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看了下，照片上的人正是昨天撕打卢云的那个疯女人。
不同的是，照片中的人眉目带笑，温和安静，和昨天看到的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判若两人。
“见过。”杨绵绵并没有隐瞒，将自己昨天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英雄。
从刑警大队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杨绵绵伸手挡了下阳光，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救护车的警笛声也由远及近。
杨绵绵往旁边让了让，回过头正好看到两个警察抱着一个戴着手铐的女人往外面走。
女人面颊深陷，皮肤苍白，露在外面的胳膊瘦的只剩皮包骨。
杨绵绵的目光移到女人脸上，愣了。
这张脸，刚才在照片上还见过。
怎么仅仅一天就形如干尸了？
救护人员很快到位，女人被平放在了担架上，一根细细的链条从领口里露了出来，斜斜的挂在脖子边。
金属链，劣质的灰白合成吊坠。
只是那坠子上已经没有了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救护车很快开走了，刑警队门口恢复了平静。
杨绵绵正要走下台阶，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瘦骨嶙峋，但是眉目带笑，温和安静。
金满路app的接单提示适时响了起来。
杨绵绵看着女人，问：“开心了吗？”
女人点头：“开心。”
“值吗？”杨绵绵又问。
值吗？女人愣了一愣，这一次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
杨绵绵垂下眸子，打开了车门锁，对女人道：“走，我送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车子平稳的开出了刑警大队。
女人欢欣雀跃，一脸期待。
“能告诉我那条项链的事吗？”杨绵绵问道。
“项链？”女人一脸茫然，“我不知道什么项链啊。”
杨绵绵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脖子上，那里空空如也。
人死后会保持死前最后的样子，包括身上的首饰衣物。换句换说，死前什么样，做鬼就什么样。
除了一种情况，那东西入不了阴间。
一路无言，车子开到了一家贵族幼儿园的门口。
现在是课余时间，一群单纯可爱的小孩在操场上玩的很开心。
女人的目光很快找到了她想见的人，一个穿着背带短裤，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洋洋，洋洋，妈妈在这儿。”女人在铁栏杆外朝小男孩喊着。
小男孩正在玩皮球，他似有所感，朝这边看了过来。
顿了顿，小男孩抱着皮球慢慢走了过来。
女人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嘴里不停的喊着男孩的名字。
男孩儿走到杨绵绵面前，仰着胖乎乎的脸蛋看着杨绵绵：“姐姐，你有看到我妈妈吗？我刚才好想听见我妈妈的声音了。”
女人蹲下身，和孩子对视，眼中泛着泪光：“洋洋，妈妈在这儿啊，在这儿！”
杨绵绵摇头：“姐姐没有看到你妈妈，你有什么话想给你妈妈说的吗？要是我看到了，我就帮你告诉她。”
“她明明说好要来看我的……”男孩失望的嘟起了嘴，表情有些难过：“姐姐，要是你看到了我妈妈，那你告诉他，洋洋想她了……”
女人顿时痛哭失声。
男孩并没有久留，上课时间到了，各班的老师来将自己班的小朋友领了回去。
操场上恢复了宁静，女人却依旧不肯走。
盛夏的阳光灼热难当，长时间杵在阳光下，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一只鬼了。
女人的身影很快被灼烧得只剩一层浅浅的残影。
杨绵绵劝道：“回去，晚上会有人来接你。人世轮回，还有机会。”
女人长叹一声，没动。
“人间太心酸，一世就够了。”
杨绵绵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忽然也不想走了。
最怕炎热的她很快流了一身的冷汗，而她身边，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消失了。
——
乘客消失了，甚至没来得及付款和给五星好评。
跑这一趟最后只赚了平台补贴的2个积分。
杨绵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情有些郁闷。
做网约车司机这么久，第一次被逃单了，这生意不划算。
