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想了想,回答道:“不熟。”
余延正在给往自己的汤碗里盛汤,动作停顿了一下,只有很小的一下,快的似乎只是个错觉。
宋承乾看向好友,却只看得清对方脸上那因为反射着灯光而异常晃眼的镜片。
只是,他忽然觉得今晚的空调似乎调得有点低,冷飕飕的。
察觉到宋承乾打量的目光,余延并未理会。他慢慢的盛好汤,同杨绵绵一样,将碗放在嘴边小小的喝了一口,这才抬头轻飘飘的扫了宋承乾一眼,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珠子泛着幽幽的冷光。
“难喝。”
余延说完绷着嘴不说话了。
宋承乾嘴角抽了抽。
又来了,这人一生气的时候就这毛病,拿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活人,渗人的慌。
饭桌上几乎没人说话,郁广平两父女讨了个没趣,其他人虽然心里幸灾乐祸但也不好表现的太出来,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的不算愉快,除了一个人。
杨绵绵。
有余延这个中央空调在,大夏天喝热汤都不觉得热了,饭更是要多吃两碗,机会难得,怎能放过。
等杨绵绵最后放下筷子时,其他人已经吃完好一会儿了,见此,郁佳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没吃过饭的土包子,就等你一个人。”
吸取了教训,她这一声嘟囔很小声,但还是被耳力惊人的余延听了进去。
余延没说话,默默的拿起面前的筷子,随手在盘子里夹了颗已经拨了壳的虾球放入嘴中,嚼了两口。
这虾从死透到烹饪中间至少隔了一个小时,蛋白质已经发生了变化,肉质不够鲜嫩,口感太过绵软。
余延面无表情的拿了一张纸巾,正要将嘴里的虾球吐出来,杨绵绵咦了一声。
“原来你也喜欢吃小龙虾啊。”杨绵绵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过剥了壳的小龙虾是没有灵魂的,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我知道光荣路上有家小龙虾做的特别地道。”
余延收回了要拿纸的手,他盯着杨绵绵看了两秒,直接咽下了那颗虾球。
“好。”
杨绵绵笑弯了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
有了这个移动制冷机,一边吃麻小,一边吹冷气,哇,不要太享受。
杨绵绵忽然觉得自从认识了余延,这个夏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吃完了饭,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明天可能要下雨,黑云乌压压的盖住了夜空,别说月亮了,星星都见不到两颗。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四桌人分别去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守着。
薛家父子和善智和尚去了后院,香岛来的江大师和助理守着别院,丁黎一个去了厨房门口,至于郁广平和郁佳则负责看守正门。
大家遥遥相望,既影响不到对方,又不至于真的有危险是赶不及相助。
似乎是为了显摆各自的本事,这四家人都不想弱了各自的气势,什么堪舆罗盘,铜钱剑,驱邪铃全部都掏了出来。
开坛的开坛,做法的做法,连善智都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早就录制好的音乐,按钮一点,一阵南无阿弥陀佛响彻了宋家祖宅。
面对薛家父子一副便秘的表情,善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也要与时俱进嘛。”
薛家父子:……
客厅里,宋老爷子吃完饭早早的休息区了,如今四家人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杨绵绵、余延和宋承乾三人了。
宋承乾的目光在杨绵绵和好友中间来回打量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颗千瓦的大灯泡,瓦亮瓦亮的。可是他作为主人,总不能就这么把两位客人仍留在这里?
宋承乾尴尬的咳了两声,提议道:“我看天也不早了,大师们一会儿要做法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要不杨小姐先去休息。”
他并不认为杨绵绵是善智口中有大本事的人。读大学的时候他选修的是心理学,这个善智说话时眼珠子总是乱窜,说的话十句只能信九句。
但是杨绵绵既然答应了善智来捉鬼自然舍不得去睡觉,那可是白花花的积分啊。
杨绵绵抬头看了下天空,这一会儿功夫,黑云已经越积越厚了,刚才还能零星看到的几颗星星现在也彻底看不见了,整个天地似乎陷入了无止境的黑幕中。
送家祖宅落于山北,白天阳光充足到不觉得,现在天暗下来,山顶高耸入云的杉木犹如一个个直立的人一样,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
杨绵绵明显察觉到,白天一点没有感觉到的阴气正在慢慢变的清晰浓郁。
视线落在二楼的一个支出来的阳台上,杨绵绵问道:“那边就是之前说黑手印趴到过的屋子?”
