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不是开玩笑,拜托了。”
杨绵绵看了看余延,又看了看赵英雄,抿了抿唇:“那你们上来。”
得到首肯,赵英雄长舒了半口气。
剩下的一半,在他坐进车里时被里面凉飕飕的冷气憋了回去。
“你这车怎么这么凉?”
“估计是忘记关空调了。”杨绵绵随口胡诌。
这车长年累月的接鬼送魂,不冷才怪呢。
不仅如此,受车里残留阴气的影响,普通人坐了她的车,轻则头疼乏力,重则噩梦连连。
赵英雄还没考驾照,对这方面不了解,压根没发现这话里的漏洞。
车一熄火,空调自动就关了,哪还有忘了关这一说。
余延用眼角扫了眼信以为真的赵英雄,没说话。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西垂,残阳将大半个天际染成了血色。
逢魔时刻,百鬼易行。
杨绵绵的手机发出了滴滴声响。
杨绵绵扫了一眼,见地点和赵英雄刚才说的地址是一个地方。
城东富华丽都别墅区b区。
这个地方她听过,传说中的富人小区,住的都是些身价不菲的有钱人。
等杨绵绵开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了警戒线,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李队站在警戒线外面,不停的往这边观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谢谢啊。”一停好车,赵英雄推开车门就往外跑。
“等等。”杨绵绵忽然叫住了他。
“啊?”赵英雄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杨绵绵的视线落在赵英雄和余延身上,冷声道:“车钱。”
她可是她的苦力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余延扭头看着赵英雄。
赵英雄瞬间满脸爆红,反应过来,连忙掏出零钱付了车钱。
杨绵绵理所当然的收了钱,这才好好打量四周。
死者是被环卫工发现死在了自家门前的绿化带里,死时七窍流血,表情狰狞。
现在正是下班的点,小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得知小区里发生了命案,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将案发现场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圈。
杨绵绵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略过,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没有她的乘客。
杨绵绵打开金满路app看了一下,发现之前标志的乘客上车地点的红点已经不见了。
有人抢她生意!
杨绵绵彻底不高兴了。
李队见余延和赵英雄和余延居然是从杨绵绵的车里下来的,心存疑惑,找来了赵英雄,得知对方下午也去了季氏诊所,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在季氏诊所看到她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李队问赵英雄。
“没有啊。”赵英雄摇头:“都挺正常的。”
就是除了胆子有点大,赵英雄心中腹议。
李队表情依旧严肃:“这不对劲,两个凶案现场都有她的身影,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去把她叫过来。”
一旁的余延正在戴手套,听见李队的话,他忽然把已经带好的一只脱了下来,又慢条斯理的开始重新戴。
此时的杨绵绵正在因为乘客被截胡一事生着闷气。
她做这份工作这么久,还从没有敢来和她抢生意的,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她的积分和升职。
忍不了!
赵英雄走过来,看到的就是杨绵绵黑着脸的表情。
他莫名的有些犯怂,要说的话一下就停在了舌尖。
反倒是杨绵绵先主意到了他:“什么事?”
赵英雄努力挤出了一抹笑:“我们队长请你过去一下。”
杨绵绵沉着脸没动:“问你个问题,要是有人抢了你的工作,你会怎么办?”
“这……”
问题来的太突然,赵英雄挠了挠脑袋,认真想了片刻回答道:“那也没办法啊,只能说明对方比我优秀,要真是这样那我就换一个地方工作。”
这个问题显然完全没有安抚到杨绵绵暴躁的心情。
杨绵绵紧绷着脸,看都不想看赵英雄一眼:“没出息。”
杨绵绵一个人来到李队长面前,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保持着自己该有的礼貌。
“警官您找我?”
李队这是第一次见到杨绵绵本人。他在刑警队干了二十多年了,形形色色的犯人见了无数,可以说,一个人有没有做违法的事,他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女孩儿,他却看不出来。
干净。
这是他见到杨绵绵的第一个反应。
眸子沉静明亮,这不会是一个恶徒会有的眼神。
可接下来,他心底却又生出一股怪异感。
这个女孩儿太镇定了,跟他对话的时候,连一个眼神波动都没有。
这不是一个二十多岁刚出社会的女孩儿该有的反应。
就如同在对方眼里,他这个刑警大队的队长似乎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个女娃娃怪得很呐。
李队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一旁正在整理手套的余延身上,忽然一顿。
这个女娃娃给他的感觉似乎和这位有点像?
第7章
老领导把余延介绍过来的时候曾说过,余延这个人,心性凉薄,对人命看得极淡,活人死人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区别,若不是入了法医这一行,还指不定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李队想到老队长说这话时心有余悸的样子,忍不住重新打量杨绵绵。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以他多年断案识人的本事来看,他实在没有瞧出眼前这个娇小乖巧的女孩子有什么反社会人格的倾向,瞧着倒比余延开朗多了。
应该是他想多了。
李队整了整自己的警帽,表情严肃:“我就是想向你了解点情况,你别有心理负担。”
杨绵绵:“我不会。”
李队额头的青筋一跳:“年轻人心理素质强是好事。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学法律的,为什么会选择去做网约车司机呢?”
“司机不好吗?”杨绵绵反问。
李队长表情一僵,干咳两声:“也不是不好。”
作为一个公职人员,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当然不能说做司机不好。只是这不是明眼人都能明白的事吗?
杨绵绵甜甜一笑:“你也觉得挺好?我也这么认为。”
这孩子莫不是个傻子。
李队嘴角抽了抽:“你家里人对你做这份工作有什么看法吗?他们也同意?”