不行！得赚点外快去，不然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积分转职啊？
杨绵绵想了想，方向盘一打，车子开向了大学城。
大学城的商业街依旧热闹非凡，杨绵绵将车开到了那家叫“言”的许愿屋门口，却发现这家奇怪的门店今天大门紧锁。
杨绵绵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拦住路过的一个同学问了下。
“你不知道吗？这家店昨晚就搬走了，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你看……”对方指着墙边的一个a4纸说道：“房东重新招租的信息都贴出来了。”
杨绵绵一看，果然！
“你没事？”那同学看着杨绵绵突然黑下来的脸，“你不会跟这家店的老板交换了什么贵重的首饰？”同学满脸同情：“哎呀，那你可就亏大了……”
可不就亏大了吗？杨绵绵咬着后槽牙，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
卢云自从毕业后进入了律师这一行，一连赢了好几个案子，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不小，被别人夸为律界新锐。
可如今前途大好的律师新锐说死就死了，这事一下就引起了轰动。
刑警大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媒体就已经将事件报道了出来，卢云生前打的官司也被神通广大的网民翻了出来。
网上的风向很快从猜疑杀人凶手变成了讨伐被害者的种种恶迹。
毕竟根据知情者的透露，这个卢云为了赢得官司胜利，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律界新锐，这活脱脱就是个讼棍。
于是卢云之前打的官司被人重新提了出来，法院受到了极大的舆论压力。当然，在这么大的关注度下，刑警大队里的李队长也同样不好过。
“真是见了他妈的鬼了！”李队啪的一声把尸检报告拍在桌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你说什么？肠穿肚烂？原因？未知！”
李队一根手指指着面前低着头的年轻人：“你到底会不会做尸检，这样的报告也敢拿上来？有一点有用的价值没？是不是不会？不会就叫余延来！”
男孩瑟缩了一下肩膀：“老师还在外省开会，回不来。”
李队虎着脸哼了一声：“一有事就掉链子！警队请他来是来度假的吗？”
赵英雄摸出手机，道：“李队要不我们联系下余老师？”
李队鼻子里喷出两道粗气：“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赵英雄举着手机：“已经通了……”
李队表情忽然僵了，一把操过赵英雄手中的手机，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余延啊……嗯，是啊……没你简直不行啊……啊？你现在在云省啊……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让小胡来一样，毕竟你带着教的孩子，技术还是很过硬的……”
一旁缩着肩膀的小胡：“……”
其他刑警队员抬头望天，显然对他们队长的变脸术已经习惯了。
第18章
重大嫌疑人忽然死了，死于器官衰竭，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于是卢云的案子一下成了悬案。
李队还没来得及将情况上报，本市又忽然接二连三的死了好几个学生。
这些人死时形如枯槁，犹如干尸。
经法医鉴定，无一例外，这些人也都是死于器官衰竭。但是奇怪的时候，根据他们走访得知，大多数死者一两天前都还是精神抖擞，好像是一夜之间被抽空了所有生命力一般。
而在之前的学校体检中，死者也都很健康，并没有隐形疾病。
李队长手中拿着几份尸检报告，一份是卢云被杀案的嫌疑人黄某的，其他的都是这段时间内死亡的大学生的。
“李队，你说这会不会是一起新型病毒？或者是吸血僵尸什么的……”有同事最近正在看生化危机类型的电影，突发奇想。
李队长脸上的肉抖了抖，狠狠的刮了对方一眼，又想到几年前的一场特大病毒席卷锦城，造成了无数人死亡，李队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去联系下防疫局的人。”李队顿了顿，又道：“给京市特别刑事组那边也打个电话。”
京市特别刑事组是个特殊的部门，专接疑难奇案，李队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似乎也有点问题。
忽然死了这么多学生，必定会在大学里造成恐慌，若是不迅速找出缘由，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在一名叫钟远山的锦城大学学生出事后，事件似乎得到了遏制，之后便再也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李队长长松了一口气，让人对外说那些死者死亡原因是减肥过度得了厌食症暴瘦而亡。
