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欢你——橙墨沫
时间:2019-05-06 09:06:06

  “听说是小叔十岁生日的时候,爷爷亲手给他栽的。”楚谧见她看着香樟树,解释道。
  说完,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嘴了,猛地捂住嘴。
  宁悦目光一颤:“楚誉说他最喜欢他小叔。”
  “可不是,全家就他们俩最亲!我大伯还吃过醋,觉得他比不过自己的亲弟弟。”楚谧理所当然的说,“小叔也对我哥最好,小叔违背家里的意愿要上警校,只有我哥支持他。”
  宁悦听得认真,楚谧突然停顿了一下,“小叔走的时候,我以为我哥会是那个哭得最惨的人,结果,他反而一点没哭。”
  “小婶婶跟小叔其实并不是自由恋爱,我们那样的家庭,从来讲究门当户对,有感情的联姻那是最好,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只能认栽。小叔起先不答应,小婶婶却很喜欢他,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结婚了……”
  楚谧回头,楚妈妈跟小婶婶在客厅聊天,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小婶婶一直没有改嫁,我妈说是因为小婶婶舍不得小叔。”
  宁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小婶婶很好。”
  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一个人,若不是突遭变故,眼里便不会染上悲伤与仇恨。
  “啊?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楚谧惊讶,不好意思的笑,“所以,你别介意我小婶婶,她对我们都很好,对别人也好,唯独过不去那个坎。”
  楚谧挤眉弄眼的凑过去:“我不知道我哥告诉你没有,他一个个说服家里人,先是我大伯父和大伯母,再是我爸妈,现在只剩下我爷爷和小婶婶,可能有那么……那么一点点难以接受。”她边说边用自己的小拇指比了比,“我哥说是解铃之人只能是你。”
  宁悦沉默,楚谧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也帮你骂过我哥了,怎么把你推出来……”
  话没说完,被宁悦打断了,“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
  楚谧目瞪口呆。
  “放心吧,我们做好准备了。”宁悦反过来安抚。
  做好了冷脸相待,做好了持久战斗的准备。
  楚誉心疼她,她也心疼他。
  楚妈妈招手叫楚谧回来,却没有叫宁悦。
  楚谧不肯走,被自己妈妈毫不留情的拎走了。
  花园里只剩下宁悦和楚家的小婶婶。
  相对无言。
  宁悦思索着起个话题,手腕忽然被握住,握得很紧,竟然怎么都挣脱不了。
  “阿姨?”她又使力动了动,对方抓得更紧了。
  小婶婶逼近她,两个人凑得很近,远远看着,就像是在亲昵的聊天。
  “祸害了一个不够,现在还要来祸害楚誉?”声音很轻,却很冷漠。
  宁悦怔住。
  小婶婶冷笑,不复温和,“我不会同意,楚誉的爷爷也是。”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她的丈夫会在第二天一早去浙江培训,他就不会住院碰上那场医闹,以致于最后殉职。
  而那天他明明是轮休,也不过是去探望老友,怎么就偏偏是那栋楼起火了?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一身热血,知道他绝不会视而不见,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后续的一切其实都是意外,怨不得那个小女孩,怨不得那个持刀伤人的家属。
  “对不起。”宁悦手腕传来阵阵刺痛,她最终只能挤出这样一句话。
  小婶婶笑了:“道歉有用吗?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两个人又一次四目相对。
  眼睛对着眼睛,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或是狰狞的,或是温和平静的。
  “小婶婶,妈妈烤的蛋糕好了。”
  沉默间,男人清冽的声音突然而至。
  “小婶婶,去吃蛋糕?”楚誉走近,伸出手,牵住宁悦空着的手。
  小婶婶很冷漠,连带着对他的迁怒,她终于松开手。
  她抬眸,目光与楚誉的撞在一起。
  看似无波无澜。
  而后,她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了,楚誉拧起眉,牵起宁悦被钳制的手,“疼吗?”