“是的,就是那间。”宋承乾虽然不知道杨绵绵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详细的解释道:“这间房子原来是我三叔住的,但是不知为何三叔最近一段时间频频发病,再住这里太危险了,爷爷就把三叔送去了后面的别院,至于这间房现在暂时没有人住。”
杨绵绵:“我能上去看看吗?”
宋承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三人离开一楼的客厅去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并没有因为没住人就铺了灰,杨绵绵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看到房里的书桌上隔了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
“这是?”杨绵绵打量这照片上的女人。
照片有些年头了,还是以前老式的黑白照,表面已经泛黄了,但是饶是如此,依旧可以看出照片中的女人非常漂亮。
宋承乾也看了过来,解释道:“这是我三叔的母亲,我……继奶奶。”宋承乾说着话的时候稍微有些不自然,“已经失踪很多年了,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
失踪?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也早就不在了。
杨绵绵又看了两眼这个照片上的漂亮女人,没再说什么。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没有其他什么好看的,她径自走到窗边推开了阳台的窗户。抬起眸子,从这个位置往前看,正好对着前面的山头,山上是一颗很大的树,树枝繁茂,和其他山上又高又只的杉树很不一样。
杨绵绵眯着眼细细打量。
“那是槐树。”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槐树树形高大,花成簇状,味到清香,你细细闻闻。”
杨绵绵闻言当真细细闻了闻,在吹来的夜风中真的闻到了一丝很浅的清香。她虽然不懂专业的风水堪舆,但也知道窗户正对槐树不是好事。
易聚阴气,招鬼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墙壁上的时钟慢慢往十二点的方向移动。宋家祖宅的阴气越来越重了,杨绵绵关掉手机,站起身。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夜风,估计是要下雨了,风吹的窗户哐当哐当的响,站在二楼阳台正好可将郁家父子的位置看的清清楚楚,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叫醒了快睡着的女儿。
角落里栓的大黑头烦躁的在原地打转,又总是不停的看向二楼的阳台,想叫不敢叫,急的嘴里不停的冒着吭哧吭哧的声音。
“来了。”
杨绵绵低低说了一声,眼睛里满是兴奋。
余延正抱着平板在看尸检案例,闻言,他缓缓的关上了电源。
宋承乾后知后觉的放下医术:“什么来了?”
第23章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夹杂着山里的土腥味,透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杨绵绵站在窗前,眺目远望,连宋承乾都察觉到了不对。
“要下暴雨了。”宋承乾看着山头那片超这边急速而来的黑云。
“那不是雨。”杨绵绵摇头,“是你宋家结的怨。”
宋承乾后背一寒,却是不愿相信:“我宋家是附近乡里出了名的大德之家,怎么会结怨。”
说时迟那时快,黑云很快来到了宋家祖宅这一片,天际忽然一亮,手臂粗的闪电划破长空,接着雷鸣滚滚,大雨倾盆。
密集的雨水打在窗台,绽起一朵朵水花,瞬间打湿了宋承乾的衣角,但他却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我说是要下雨了。”
杨绵绵的视线落在楼下的院门口。
这场大雨来得太突然,这一会儿功夫,郁广平他们之前布的驱邪符就已经全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啊——”一声痛苦的吼叫乍然响起。
宋承乾愣了一下,忽然大惊,“糟了!是三叔!”
这声大吼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往后院跑去。现在他们也顾不上事前的约定了,这事谁能解决算谁的,要是不抢,岂不是功劳都被其他人占了。
人刚冲过回廊,还没进院门,又听两声“砰!砰!”闷响,夹杂着痛苦的抽气声。
众人连忙推开院门,便见善智整个人缩在门边,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在他身边是互相搀扶着的薛家父子,两人表情痛苦,嘴角都有血迹,看来受伤不轻。
见杨绵绵过来,善智眼睛一亮,惨白的脸上这才有些许血色。
“大师,这里的东西凶得很呐。”
善智欲哭无泪,他以为薛家父子能被宋家花重金请来应该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谁知道这么不顶用,第一个回合就被暴击出局了。
众人定睛一看,院落里那间瓦房房门已经从里面被撞破的,整个门倒在屋檐下,被雨水淋湿大半边,门内蹲了个人,正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似乎很痛苦。
“三叔。”宋承乾认出那半蹲着的人就是他的三叔宋兆,他轻唤了声,刚想上前却被跟着赶来的江大师江秉仙给拦住了。
“你别去,他现在恐怕是被鬼附身了,力大无穷,会伤人。”
“这……”宋承乾有些为难。
“不是鬼附身。”杨绵绵看了眼上方的黑云:“他这是失魂了,不过要是不把人看住那离鬼附身到也不远了。”
“胡说八道!”江秉仙冷哼一声,“失魂之人五感具失,只会陷入昏迷,又怎会撞开门伤人?”
