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三皇子回神,略显尴尬的点头,带着顾南弦往外去。
表妹真是太害羞了,嘿嘿嘿。
一路出去,顾南弦都是那副被逼红了眼,却努力装作冷酷无情、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穿戴上三皇子贴身太监给他递过来的黑袍,面容一掩,心思更是沉沉按下,压在心底。
原来他只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不,他连狗都不如,淑淑尚能在她怀里撒娇,舔她的脚趾。他呢?却连她的一根脚指头都碰不到。
顾南弦垂眸,张开手掌。
他的手修长白皙,筋骨坚韧,从只会拿那些胭脂水粉画戏子妆容到如今文能提笔、武能提剑,他没日没夜的练习她希望他做到的所有事情,可到头来,他却只不过是她用来装点别人的一个替身而已。
顾南弦抬眸,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三皇子,指尖深深的陷进肉里。
真是,太不甘心了。
他与他之间,除了一个身份,还有何不同?甚至于他们的脸都是一样的!若是一起出去,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三皇子呢。
……
送走了顾南弦,苏白月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但好在她是个非常知足常乐的人。没了调教顾南弦的差事,每天吃吃喝喝的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姑娘,这是顾公子临走前,给姑娘留的果子。说是能祛毒美颜,康健身体。”银杏捧着红漆食盒过来,从里头取出一个白玉盘,上头置着一颗艳红色的果子,不大不小,滚圆如红玛瑙,红的就像是夏日里的朝阳旭日。
苏白月闻到一股甜腻的果香,她忍不住的凑过去嗅了嗅,顿时一阵口舌生津。
好香啊。
男主果然是小天使,被她这样送走还能想着她!
苏白月喜滋滋的将那一枚巴掌大的红果子啃了,啃完就觉得浑身懒怠,禁不住眼皮打架,沉沉睡了过去。
苏白月是被疼醒的。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然后又拉开衣襟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肌肤依旧那么细,那么白,那么滑,就连一丝瑕疵都没有。那么她怎么会突然心绞痛的?
苏白月想起前几日因为要送顾南弦去给三皇子做替身,而硬生生熬了一夜的事情,生怕这是猝死前兆,赶紧吩咐银杏去请了个大夫过来。
她是要被毒死的,不是熬夜猝死的!
大夫是养在顾府里的古代家庭医生,也是顾南弦的半个老师。不过这位大夫在教了顾南弦两个月后就说男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已经教不了他了。苏白月就特意去外头寻了其他名医来继续教导顾南弦,然后又帮他搜罗了许多古籍典著,供他研习。
想到这里,苏白月难免惆怅,心口又是一阵疼。
自己好好养大的白菜,被三皇子这只猪给拱了,唉。看在今年是猪年的份上,就原谅他。
“姑娘无甚大碍,应当只是脾胃不调罢了。我开些静心凝神的药,姑娘按时服用便好。”
苏白月坐在挂着绛红色纱帐的床榻内,捂着心口点了点头。
银杏送走大夫,看到苏白月那张艳容痛的苍白,当即也是有点焦急,“姑娘,您不若寻三皇子去宫里头找个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没什么大事。”
胸口的钝痛渐渐消散,苏白月也终于停止了自己西子捧心的动作。她想着可能是天气太冷,冻着了。
想罢,她赶紧裹紧自己的小被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后面几天,苏白月除了胸口的钝痛外,时不时的还会突然觉得伤心难过,甚至一难过起来就忍不住的流眼泪。
当然,最让她难以忍受的还是那每晚奇怪的梦。
也不是说她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而是她每次从梦里醒来,就感觉自己跟男人一样,自我运动了一晚上,不仅手酸腿麻还有一段传说中的贤者时间。那种辗转反侧,激情澎湃却又变态不能自抑的压制感,让明明一觉睡到天亮却生生感觉一夜未眠的苏白月深刻的察觉到了世界对她的恶意。
实在是太难过了,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此刻的苏白月查不出病因,每日里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气,恨不能自己去找大皇子要一杯毒酒灌下去了却残生。
“姑娘,三皇子来了。”外头传来银杏激动的声音。
银杏私以为自家姑娘身子不好是因为犯了相思病。故此听到三皇子前来顾府的消息才会这么激动,甚至早早去外头探了口风,听到顾老爷正领着三皇子往后花园子去,脸上的笑怎么都掩盖不住。
过几日便是顾珠兰生父顾大人的生辰了。作为晚辈,三皇子自然是要提前来恭贺道喜的。
顾大人深知顾珠兰对三皇子的情意,也有意撮合二人,故特特将三皇子引到了后花园子里头的绣楼内,然后便差人将苏白月给带了过来,想让这两人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
情人见面,分外亲热的事是不会发生在三皇子和苏白月之间的。
穿着华贵锦袍的男人垂着眉眼坐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纤长的睫毛点缀着外头细细的冷阳,整个人金尊玉贵的好看,但转头看向苏白月的视线却隐忍而深邃。
苏白月心中一动,上下扫一眼面前的“三皇子”,视线落到他额头上的抹额上。
这是一根精致的珠玉抹额,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衬托着男人那张白皙面容,更显俊秀雅致。
男人垂下眉眼,吃一口茶,声音微哑的开口道:“珠珠儿今日,怎么没有话与我说了?”
