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抚着楚王的手,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先帝一辈子最为追求的是长生不老。为了长生不老,先帝派人四处求取仙丹。听闻有什么古法能够得道成仙,竟然将千名处。子的性命填进了炼丹炉。当时朝臣拼死劝谏,可是没有用。听闻海边仙岛上住着一位得道仙人,先帝亲自去仙岛将人请了回来。与道士一同进宫的还有一名绝色美女,先帝一见便被勾了魂,这名女子便是辰妃。”
“宫中美貌女子万千,哀家也从未见过那般绝色女子。辰妃深得圣心,哀家还曾听闻,辰妃与先帝在闺中有什么双。修秘术。哀家眼看着,你父皇精神越来越好,身子越来越硬朗。在先帝生辰之际,辰妃与那道士献上一颗红色仙丹,说是永葆青春不老,先帝很高兴。可是正当先帝要吃那颗红丸时,一旁的老太监竟然一把抢过去塞进了嘴里。先帝大怒,可是还未来得及赐死,老太监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辰妃和道士都被当场赐死了,谋逆弑君之罪。”
楚王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疑惑道:“或许是有人将毒加到药丸里,与太监做了一场戏。”
太后看向他,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辰妃死后,待先帝缓过神来,也是怀疑这般。于是,先帝开始在后宫大肆严刑审问。刑房里满满的,每日都有被抬出来的宫女太监,甚至连一些低品阶的妃嫔都未幸免于难。宫里所有的人都在害怕,可是哀家却从里面看到了机会。你是皇子,又聪慧过人,哀家一直怕你万一成了太子,那么先帝便会首先赐死哀家。于是,哀家设计让莲嫔进了刑房,又托人给莲嫔带了话,以保她出来为交换,让她咬出阿珩的母亲怡妃。莲嫔怕死,又与阿珩有过节,为了活命自然咬出了怡妃。”
“怡妃平日里十分安静,你父皇也喜欢她。起初,你父皇并不相信怡妃会做此事,可是哀家又出一计策。你父皇昏庸无能,残暴不仁,宫里巴望着他死的人太多了,哀家给他们制造了机会。有一晚在温泉宫沐浴时,几个宫女企图合力用绸带勒死先帝。你父皇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挣扎之时奋力一搏,竟然扯断了绸带。你父皇一怒之下,将几个宫女施以剐刑,顺带着怡妃也被赐死。”
“莲嫔当然不能留,过不了多久,一场病也没了。你父皇原本看重阿珩,也知道怡妃死的不明不白,再加上哀家总是为阿珩美言,于是对阿珩越发的看重,渐渐有了立储之意。哀家啊,这才算是放了心。虽然整件事哀家做的微妙精巧,该死的人也都没了,不该死的也殉了葬。三千后宫,哀家最终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可是世上没有天衣无缝之事,哀家就怕皇帝旧事重提。”
楚王呆坐在脚踏上,他是皇宫长大的孩子,其中的要害怎会不知。若是萧珩真的怀疑太后,重翻旧案……楚王痛苦的捂住脸,那是他最敬重的皇兄,他如何能做谋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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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里已经燃上了火炭,皇后向来畏冷,此时正靠在软垫上,绣着一双虎头鞋,唇角一丝笑意,“白贵嫔当真那么做的?”
常青道:“回娘娘的话,真那么做了。何贵人委屈的不行,对着贤妃好一阵儿哭诉,贤妃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让何贵人少出门,见了白贵嫔要躲开。何贵人气不过,早就将这事吆喝的满宫里都知道了。”
“本宫倒是觉得甚好。何贵人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仗着贤妃的面子苛待下人,总得有个人治治她。”
“娘娘说的极是。”常青道:“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何贵人是个暴脾气的。之前何贵人没少给白贵嫔找麻烦,依着奴婢看,白贵嫔治她治的轻,应该重重的罚她才是。”
皇后一针一线绣着老虎眼睛,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常青一眼,微微笑道:“白贵嫔可是个聪明人,她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你以为她只是看不惯何贵人才那么做的?”
常青一愣,“您是说,白贵嫔是有意而为之,为何?”
