，我姐那么笨，我不看着她，她得被别人欺负死，而且小时候我答应过她的，我要保护她，虽然我死了，但我还可以保护她，你看我今天不就把一直欺负她的大伯母家砸了吗？我又不杀人，顶多砸砸东西而已，你们就让我留下来吧，我发誓，只要别人不欺负她，我绝对不会干什么坏事的。”
方宇宁虽然杀了方自鹏，但这会儿眼神清正，丝毫没有杀红眼的预兆，林晏倒是相信他，只是有些规矩不是她想破就能破的，因此摇摇头道：“不行，沾了人命的厉鬼，按照特管局的条例是不允许在社会游荡的，而且你看你这一身阴气和怨气，你还想不想要你姐活了，阴阳有别，你姐经常接触阴气轻则生病重则暴毙，为你姐好的话，你还是跟我回特管局吧。”
“那算了，”方宇宁虽然不甘心，但到底觉得他姐活着更重要，同意了跟他们回特管局的要求，只是讨价还价道：“你们特管局是不是特别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我看电视上有和尚念念经就能消除怨气阴气的，不然你们也给我念一个？我怨气消了不就能跟着我姐了？至于这阴气，你们能不能帮我跟那个女鬼姐姐打打商量，我还给她算了，我就是想见我姐而已，也没想干啥，这些阴气我还给她，要是她觉得不行我再多给她一点，只要能让我待在我姐身边就行。”
方宇宁说这话时期待的看着他们，无论是方自鹏还是林晏等人，均怔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秦越道：“这个事情我们不能保证，但可以向地府申请，刚好地府有阴差上来办事，我们可以带你过去，你亲自跟他说。”
听到可以商量，少年顿时高兴的眉眼都飞扬起来。
恰好此时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北京总局的人电话响了，接起来嗯啊了两句，挂断后对他们道：“蔡正生被刘大人带回地府了，而且就那个厉鬼的事跟地府反应了，现在有些事要交代我们，叫我们回特管局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QAQ对不起小天使们，其实我昨晚晚上四点多码完了来着，但检查错别字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就推翻重写了，但是没能写完，今天又上班，就拖到这会儿了
第80章 80
于是带上方宇宁, 他们回了特管局, 方自鹏也想跟着一起去, 但由于他不是厉鬼，身上也没什么怨气, 林晏就招来群里在附近的鬼，叫他们领上方自鹏一边玩儿去。
方自鹏，“……”
回到特管局后, 北京总局的人也到了, 一起来的还有刘阴差, 只是这次刘阴差比上次见时着装正经多了, T恤大短裤换成了衬衣西装，拖鞋也换成了皮鞋, 头发甚至还打理了一下造型, 以至于林晏一进门第一眼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约是发现了林晏的眼神, 刘阴差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领带，说：“我这样穿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个林晏当然不敢说, 摇了摇头说没有。
刘阴差这才松一口气，跟她们吐苦水道：“你们是不知道, 这两年老大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前几年上人间来了几趟, 就什么都要向人间看齐，不止要求办公自动化，还要求大家注意着装，要不是我死的早, 刚好赶上改革前那几批扩招，只怕我挤破头也考不进去，你们能相信干这一行还要考试吗？什么职称考，真是愁死人了。”
看样子地府公务员工作的确不好干，刘阴差浓眉大眼一张脸都皱成苦瓜脸了。
林晏几个人深表同情，却也不知说什么，赶紧岔开话题问他蔡正生的事怎么处理。
说到正事，刘阴差就一扫愁眉苦脸，大咧咧道：“还能怎么处理，按照地府的律法，该过哪层地狱都过哪层呗，运气好了几百年后还能出来，运气不好，就在里面魂飞魄散了。”
“那那三个被吞掉的魂魄呢？”林晏问。
刘阴差沉默了一下，道：“她们死前受了惊吓，死时又受了折磨，魂魄强度并不大，再加上一死魂就被吞了，我们虽然能将魂魄剥离出来，但只怕魂魄并不全，勉强投胎也是个傻子，不过经过几世投胎的温养，倒也勉强能补全。”
听说还有救，林晏几个人都露出个庆幸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好好的姑娘要投胎几世当个傻子，心情就有点复杂，只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尽力了，想再多也无用，便很快抛到脑后，问起那个厉鬼的事。
刘阴差道：“这个事我已经上报了，虽然现在办公自动化，比以前效率高了很多，但层层审批也要花个几天，我休息的时候能上来，但在审批下来之前还是要回去上班的。”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变，不过还不等他们说什么，刘阴差就道：“不过你们也放心，这几天我们也不会不管，这不还有个我们的实习生在么。”