  左手红了一圈,冰冰凉。
  宁悦摇头,刚想说不疼,话到嘴边,换了一句,“真疼。”
  楚誉沉下脸,她却把手腕凑到他嘴边,“你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软软的,含着笑。
  他怔愣。
  “真的,你吹一吹就不疼了。”宁悦边说边晃了下手腕,几乎贴上他柔软的唇瓣。
  许久,楚誉低头,“好,我吹吹。”竟是真的小心翼翼,轻轻的吹着。
  从左边到右边,再转一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腕,暖融融的,也特别痒。
  宁悦忍不住笑出声:“我笑了,我没事。”
  楚誉动作停住,垂眸掩去了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心酸与喜悦。
  “我也笑了,我也没事。”他对她露出笑。
  “进去吧,我妈做了两个蛋糕。”楚誉与她十指紧扣,“阿姨说我妈从早上就开始在准备,不甜,我尝过了,很好吃。”
  “你告诉伯母的?”
  “我妈问我的。她说漂亮媳妇要见婆婆,气质婆婆也想疼疼媳妇。”
  两个人手牵手回去,楚妈妈已经切好蛋糕。
  “来,去给爷爷送进去。”楚妈妈把装好的一块递到宁悦手上,“爷爷在小弟的书房。”鼓励的目光,话没多说。
  宁悦接到手里,她看看楚誉,楚妈妈又说:“楚誉就别去了。”
  正说着,书房的房门被推开,好似是算好了时间似的。
  客厅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连带着宁悦都紧张起来。
  肩膀忽的一暖,楚誉悄然站到她身旁,不声不响揽住她。
  楚老爷子开门,往客厅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宁悦的肩膀上,楚誉的手正紧紧搂在上边。
  嘴唇动了动,老爷子没有说话。
  宁悦走过去:“楚爷爷,您好,我叫宁悦。”
  她没有躲在楚誉怀里,半蹲在楚老爷子跟前,捧着那只装了蛋糕的碟子,“爷爷,吃蛋糕?”
  半举着的蛋糕,迟迟没有被接手。
  楚家人脸上浮上担忧,唯有楚家小婶婶,眼中滑过一抹快意。
  楚誉犹豫一瞬,也走过去,“爷爷,妈妈做的蛋糕。”
  楚老爷子低头,视线锁在宁悦脸上,深沉的目光,看不清情绪。
  半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意料中的愤怒,也没有每每提及小儿子时的失态。
  “你就是他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孩子?”
  不恼不怒,声音平静。
  他老了,声音都有些沙哑,语调很慢。
  一瞬间,宁悦鼻子发酸。
  她仍举着蛋糕,点点头。
  楚老爷子笑了一下:“你长大了啊。”
  小婶婶不可思议的望向本该最激动的老爷子,宁悦却陡然间眼眶湿润,几乎哽咽。
  “是,我长大了。”她平复情绪,笑着说。
  宁悦停顿一下:“我现在是心理咨询师。”
  连楚誉都不敢置信会是这样的一幕。
  他只是接过宁悦手里的蛋糕,送到爷爷面前,“不甜。”
  老爷子又笑了笑,余光里是小儿媳苍白的脸。
  “不吃了,爷爷最近牙疼。”委婉的拒绝。
  楚誉和宁悦面面相觑。
  楚谧跑过来:“爷爷,大伯母的蛋糕我最爱吃了,您不能吃,那我能吃两份了!”
  她笑眯眯的几乎是将蛋糕抢了过来。
  楚誉投过去赞赏的眼神。
  她挑了挑眉,表示接收到了。
  “对不起,我先走了。”小婶婶忽然说,“爸,我先回去了。”
  “庆文。”楚妈妈拉住她。
  小婶婶挣脱开,只看着宁悦,“我没法心平气和的吃下这顿所谓大和解的晚饭,我今天就是来看看宁悦而已。我就是想看看这个让我丈夫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到底活成了什么样。”
  客厅里无比安静。
  “宁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有意思吗?”