“你啊,自个儿想去。”何贵人背后是贤妃,贤妃背后是太后。太后那般捧着白贵嫔,白贵嫔没有敲打别人,偏偏敲打个何贵人。面上是恃宠而骄,可是偏偏做的让人看了舒坦。
常青面色疑惑,转而又有几分担心,“皇后娘娘,您上次提起过年选几个秀女进宫,惹了皇上不快。这一晃眼都半个月了,皇上再没进咱们长春宫的大门。皇上许是真的生气了,要不您去跟皇上服个软罢。”
南锦瑟停下手中的针线,将虎头鞋搁在一边,面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皇上不悦,本宫怎会不知道?只是皇嗣乃国本,太后日日念叨,本宫也是挂在心上。没有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本宫赧居皇后之位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现下皇上只有两位公主承欢膝下,白贵嫔腹中的也不知是男是女。皇上已经年近三十,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常虹碰碰常青的胳膊,示意她说话小心。
皇后眉头越蹙越紧,“上一批进宫的秀女,没几个中用的,姜氏褚氏一个个的瞪着眼睛犯宫规,丢了本宫的颜面!楚绣和马云双也倒了台,后宫还剩几个能看过眼的?莫说皇上不愿意进后宫,就连本宫也看不下去。”
常虹附和道:“娘娘说的是,皇嗣重要。皇上是没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常青添满茶水,上前为皇后捏捏肩膀,“皇上也是政务忙得很,等寻思过来,也就明白您是一心为朝廷着想了。”
“本宫也是琢磨着,趁着过年晚宴,挑几个知冷知热又品行端庄的女子进宫。”皇后小口抿茶,“皇上忙是忙了些,可是,子嗣是头等大事。为了这事儿,太后她老人家训斥本宫多少次了。”
“娘娘说的是。”
“就算皇上再如何生本宫的气,本宫该说的也得说。本宫是皇后,是正妻,有劝谏之责。身为嫡妻,为夫君纳妾生育子嗣本是寻常人家的事,奈何这是在皇家,还得皇上点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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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进了紫福宫,一脸的不乐意。那帮老臣似乎是商量好了,以皇嗣为由,今日集体劝谏,要求再选一波秀女入宫。
见皇上神色有异,春杏聪明的上完了茶和果盘,将皇上留给了主子,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一出门,只见福公公在外面候着,对着她小声夸赞:“啧啧,春杏姑娘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
春杏娇俏的一扭头,“瞧您说的,好似奴婢哪天没眼力劲儿似的。”福公公捂嘴,但笑不语。刚进宫的时候,可不是傻乎乎的么。如今主子发达了,这小婢女也跟着能担事儿了。
屋里,萧珩坐在白筠筠身边,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阖上眼帘,口中喃喃:“还是你这里清净,朕的耳朵快要聋了。那帮老臣平日里闹腾的厉害,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可是这一次,竟然合起伙来对付朕了。”朝臣们都想着将自家女儿塞进宫,侥幸博个前途。
白筠筠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像是抚摸婴儿一般,声音轻柔如羽毛,“还是选秀之事么?”
萧珩闷闷地应了声。
身为女人圈子里惟一的男人,不光是艳福,烦恼也挺多。
选秀的时候,一个个看着文静贤淑,可是进了后宫这个圈子就不一样了。背负着家族的前途进了宫,除了被皇上厌弃了没用的,哪个能每日闲散的赏花度日?
就连她这个没什么抱负的,都被一帮人推着往前走。一旦落后就要挨打,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在宫里,不主动踩踏别人的,就算好人。
前阵子皇后劝谏,惹了萧珩不悦。今日朝臣又劝谏,白筠筠也知道选秀是早晚的事儿。更多女子进了宫,事情自然就多,阴暗的东西也多。可是不选秀,宫里该阴暗的地儿一样不少。
她不想管这些。皇上来,令皇上高兴,便是一个合格的嫔妃该做的事。
“皇上,臣妾带您去后院转转可好?”
萧珩换个姿势,侧着躺在她腿上,“不去,后院哪里及得上筠筠的腿舒适。朕这样躺着,紧紧挨着你与孩儿,甚好。”
这个男人又开始撒娇了,还耍赖。
白筠筠伸手拿了块蜜瓜,放在他的鼻尖,转了两转。萧珩鼻翼微动,张开了嘴巴,谁知那块蜜瓜碰了碰嘴唇,并未进到嘴里。接着那块蜜瓜又来到唇边撩动,还伴随着女子的轻笑。
被她撩,真要命!萧珩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终于吃到了蜜瓜,薄脆多汁,气味清香。
真甜,像她一样甜。萧珩脑袋往她腹部上蹭了蹭,手伸进了衣裳,声音略带嘶哑:“朕想你了。”在梦里,他常常与她耳鬓厮磨,无尽的缠绵。
这话一出口,白筠筠顿时有了反应,轻咬下唇:“臣妾…也想要。”
两个以肉为欢极度配合默契的男女,许久不曾干柴。烈火,实在是饥饿的很。也不知道谁先扔了一根火柴,憋了许久的火苗蹭的一下便燃起来了。
萧珩又往她腹部拱了拱,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闷声道:“还是憋着罢,万一伤着孩儿可如何是好。”
白筠筠的手开始不老实,“御医说,快五个月了,很稳固,并非不可以…轻一些浅一些无碍。”
萧珩忍了又忍,拿起一块蜜瓜塞进嘴里,蹭的坐起身,“朕去后院转转。”
到嘴的肉哪里能放走!