杨绵绵说:“你说的那是三魂七魄全失,若身体里还残留一魂一魄便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被杨绵绵这么个脸嫩的女娃娃反驳,江秉仙脸色难看,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训斥道:“一魂一魄?先别说魂魄离体本就反常,三魂分离更是少见,你说的这么笃定,难道你能看到不成?”
杨绵绵眨了眨眼睛。
在她眼中,宋承乾的三叔身上的确只有一魂一魄,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魂一魄在体内躁动不安,所以宋兆才会忽然发狂。
杨绵绵看了江大师一眼,“所以你能看到?”
“我……”江大师话一顿,杵着脖子:“开天眼哪是这么容易的!”
凡是开天眼者,皆是五弊三缺之人,一般人又怎么会有这个能耐。
杨绵绵耸耸肩:“所以咯,你不也靠猜的。”
打嘴仗,江秉仙输得彻底,气得肝颤。
“那……现在怎么办。”宋承乾看着在门后瑟瑟发抖的三叔,心里焦急。
余延伸手指支了下眼镜框:“家里有镇定剂吗?”
“有。”宋承乾点头。
“先让人安静下来再说。”余延冷淡出声,扫了好友一眼:“好歹学了几年医,还不知道怎么治病吗?”
宋承乾一听这话,红了下脸。
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三叔现在可是个大活人,差点刚才就被他们这群人给绕进去了。
宋承乾提起腿就往屋内跑。
江秉仙看了直叹气:“年轻人呐,胆子太大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不能说我没有提醒……”
薛家父子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焦急,可是刚才两人皆受了宋兆一拳,心头发闷,想阻止也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承乾进了屋。
“三叔,你别怕,我是承乾。”宋承乾缓缓走进宋兆,小心翼翼的说道。如同以前对方生病时一样。
宋兆低着头,听到声音抖了抖,但是并没有发狂。
善智长舒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宋承乾又往宋兆身边凑近了几分:“三叔,你这儿不能住了,我们换个地方。”
或许是血源间的牵绊,宋兆并没有排斥宋承乾的靠近,就这样任由对方扶着走了出来。
来到走廊下,靠近了杨绵绵,宋兆体内躁动不安的神魂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杨绵绵八字全阳,阴魂会畏惧他她身体里的金锐阳气,但是宋兆身体里的魂魄又不同,属于阳魂,对杨绵绵那满身的阳气本能的亲近。
“真是怪了。”善智揉了揉刚才被门板撞痛的肩膀,“明明刚才像只发狂的狮子,怎么一下这么安静了。”
“谁有静心符吗?”杨绵绵问
。
江大师冷哼了一声,没出声。善智手举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那的都是假货,又怂兮兮的缩了1回去。
“我这儿有。”薛山从腰上的挎包里掏了一张出来。
杨绵绵接过来,也没看,直接塞在了宋的衣服包里。
宋兆就像个乖宝宝,任由她动作。
宋承乾眼睛都快瞪得突出来了,他三叔的病他清楚,每次一发病除了亲近的人,其他人都不能近身。从没见他这么听话。
“那……那还需要打镇静剂吗?”宋承乾忽然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读的这几年医学是不是学的假的。
狂躁症还可以靠符纸治好吗?
“打啊。”杨绵绵理所当然:“静心符只是给你们看的,求个安心。”
宋承乾:封建迷信的真的要不得……
薛山嘴角抽了抽,这符是由他们外门弟子送来的,最近的符篆质量确实是不怎么好。
“我三儿怎么了?”一行人正打算把宋兆送到那间二楼的房间去休息,宋老爷子突然杵着拐杖,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
他见宋承乾半搂着宋兆的模样,眉头拧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