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犴敛眉,将苏白月轻轻的放到书桌后的太师椅上。
太师椅上特意铺了白狐裘,软绵绵、暖乎乎的倒是十分合苏白月的心意。
这边苏白月刚刚坐定,那边御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魏笙婉状似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在看到那满地狼藉时眼角狠狠一抽,似怨毒,又似嫉妒。
苏白月顺着魏笙婉的视线看了一眼“事后现场”,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冤。她捏着陆犴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背。
感受到小奶猫爪的力道,陆犴霍然转头看向她,那双眸子里浸着苏白月看不懂的情绪。
“夫人第一次,主动摸我。”男人毫不避讳魏笙婉这只电灯泡,反抓住苏白月的小嫩手就捧在了掌心里。
看到男人那副变态样子,苏白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大好使。她刚才是摸了吗?明明是掐啊……偷偷往陆犴手背上看一眼,在看到那月牙似得掐痕时,苏白月才确认青年痴呆症患者另有其人。
苏白月平日里最喜洁净,手上的指甲也不似旁的贵女翁主们那般留的极长。只修剪的圆润干净,天生泛着粉嫩色泽的指甲细细薄薄的,刚才掐了一把陆犴的糙肉,居然还有些疼。
陆犴依旧如获至宝般的捧着苏白月的手,脸上的宠溺柔情几乎都要溢出来。
这边两人一派浓情蜜意,那边魏笙婉的脸抽得更厉害,硬生生将一张美人脸都压抑的扭曲了。
魏笙婉在听魏飒说陆犴宁肯失去魏安王府也不愿娶她时,觉得按照如今情势,这陆犴也只能嘴硬半刻。却不想这冬日都要过了,陆犴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陆犴沉得住气,魏笙婉却沉不住气了。她等的太久了,那伶韵翁主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让陆犴这样高看,难道就因为她生的美吗?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趣事。”魏笙婉提裙,跨进御书房,笑道:“那被就地斩杀在皇宫里头的前皇后,也就是阳石翁主,听说曾经与伶韵翁主竟是故交呢。说起来,似乎还是因为一个小小马奴结的缘。”
魏笙婉不知那小小马奴就是陆犴,她只觉自己抓住了伶韵翁主天大的把柄。这个看似清冷高洁的女人,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魏笙婉要陆犴清楚,像刘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除了一副皮囊外终究不能带给他任何益处,还会玷污他的名声。
苏白月明白了,魏笙婉这次来,就是要将她的名声彻底败光。
从她跟前皇帝的“爱恨纠葛”到她跟小马奴的“爱恨情仇”,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伶韵翁主,其实只是披着仙女皮的另外一个“阳石翁主”。
只不过那阳石翁主是浪荡名声在外,而她则是遮遮掩掩的闷骚浪荡,敢做却不敢认的那种。
头上帽子太多,苏白月也不想计较了,只是这魏笙婉白莲花的人设是绷得彻底啊。
果然,能成为陆犴这种男人的正牌女主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朵白莲花呢,原来是朵黑心食人花呀。
苏白月下意识看向陆犴,却见男人依旧只盯着自己看,连瞥都没瞥那魏笙婉一眼。
喂,大兄弟,你的正牌女主在那呢。
被苏白月那双水雾杏眸轻飘飘的一瞥,陆犴瞬时就酥了半边身子,直觉一股子燥热扩散全身,让他整个人都绷得笔直。
男人似乎没有明白她眼神的含义,只伸手擦了擦她被嘬得通红的唇,声音低哑道:“夫人将我的名声弄脏了,要负责。”
苏白月:男主你浪的我都快拉不住你了。
跟在魏笙婉身后急急追来的魏飒刚巧听到那段话,赶紧压着声音跟魏笙婉道:“陆犴就是那马奴。”
魏笙婉原本带着浅淡笑意的面容一僵,看向魏飒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魏飒扶额,攥住魏笙婉的腕子道:“我早说了,他的脾气若是不应那就真的是不应了,你何苦如此呢?”
“我何苦如此?我还不是为了魏安王府!”
“你是为了你自己。”魏飒打断魏笙婉的话,“你是我妹妹,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魏笙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头一次看到陆犴时,就移不开目光了。
苏白月听到两人压低的说话声,也没有在意,只暗暗扯了扯陆犴的宽袖,神色焦急道:“我哥哥真的出事了吗?”
不应该啊,她的傻哥哥应该子孙绕膝,长福长寿,颐养天年才对啊。
陆犴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苏白月扯住的宽袖,歪头蹭了蹭她的面颊,“亲亲我。”
苏白月:你再说一遍。
“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苏白月噘了噘自己红肿的唇,被疼得一个“刺啦”。翅膀硬了,要造反了啊!