白筠筠唇角微微勾起,声音越发软绵:“想要!”
萧珩的火苗瞬间燃到了头顶,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园子,翻身欺了上去。
第57章波澜
秋叶落尽入了冬。
紫福宫里温暖如春,寝殿里燃着两个炭盆。春杏拨拉着炭盆里的板栗和地瓜,一脸的笑意。
“主子,去年这个时候,咱们还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里呢。奴婢还记得,娘娘赏给了您小半筐炭,奴婢高兴得不得了。这辈子,奴婢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的炭。光冒火,不冒烟,怎么烧屋里都不呛得慌。”稍稍一顿,嬉笑道:“奴婢差点忘了,去年咱们就烤过吃的,那叫个香啊。”
可不是?那时候还是选侍的位份,住在红叶阁里,两间小小屋子和一个院落。
白筠筠倚在贵妃榻上,身着玫色芙蓉锦缎夹袄,衬的肤色粉嫩,眸子里似是有一汪春水荡漾。将手里的野云杂记合在胸前,笑眯眯的看向春杏,这个丫头一天比一天圆润了,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个干瘪的黄毛丫头。
“你在这吃了一上午了,板栗这东西结实,吃到肚子里不容易消化,你小心吃多了难受。你要愿意吃,好多东西都能烤,土豆、南瓜都可以。”看看她的肚子,夹袄绷在上面。白筠筠笑笑:“秋琳说,你入冬前刚做的夹袄已经穿着瘦了。再这么吃下去,怕是长得跟福公公那般圆润了。”
春杏丝毫不以为意,扒拉出炭火里的地瓜。地瓜烫的很,春杏小口吹着气,“圆润又如何,娘娘您身子圆润,可是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这可是萧珩每次来都说的话,竟然被春杏给学会了。
话音刚落,萧珩掀开帘子走进来,闻着满室栗子香,不爽的心情一扫而空。“春杏说的好,朕赏你十颗金豆子。”
春杏谢了恩,将板栗和地瓜从炭火里扒拉出来,一盘放在桌上,剩下的拿出去给外面的福公公。
见她斜靠在贵妃榻上媚眼如丝,面含娇嗔,压根儿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萧珩大笑,弯腰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
“一日不见你,朕的心里就不得劲。”伸出大手摸摸她的腹部,“孩儿,父皇来看你了,今日可听母妃的话?”
白筠筠满脸笑意,嗔道:“今日动的厉害,萧郎你瞧。”
萧珩仔细一看,隔着衣服尚可看到肚子微微有动静,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在活动,不由得伸手去摸:“果然是个调皮好动的,朕猜是个皇子。”又怕这话给她压力,转口道:“若是个公主,也是极好的。像她的母妃一样聪慧可人,艳冠群芳。到时候,朕亲自教她骑马射箭,保准比她母妃骑的还要好。”
“若是个公主,将来臣妾可要为她亲自挑驸马才行,免得被哪个坏心眼的骗了去。”
萧珩大笑,坐在贵妃榻上与她挨着,嗅着发香,“那可是朕和筠筠的女儿,南晋的公主,哪个敢辜负了咱们的女儿,朕亲自砍了他。”
瞧瞧这护犊子的!
福公公在外听见皇上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朝着春杏挤眉弄眼:“皇上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是贵嫔娘娘厉害,瞧瞧皇上,这会儿早就忘了生气是为哪般了。”
春杏好奇的问:“皇上为什么发火?”
福公公往两边挥挥手,示意宫女太监站得远些,自己又往春杏前凑了凑,小声道:“还不是选秀的事么!楚王也不知怎的了,今日与朝臣一起跪求皇上大选,直言后宫人少,皇上子嗣稀薄,有损南晋根基。”
福公公一边剥着板栗,继续往下说:“后宫里皇后娘娘催得紧,前朝南阁老领着一帮大臣整天闹腾着选选选,德妃娘娘的父亲宁阁老自从返回朝内,也整天拿着子嗣说事,皇上不堪其扰。伺候皇上那么多年,还没见那些大臣们因为个什么事儿意见相同的,从来都是意见相左。这次选秀啊,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