防疫局那边也发来回复，并不存在什么新型病毒。锦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而这天，李队却接到上头的通知：特别刑事组的人特地从京市赶了过来，带队的是他们的组长辛辰。
得知消息后，李队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次季氏诊所案对方也不过才派了个联络员过来，这次的案件到底是有多严重，居然连特别刑事组的组长都来了。
——
夜已深，杨绵绵驱车在城中瞎晃悠。这段路是新城区的规划新区，路很宽敞，就是没啥人，路两边是还没长起来的树苗，细细的枝桠枝楞在路旁，看上去有几分萧索。
杨绵绵正闲闲的开着车，忽然，车前闪过一个白影。
杨绵绵愣了下，腰板不自觉的挺直了起来，半垂的眸子中隐隐露着兴奋。
“唰！”白影又一次出现。
这次白影的位置离车头近了些，杨绵绵认出了是一个波浪长发的女鬼，只是女鬼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哇哦，是怨鬼哦。
如果可以，杨绵绵恨不得吹口口哨庆祝一下。
积分奖励自己送上门来了。
“刷！”白影再次出现。似乎见前几次杨绵绵不为所动，她这次改变了策略，直接对着车头迎面冲了过来——
“啪！”
惨白的脸重重的巴在了挡风玻璃上，五官被挤压成了一个大饼。
怎么穿不过去！
女鬼鬼森森的眼珠子转了转，一片茫然。
惨白的脸慢慢往下滑，鼻腔嘴角的血在车窗上画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女鬼不甘心，伸出尖尖的指甲不停的拍打着挡风玻璃。
血手印拍得到处都是。
挡住视线了啊。
杨绵绵皱了下眉头，打开了雨刷器。
雨刷器一扫，女鬼“啪”一声被铲到了地上。
杨绵绵干脆停下了车，走到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女鬼身边。
女鬼跌跪在地上，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现实。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进不去……”
杨绵绵嘴角抽抽，她这辆二手比亚迪可是在阴间备了案的，没有她的同意，任你阎王爷来了也进不来。
察觉到杨绵绵靠近，女鬼抬起了头。
看着这张被血涂了一脸的鬼脸，杨绵绵觉得有些眼熟。
“杨绵绵……”女鬼的声音阴气森森，充满怨气。
唔，杨绵绵恍然大悟的眨了下眼睛，“原来是你啊，叫卢云是？”
此时杨绵绵站着，女鬼跌坐在地上，杨绵绵的视线向下俯视，居高临下。
卢云本来有些懵，这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啊。
对方不是应该吓得疯狂尖叫才对吗？
杨绵绵拧眉：“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丑……”
卢云鬼脸一抽，似乎受了奇耻大辱，身上爆发出更加浓烈的怨气：“杨绵绵……你……我要你死……”
这人是把她当成寻仇对象了？
杨绵绵无辜的眨了下眼睛：“你又不是我杀的，找我干嘛……”
“是你……是你……”卢云并不为所动，成了厉鬼的她思维并不是特别清晰，全靠着那一腔怨气支配着身体，卢云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都是你……要不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教授的赞誉是我的，著名法学院的offer也应该是我的，这些都被你抢走了……”
“哦……”杨绵绵双手抱臂，一脸无语：“你怎么不说你是世界女神，全世界都是你的。”
“我……”卢云噎了下。一只鬼被个大活人diss得毫无还嘴之力。
杨绵绵继续道：“有病就赶紧治，别以为就你有公主病，谁还不是个宝宝啊，我才不惯着你！”
卢云恼羞成怒，双手成爪，招呼不也不打就直接朝杨绵绵扑过去。
“我要杀了你！”
“噗呲……”一阵黑烟。
卢云尖叫一声，赶紧收回手，可以还是晚了。一瞬间的接触，她的手指就已经变成了一团虚影。
乍一看，光秃秃的手掌像没有手指一样。
“啧！”杨绵绵咧了下嘴，好心解释了一句：“魂体受损下次投胎也会是个残疾，真可怜。”
卢云想到那样的情景忍不住抖了一下：“你……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刚才手指被灼烧的痛楚实在是太深刻了，像是直接烙印在了灵魂深处，卢云打起了退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