杨绵绵点头:“我爸很支持,他说这个工作很适合我。”
“怎么可能适合你……”李队话说到一半,想起杨绵绵资料上家庭信息那一栏写的,她的爸爸好像也是一名司机。
李队问:“是你爸让你做的这份工作吗?”
杨绵绵再次点头:“是啊,这车还是我爸为了让我当司机送给我的呢。”
李队惋惜的叹了口气。
父母的眼界很多时候决定了孩子的未来,他干刑警多年,这种事见了不少。
只是看着面前眼神纯净的女孩儿,李队有些不忍。多好的孩子,就被父母这样耽误了。
“孝顺是好事,但是也讲究一个度。都说知识改变未来,你既然读了这么多书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要不考虑换一个工作?比如去律师事务所找份工作?”
杨绵绵摇头:“不好,我觉得当司机挺好的。”
李队:“……”
他想这次自己是真的看错了眼了。
这哪是什么冷静心理素质强啊,根本就是个一根筋。
余延在一旁,看着李队从一个刑警队长变成了恨铁不成钢的职业规划师。
他默默的戴好手套,验尸去了。
李队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对话早已偏离了他的初衷,作为一个家有孩子的父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劝说杨绵绵,让对方换个工作。
只是效果不太明显。
杨绵绵倒谈不上真的对这份工作有多满意,只是她的体质不允许她换工作。
天生八字全阳,孤克之命,而这份工作沾染的阴气却正好能中和她身上的锐气。
想要多活几年,她这个网约车司机是当定了。
或者换个说法,叫她送魂人更为贴切。
…………
余延去了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
尸体没有什么好看的,现场很干净,没有打斗拖拽的痕迹,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身上很干净,除了脸上五官处的血迹,再没有其他的伤痕,他刚才用手指压了压对方的腹部,里面应该也是空的。
经过初步鉴定,这个人的死状和季氏诊所那几个受害人一模一样。
见余延回来,李队瞬间没了和杨绵绵继续磨叽下去的耐心。
他表情严肃的看着余延:“怎么样?”
余延慢条斯理的脱去手套:“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在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他微微的顿了一下。
“人”怕是做不到隔空取走死者内脏?
杨绵绵还没有走,自然也听到了这个结论。
李队又问:“那大概的死亡时间呢?”
余延搓了搓手指头:“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前,最迟不超过四点半。”
他虽说的是应该,语气却很笃定。
李队知道余延的本事,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定错不了。
四点半,又是大白天,就算是天热,外面偶尔还是有人经过,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自家院外的绿化带里遇害,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天之内,连续死了五个人,这事怕是压不下去了,李队一瞬间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见杨绵绵还在这儿,他顿了两秒,便叫人先回去了。
既然余延已经说了被害人死亡时间不超过四点半,那杨绵绵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四点半她正和赵英雄他们在城西的季氏诊所又怎么会有做案时间?
至于她为什么两次都出现在凶案现场,可能真的是巧合。
杨绵绵听了李队的话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很不开心。
现在她知道,原来让她背锅又来抢她的乘客,断她的财路是同一个,新仇旧恨加一起,这事在她这是过不去了,可是这事牵扯挺大的,连警方都介入了调查,万一被发现了,会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杨绵绵有些纠结,于是拉住李队问道:“警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啊?”李队停下挠后脑勺的动作,抬头看着杨绵绵:“什么问题,你问。”
“就是……如果有人要抢你的工作,你会怎么做?”
李队一脸懵:“你说什么?”
“如果有人想抢你的工作……”
李队虎躯一震:“谁!”
杨绵绵:“……”
这个词实在太敏感,李队看杨绵绵的眼神一下不对了。
他本来打算今年过年前往上动一动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别说升职了,说不定直接就回家坐冷板凳。
难道有人故意要害他?杨绵绵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两次出现在现场。
李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千万种可能。
杨绵绵抿着唇,没说话。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错人了。
“李队,李队。”这时,赵英雄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我们刚才探查过,死者家门前装了摄像头,应该有拍到他遇害的过程。”
李队眼睛一亮,瞬间将杨绵绵刚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有摄像头,就有线索,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结案了,哈哈,到时候看哪个个龟孙子敢来撬他位子。
杨绵绵噘着嘴往回走,没走两步,差点撞上个人。
她仰起头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漂亮男人。
移动制冷机也无法拯救她的不开心。
余延扶了下眼镜,眼镜后浅淡的茶色眸子落在杨绵绵因为噘着嘴像塞了两颗红枣的腮帮子上,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没有人能抢走我的工作。”
所以?杨绵绵眨了下眼睛。
“要么抢回来,要么让他自己乖乖让出来。”
杨绵绵一下就被治愈了。
第8章
入夜,一辆有些旧的黑色比亚迪缓缓驶入了富华别墅区。
这里才发生了命案,人心惶惶,晚上基本没什么人在外走动。
杨绵绵找了个角落停好车,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死者家的别墅。
别墅里灯火通明,门口红色的对联已经撕了,换成了白色的挽联。
杨绵绵没有犹豫,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声就被打开了,里面传出经文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眼睛通红身体瘦弱的青年男人,杨绵绵看到这人,脸上的表情沉了几分。
“您是来悼念我爸的?进来。”苏明朗见杨绵绵表情肃穆又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便把她当成是来悼念的。
杨绵绵道了声节哀,跟在苏明朗身后走近大厅,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别墅的大厅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
杨绵绵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一个光头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蒲团旁边放着一个广场舞同款音响。
她刚才听见的佛经就是从这个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苏明朗顺着杨绵绵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我爸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妈有些害怕,找大师来做做法事驱下邪气。”
杨绵绵听了这话,目光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