上次不是还有很多话的吗?怎么与他,倒是又没话了。
苏白月心中的犹疑还没定,听到男人开口,更是混淆不能分辨。
怪她将男主教的太好,就算只是个小小的替身都干的这么优秀。
三皇子是不能得罪的,苏白月虽然不能完全分辨眼前的男人,但还是觉得谨慎为好。
“近几日身子不大好,乏累的紧。”苏白玉掐着气,偷觑男人一眼。
男人霍然抬眸,看向苏白月的视线令人一阵窒息。
苏白月捂着心口,觉得那股子奇怪的情绪又往四处钻涌,扰的她不得清静,登时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看到苏白月的可怜模样,男人终归是不忍,收回了视线。
苏白月顿觉一阵舒畅,连这几日沉甸甸的骨头都松快了不少。
难不成她真是犯了相思病,要三皇子看一眼才能好?
“爷,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绣楼内,苏白月跟“三皇子”相坐无言,守在外头的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开了口。
男人浑身一震,似在犹豫。
那老太监却不客气,径直就走了进来催促,仰着脖子,又拉高嗓子说了一遍,“爷,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说完,老太监看一眼苏白月,精明犀利的视线堪比x光。
看到老太监的态度,苏白月顿时明了,这哪里是什么三皇子啊,明明就是她的小天使嘛。
看着小天使一副隐忍的可怜模样,苏白月顿时一阵心疼。看看这瘦的,在外面肯定没吃好喝好,就连这么个腌臜老货都能欺负到他的头上来!
“既然天色不早了,那就留下来用顿晚膳。”说完,苏白月的视线转向那似乎要说话的老太监,嫣然一笑道:“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吗?”
威武霸气又利落!苏白月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那老太监一阵气噎,却不敢发作,只得退了出去。
苏白月终于开始正视“三皇子”,一颗姨母心蠢蠢欲动,“晚膳就做你爱吃的杏仁豆腐羹和翡翠白玉汤。”
男人的嗜好跟他的人一样,皆是清风淡雅的口味。
原本一脸郁色的顾南弦终于扬唇笑了,如阴霾驱散,霞光初显。苏白月也觉心口涌起一股难以自抑的欣喜。
难不成她犯相思病的对象其实是这只小天使?
捂着自己的心口,苏白月的脸上显出一阵迷惘。
这春天不是还没到呢吗?
第29章
虽然只是一顿普通的晚膳,但苏白月却明显能看出顾南弦似乎很高兴。男主这一高兴,她身上也连带着松快开心不少。
银杏站在一旁伺候,看到顾珠兰和顾南弦脸上如出一辙的笑,禁不住疑惑的歪了歪头。
苏白月一高兴,这晚膳就吃多了。她跟顾南弦在院子里头溜达消食,顺便委婉的关心了一下自家白菜在三皇子府里的情况。
“三皇子平日里一般都用些什么饭食?”苏白月不好明着问顾南弦吃的好不好,这姨妈式的关爱不容易男主的独立人格发展,毕竟孩子迟早还是要离开她的。
原本面带笑意,神色温柔注视着苏白月的顾南弦神色一顿,暗暗蜷紧双手,道:“喜甜辣物,越辣越好。”
苏白月听闻,皱了黛眉。这三皇子的口味跟顾南弦真是南辕北辙,怪不得才这么几日,男主就瘦成这样了。
苏白月将这事记在了心上,待将顾南弦送走后,便特意封了一封信,让银杏派小厮送去了三皇子府。
不巧的是,三皇子还未回来,此刻正在府上的是顾南弦。
顾南弦坐在三皇子的书房内,看着那封信,慢条斯理的拿起来拆开。
只见里头是一纸娟秀字体,细看之下却是有些歪歪斜斜。顾南弦十分熟悉,这就是顾珠兰的字。这位顾二姑娘不学无术,平日里最喜走猫逗狗,亵玩戏子。诗书上虽也曾费过诸多劲,但毕竟天赋有限,如今能写成这样已属极好。
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对三皇子的关切之言。
尤其提到膳食,说不能贪图口腹之欲,该以清淡主食为主。
顾南弦看到此,冷笑一声。
怪不得今日要问他那三皇子喜欢吃什么,原来是担忧三皇子的身子。
顾南弦抬手,将这封信烧干净了,然后重新坐回书案后,替三皇子将今日的功课做了。
三皇子虽然已十八,也开始随着皇帝处理政务,但毕竟年幼,皇帝也不会舍得将天下大权尽数托付出去,依旧将这些儿子们当小孩子养,平日里隔三差五的就要布置点功课。
顾南弦的字迹跟三皇子一模一样,近几日的功课都是他帮着三皇子做的。
至于三皇子则正在跟新勾搭上的一个通房厮混。