苏白月想起男主少年时那副乖巧柔顺的小可爱模样,再看一眼面前人高马大一个顶她四个的俊美青年,深深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满满的恶意。
算了,亲一口而已,也不会掉一块肉。反正都亲那么多次了。
苏白月看一眼门口的魏飒和魏笙婉,两人憋红了脸,还在吵。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陆犴的面颊上轻轻啄了啄。
羽毛似得触感,带着香气轻飘飘的划过去。陆犴半撑着身子站在苏白月身边,俯身时落下大片暗影,从苏白月的角度能看到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她甚至能想象到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这副要吃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大兄弟!
在陆犴那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下,苏白月快速抽出自己的小拂尘,暗搓搓的戳在男人身上,用力顶了顶。
陆犴低头,看了一眼那拂尘的位置。
苏白月瞬时跟着看过去,立刻就涨红了脸,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几分瑰丽媚色,与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但这副模样落在陆犴眼里,却是与他梦中想象出来的美景一般无二。
若是那双眸中再含些泪,粉唇嘤咛,与他攀折……
苏白月趁着男人恍神的时候,把小拂尘稍稍,稍稍移了移,往上挪了三寸,抵到陆犴的肚子上。
方才太着急,苏白月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的小拂尘玷污了。不过别瞧着男人一身腱子肉,身上还是有几分软肉的嘛。
戳了戳陆犴硬邦邦的腹肌,苏白月睁着一双眼仰头看他,“我哥哥真的出事了吗?”然后乖巧等待答案。
美人平常皆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陆犴有幸瞧见过她的娇憨柔美。陆犴知道,她合该是那么个小姑娘,他想宠她一辈子。
“没有,皆是计策。”陆犴也不藏着掖着,这样大的机密军事,就如此慷慨的跟苏白月说了。
“只是请君入瓮之计而已。”
果然,不日便传来刘谌大胜兴元王,将其活捉的消息。而自那日后,苏白月也许久未见当日在御书房门口吵得不可开交的魏家兄妹,听说那魏笙婉被魏安王禁足,正在物色夫婿人选,不日便会返回魏安。但不知为何,苏白月总是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宫内的流言蜚语在时间的消磨下渐渐消散。
初春时节,刘谌领兵归来,宫内大设宴席,城中百姓夹道欢迎。
“翁主,今日大宴,您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将那些劳什子贵女翁主都给压的死死的。”陆犴后宫空虚,今日前来参宴的女子们都怀着别样心思。
苏白月揽镜自照,慢吞吞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青丝长发,露出纤细优美的粉颈锁骨。
这副皮囊真是好看。便是不施粉黛,也能用颜值碾压全场。
静雯托着胭脂盒,小心翼翼的替苏白月扫上一点胭脂。
苏白月的肌肤十分白细,甚至有些透明的玉色,扫上那么点胭脂后,原本病恹的面容立刻带上了几分红润娇媚,眼波流转间带着清媚风流。
“翁主,这口脂是花瓣做的,听说是甜的。”静雯又捧出一盒口脂,递到苏白月面前。
苏白月垂眸扫视一眼,用指尖沾了,抹到唇上。
甜滋滋的满是玫瑰花香,还有稠腻的蜂蜜味,真好吃。
“我自个儿来。”苏白月示意静雯将那口脂放到梳妆台上,然后自个儿对着镜子慢悠悠的抹。
静雯见状,转身退到一旁去替苏白月收拾衣物。
苏白月舔着唇,吃一口口脂,再吃一口,甜滋滋的就像是玫瑰味的蜂蜜饼,若是用水冲开泡,应当也是很好吃的?