刘阴差说着将目光放在林晏身上，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林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倒不是怕，只是那厉鬼的道行实在太高，她没太大把握，万一她失手了，因此再连累其他人无辜惨死可怎么好。
经验不够，就要装备来凑，林晏想着之前见刘阴差捉拿蔡正生时使用的锁魂链，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刘阴差道：“对了，你好像还没有申请装备吧，我这次下去顺便帮你申请了一套，不过现在装备这块儿管的很严，审批没下来，虽然特事特办我也只给你要到了招魂灯和锁魂链，你先凑合用着，过两天审批下来我再给你拿上来。”
林晏没想到刘阴差居然是这么热心的鬼，激动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说谢谢。
刘阴差摆摆手道：“客气啥，都是自己人，其实这装备应该是你们片区负责人来申请的，但这几年你们片区有几个阴差实在死的太早，适应不了现在的办公方式，都申请投胎去了，所以你们片区严重缺人手，只能我来代办了。”
刘阴差说着想起了什么，看着其他人突然变得格外热情，甚至还逐一握了握他们的手，拍着他们的肩膀鼓励道：“你们加油啊！现在我们地府就缺你们这样的人才，我上次还听上头的说呢，这几年你们阳间出生率越来越低了，导致地府滞留的鬼口也越来越多，但好在现在都是义务教育，高素质的人才也多，不愁没有人才选拔，尤其是你们这种，那简直是一死了就能上岗，我们期待你们的加入啊。”
北京总局的，“……”虽然这话是在夸他们，但是这是盼着他们早点死啊，那还是算了，他们假装没听到好了。
与未来同事沟通过感情，刘阴差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从口袋里掏出招魂灯和锁魂链递给林晏，大致讲了一下这装备的用法，而后又对北京总局的人表示了一下对他们加入的期待，便准备走了。
林晏此时完全陷入得到新装备的欢喜中，彻底将方宇宁忘记了，还是秦越想起来，将方宇宁想要留在他姐姐身边的事说了。
刘阴差顿住脚步，思索了片刻，迟疑道：“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你们这个片区的负责人担保，并且要有人看管他，确保他不会再次犯错，一旦犯错，那就是罪上加罪，最后的刑罚可比之前的要严重许多。”
林晏听明白了，“就是阳间的监外执行？”
刘阴差道：“差不多是这样吧，反正你们考虑好，而且担保的阴差也是要受处分的，我们一年忙活到头也就那么点功德，这一扣可就好几年白干了。”
林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转头看了从她们进来就一直站在墙角的方宇宁一眼。
看出她的犹豫，方宇宁顿时拍胸脯保证他绝对不会犯错，如果犯错就让他天打雷劈。
林晏想到之前被方宇宁砸过的方自瑞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刘阴差，“如果要担保的话怎么做？”
刘阴差想了想，道：“这种事情地府好几年没有了，好像是要审批，这样吧，我回去的时候给你问问，等过两天我过来出差，再具体告诉你程序怎么走。”
这样一来就有了几天缓冲期，刚好让她了解一下方宇宁的性格，林晏心里盘算着，向刘阴差道了谢。
刘阴差又笑眯眯的说了句客气什么，这才走了。
他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吴本卓无语道：“地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们辛辛苦苦给他们帮忙，他们还在底下盼着我们早点死。”
其他几个人心情也很是复杂，就连秦越也觉得有些好笑。
只有林晏没什么想法，毕竟她已经是实习生了。
研究着手里的新装备，林晏想着该怎么才能把那个厉鬼找出来或者引出来，就听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会儿天还未亮，通常这个时间点打电话都没什么好事，林晏心里不由有些紧张，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方珊珊的电话。
她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赶紧接起来，就听方珊珊在电话那头哭着道：“林晏！救命啊！有鬼！真的有鬼！你快救救我啊！”
这哭声着实凄厉，就连办公室里其他正在谈笑的几个人也听见了，顿时安静下来看向林晏。
林晏被这哭声震的耳朵发麻，正欲问些什么，就听那边忽的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而后电话就挂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