这个通房长相有些像苏白月,三皇子头一次看到便直了眼,想起上次看到苏白月时那股子燥热之感,当即便拉着那宫娥进了屋子里开始办事。厮混好几日,什么事都扔给顾南弦。
说起来,也是这三皇子命好。在他与那通房厮混时,曾有刺客来袭,错认顾南弦。顾南弦作为一个替身,那些弱鸡禁兵不顶用,暗卫又尽数跟着真的三皇子去了,纵使他武功再高,也难免受了些伤。
胸口被刺了一剑,虽不深,但毕竟是流了血,剩了疤的。再加上那饭食一如既然的辛辣,负伤在身的顾南弦根本就吃不了几口,这才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对此,三皇子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前头那些送来的男人都是给他挡刀挡剑的,顾南弦便是死了,三皇子怕是也不会皱一下眉。
“爷,您慢些。”外头传来老太监说话的声音。
顾南弦顿了顿身子,站起来,朝出现在书房门口的三皇子行礼道:“给爷请安。”
三皇子吃了酒,有半分醉。老太监提着灯笼,殷勤的引着他进门。
“写好了吗?”三皇子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上前看了一眼顾南弦写的功课,略一点头道:“不错。”
顾南弦垂着眉眼,没有动。
三皇子又道:“今日去看过表妹了?她可有认出你?”
顾南弦颀长的身影浸在灯光下,低眉顺目的紧,“没有。”
三皇子这才满意,随意叮嘱几句,便由老太监搀扶着去了。
天色已然昏暗,外头的风大的紧,三皇子被冷风一吹,那酒也瞬时醒了一大半。
老太监还念着今日的仇,躬身跟在三皇子身后,掐着细嗓子道:“爷您不知道,今日顾二姑娘可是与‘您’相谈甚欢呐。”
三皇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老太监,面色一沉道:“说。”
老太监见三皇子变了面色,赶忙跪到地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不是奴才要说嘴,实在是这顾南弦太可恨。仗着您的身份,哄骗顾二姑娘一道吃了晚膳,两人在屋子里头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奴才身份低微,不敢进门,实在是为三皇子您忧虑啊。”
这一番话,颠倒黑白,点到即止,给了三皇子足够的想象空间。
皇家贵胄之子,尤其还是龙子,特别三皇子还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脑袋上头顶一片青天呢?
“爷,这顾南弦虽然是个得力的,但却始终不是您自个儿教养出来的。这两年多来他日日跟顾二姑娘一处,顾二姑娘又是个容貌端丽的,时间久了,难免……有异心呐……”
三皇子是个耳根子软的,尤其他身份尊贵,平日里谁不捧着敬着,自然养出个嚣张性子来。老太监这番话,让三皇子的心里起了疙瘩。
其实说实话,他这几日看到顾南弦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知为何心中竟会生出些许恐慌感来。
他是皇家龙子,这天底下只有旁人怕他,哪里有他去怕旁人的。
纵然这顾南弦再好,怕是也不能留了。
……
初春的天,峭风寒袭,皇家狩猎场上,“三皇子”一身墨蓝色骑装,端坐在马上,额间火红色的抹额迎风摇展。若细看,便能看到那抹额尾端的牡丹图案。虽然因为手艺人的拙劣而更像一团没有形状规则的乱麻团,但却能看出其用心良苦。
绣成这样还能坚持绣完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非一般人的苏白月战战兢兢的骑在马上,死死攥着手里的缰绳,恨不能直接抱着马脖子来一场永久不分离的爱恋。
不过为了珍惜她的淑女形象,苏白月不得不使劲的假装自己很会骑马,只是不屑于跟你们这群腌臜人同行,所以这才在边缘漫步,绝对不是怵了跟你们比赛。
顾南弦勒马往苏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沉默。
顾南弦身后跟着一个满面络腮胡须的汉子,虽穿着侍卫服,但那神情举止却是异常嚣张跋扈,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不是个能受气的主。这才是真正的三皇子。
皇家猎场,是非之地。三皇子深知今日不太平,特领了顾南弦一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