“都吃完了。”突然,不知何时进来的陆犴从苏白月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那口脂盒转了一圈,最后指尖沿着盒子沾一点剩余的口脂,置到自己唇下,慢条斯理的舔了舔,然后道:“甜的。”
被男人抓到舔口脂盒吃,苏白月的脸色瞬时就开始泛红。那桃花粉的色泽顺着脖颈往上蔓延,浸满双耳,布满香腮,衬得她整个人就跟含苞待放的玉珠花蕊一样。
男人看的呼吸一滞,他磨着粗糙的指腹,轻轻的擦了擦苏白月的唇。
女子的唇上抹了一层厚实的口脂,瑰丽的檀香色泽,遮盖住了原本的唇色,在那张清媚面容上平添几许温婉得宜。
殿内的气氛突然又变的不大一样,苏白月下意识垂眸,装模作样的开始摆弄自己的青丝长发。
那青丝松松坠着,在颈边挽成髻,上头一支奶白色玉的珠钗,似要压不住般的沉沉下滑,被陆犴托在掌心,往上抬了抬。这不抬还好,一抬,原本便兜不住的青丝瞬时就如瀑布流水般的倾泻下来,罩了陆犴满手满掌,滑溜如丝绸。
“我的头发……”苏白月下意识伸手往后抓,就在满头青丝里抓住了陆犴的手。
男人用力攥紧,连带着几缕青丝将苏白月的手包拢在内。
静雯早已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苏白月姿势别扭的坐在梳妆台前,周身都是香甜的玫瑰蜂蜜味。她微微侧了侧头,就觉青丝被拉扯的厉害,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放开,弄疼我了。”陆犴的强势表现在平日里闷不吭声的逐步侵占中。他看着柔顺,其实骨子里最是个喜欢反着来的。自那日里穿着那双黑乌乌的皂角靴,在苏白月的白绸上踩出无数脚印后,苏白月的一切洁癖症状都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效。
似乎真的是被男人无意间扯疼了,苏白月抬眸看向他时,双眸盈盈盛泪,散开的眼尾再不复那清冷冰凉,反而像是化开的浓墨,下一刻便会汨汨出水。
陆犴俯身,压抑着情绪,在苏白月眼尾轻轻亲一口。
蝶翼似得睫毛轻颤,在温热的触感中淌出泪来,然后尽数被男人吞入口中。
“夫人的泪,更甜。”比梦中还要再甜上无数分。陆犴早已肖想许久,他想看女人在他身下折腰哭泣的模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夫人柔弱不能自理,为夫替夫人更衣。”陆犴揽着苏白月的纤腰将人从梳妆台前带起。
苏白月站在木施前,看着身后那套素色长裙,结结巴巴的道:“不不必了,我让静雯进来……”
“嘘。”陆犴伸手抵住苏白月的唇,看着小鹌鹑似得缩在木施前的苏白月,脸上笑意更甚,“今日就让为夫代劳。”
代劳你妹,你个糟心变态男主,坏得很。
当苏白月换好裙衫,已经是掌灯时分的事了。
她轻触了触自己红肿的唇,感觉舌尖酥麻麻的疼,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玫瑰蜂蜜香。
是狗吗?是狗吗?是狗吗?还给她舔上瘾了!
苏白月又触了触自己干涩的眼尾,觉得自己的眼睫毛都要被男人给咬秃了。
“夫人。”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男人穿着玄色常服站在苏白月面前,朝着她伸出手。
苏白月略忖度半刻,将宽袖放下,隔着那层细薄衣料,搭上陆犴的爪子。
男人也不介意,牵着苏白月出门时一脸的变态餍足。苏白月觉得如果陆犴有尾巴,现在一定甩得飞起。
此次宴席操办的很大。不仅是为了给刘谌接风洗尘,也是为了给魏安王府践行。
苏白月被陆犴牵着坐上主位,她端着身子垂眸看过去,整个堂下都跪满了人,这种被人俯首称臣的骄傲感,令人陡生出一股气势磅礴的优越感来。让人忍不住一阵身心舒畅。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原来这么爽啊!
渭南王与渭南王妃风尘仆仆的从渭南赶来,看到完完整整,没缺胳膊少腿坐在陆犴身边的苏白月时,暗暗吐出一口气,只是那满脸的担忧还是未能尽数消退。
苏白月眉目轻动,朝着渭南王和渭南王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露出一个笑。
指尖突然一痛,苏白月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陆犴,只听男人哼哧哼哧的道:“不准笑。”
苏白月:……
天色渐晚,但刘谌却迟迟没有入宫。
反倒是那魏安王府一家子,坐在次席,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就连魏笙婉脸上都擒着一抹诡异的笑。
苏白月被那魏笙婉盯得太久,再加上刘谌久久没有消息,免不了有些焦躁,坐在她身边的陆犴也渐渐沉下了脸。
“不好了,进刺客了!”守在外头的宦官突然疯了似得跑进来,大声嚷嚷。
一瞬时,整个宴席都乱了。
苏白月能感觉到身边男人陡然绷紧的肌肉。他将苏白月往渭南王和渭南王妃那处一推,顺势给她塞了一柄匕首。
苏白月握着手里的匕首,被渭南王和渭南王妃一左一右的夹着往宴案底下塞。
苏白月:……别塞了,她真的塞不进去。
“快护驾,快保护陛下!”
外头更加混乱,苏白月挣扎着从宴案下头钻出头来,就看到陆犴被一大堆禁卫军围着,根本就看不到人。
进来的黑衣人无数,苏白月眼尖的看到魏安王府的人站在角落,周边清清冷冷的连一个黑衣人都没有。而其余的大臣们死的死,伤的伤,花团锦簇的盛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这是魏安王府搞的鬼。
原本是男主狗腿的魏飒居然起了反心,难道就因为陆犴没娶魏笙婉吗?
“伶儿,快趴下……”
有黑衣人朝着苏白月的方向冲过来,苏白月攥着手里的匕首,整个人都僵硬的厉害。
陆犴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黑衣人被一脚踹飞,但不知何时出现的魏笙婉却攥着那柄尖锐的匕首,趁机刺入男人的胸膛,苏白月甚至能听到皮肉破开的声音。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是飞溅过来的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