  “小婶婶。”楚誉打断。
  “楚誉,你别说话。”小婶婶目光平静,“宁悦,你良心过得去吗?有个人因为你去世,有个家庭因为你支离破碎,有个老爷子因为你从楼梯滚下来,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过。你现在是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来挑战我们的极限?还是要运用你的心理学知识来显摆?”她声音不高,周身气势凌厉。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她早已飞过去千刀万刀。
  宁悦呼吸一滞,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字一句,刺在她的心上。
  “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家庭。”楚家的小婶婶顿了顿,看向其他人,“有我一个人念着他就够了。”
  说完,她兀自笑了笑,直接离开。
  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却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尾。
  宁悦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阵恍惚。
  那些话不停在耳边回响。
  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小婶婶对她的恨意,病态的、强烈的恨意。
  一顿饭没能开始,便提早结束。
  离开楚家,宁悦一上楚誉的车就哭了。
  这是时隔近二十年来,他再次看到她哭成这样。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响,却让人看出了那份撕心裂肺的情绪。
  接近崩溃的哭。
  楚誉差点踩不住油门和刹车,在别墅区的小路上突然停住。
  耳边是她的哽咽声,压抑着的抽泣。
  他想给她递张纸巾,最后,他并没有这么做。
  然后,楚誉重新发动车子,拐了个弯,驶向自己的房子。
  车子停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要不要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楚誉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水,“今晚我让个房间给你?”
  宁悦看了眼,不是她家的小区。
  “我还有的选吗?”话没说完,打了个嗝。
  楚誉熄火,率先下车。靠着车门,他耐心等着。
  宁悦打完电话,推开车门,眼睛很红,她觉得丑,低头推他。
  被她推了一下,他听话的走在前头,一直没有回头。
  “上次的礼物竟然用上了。”到家,宁悦开玩笑。
  实际上局促不安起来。
  楚誉打开卧室的门:“今天你睡这儿。”
  “你呢?”
  “客房。”
  宁悦靠着门没进去:“楚誉,我现在不想说话。”
  “我知道。”楚誉举起双手,“对不起,我没想到小婶婶……”
  “你知道我刚才想什么吗?”她笑了一下,“想给小婶婶做个心理疏导。”
  楚誉笑不出来:“宁悦……”
  她情绪不好:“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好休息。”
  “好。”
  洗漱完,宁悦在床上侧躺着,眼前滑过小婶婶带着恨意的目光。
  还有那些刺痛人心的话。
  她攥紧被子,整张脸埋进去。
  直到呼吸困难,几乎喘不上气。
  敲门声响起,宁悦没有听到。
  楚誉直接推门进来,本想看看她的状态,没想到只看到挤成团的被子。
  “宁悦。”他放轻脚步。
  她依然没回。
  楚誉走近,犹豫了会儿,掀开被子。
  被窝里很冷,她连空调都没开。
  楚誉侧躺着,从她背后抱住她。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他收紧手臂,在她脖子落下一吻。
  唇是软的,吻是热的。
  宁悦握住楚誉的手,终于嚎啕大哭。
 
 
第四十五章 
  翌日一早,宁悦醒过来,翻了个身,身边并没有人。
  眼睛有点疼,大概是肿了。
  房里拉着窗帘,不透一丝光,里边空调的温度刚刚好,很暖。
  她戴上眼镜,半模糊的世界一片清明。
  刻意回避的记忆纷至沓来。
  宁悦拥着被子坐起来,后背仿佛还有些许灼热的温度。
  他抱着她一夜,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背后抱着她,无声的陪着。
  宁悦拿起手机,微信的图标上一片红色。
  都是问她见家长怎么样的。
  她没看完,放到一边,洗漱穿衣。
  开房门,香气弥漫。
  是豆腐花的味道。
  “起来了?”围着围裙的男人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宁悦驻足:“你做的?”
  餐桌上有粥、一盘生煎、一碗豆腐花,还有两个煎蛋。
  楚誉解了围裙,走过来,“除了蛋是我煎的,其他都是买的。”语气中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大会做饭。”
  “厨艺不好,只会下面煎蛋。”他说。
  宁悦笑了笑,被他拉着坐到餐桌前,“买这么多?”
  楚誉给她盛粥,只盛了三分之一碗,“每个尝两口。”
  他神色很淡,目光里却含着暖意。
  还有点小心翼翼。
  宁悦先夹蛋,尝了尝,“有点咸。”
  “我以为你会安慰性的给个满分。”楚誉失笑。
  “我实话实说。”
  “下次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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