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注——华飞白
时间:2019-05-07 09:27:27

  谢迁注意到他停住了笔,便来到他身边,问:“太子殿下怎么不画了?”
  “先生,我想学写字和画画儿。”朱厚照抬起眼,“你甚么时候能教我呀?”
  谢迁微微一笑:“殿下若想学,便须得在文华殿中留得久些。若是只学半日,自然得将紧要的先学了。于殿下的年纪而言,学三百千启蒙最为重要,识字其次,写字再次,画画更是旁枝末节。只有半日时间,能将三百千学完顺带识字已经足够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再学其他了。”
  朱厚照皱紧眉:“那……那怎么办呀?”剩下半天他还得顽耍呢,怎么也不能整天都待在文华殿里学个不停呀!“要不然,咱们学快一点?我已经会背了,先生每天多给我讲两个故事,咱们赶紧些就学完了。学完《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是不是就能写字画画了?”
  “学完三百千,便该学《千家诗》了。”谢迁道,“殿下学过诗么?”
  “骆宾王的《咏鹅》,我会背!”朱厚照道,背着小手给他背了一遍。想了想,他又将娘曾教过的几首朗朗上口的诗都背了,诸如《悯农》、《静夜思》等等。顺便主动提议:“那就再赶紧些学完诗,再学写字画画!”
  谢迁含笑抚须:“学完千家诗,便该学对韵、训诂与《说文解字》了。之后再学四书五经,四书有《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经有《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春秋》须得辅以《公羊》、《谷梁》、《左传》学之。读史,还须得读《史记》、《资治通鉴》以及诸朝史书等等。”
  随着他提起的书越来越多,朱厚照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眼底皆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简直要被这么多书的名字给惊呆了!有些他曾经听爹娘提过,有些连听都不曾听过。为甚么非得学那么多书?他以为三百千就已经够多啦!
  愣了片刻后,他仍不肯放弃:“我甚么时候才能学完这些?”听起来似乎挺多,说不定不知不觉就学完了呢?至少,六叔和七叔就已经学完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呀!四叔和五叔更是甚么都不用学了,待在家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那须得看太子殿下的课业进展,臣不敢妄言。”谢迁笑道。
  朱厚照噘着嘴坐在书案边,盯着自己的涂鸦,心里忽然很是不甘心。六叔和七叔明明已经学完了,为甚么先生却不说,他也能在十五岁的时候学完呢?他今年五岁,十五岁就是……就是好几年好几年之后。哼,好几年就好几年,他怎么也不可能比叔叔们差!等将该学的都学了,该练的骑射都练了,他就做大将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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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学生家长,张清皎自然很关心自家刚入学的大胖儿子。临近午膳时,朱厚照才从文华殿过来,她便问他今日都学了些甚么。朱厚照给她说了新学的故事,也给她看了新画的涂鸦。小家伙很是努力,不仅新学了两个故事,还说明日要学三个故事。
  张清皎颇为意外,笑道:“两个故事已经足够了。是先生说,明日学三个故事?”以孩子眼下的年纪,学得太多反倒不容易理解,极有可能囫囵吞枣地记住,根本不会从自己的角度对这些故事进行思考。
  “是我说哒!”朱厚照认真道,“先生说了,我还有很多很多书需要学。如果不快点将这些书学完,他就没时间教我习字画画。”提起此事,小家伙便有些发愁:“我还得当大将军,还得学骑射呢!不读完书,他们怎么会教我骑射?娘你不知道,先生说了很多书,我数都数不过来。”
  张清皎不由得失笑:“读书归读书,不耽误你习字画画,也不耽误你学骑射。”
  “只有半天,学不了那么多。”朱厚照摇了摇小脑袋。
  “那便学一天就是了。”张清皎勾起唇角,“一天若是不够,咱们就连着晚上继续学。只要你喜欢学,每日不仅能读书,能习字画画,还能骑射。就算文华殿的先生不教,娘也会给你另请先生来教。”
  朱厚照听了,脸色顿时微微一变,皱紧眉吞吞吐吐道:“半天……半天就够了。娘,半天已经很久啦!”如果天天学,那他甚么时候才能顽耍啊。他的大玩具怎么办?这两天他觉得一个人顽有些没意思,还想带着妹妹一起顽呢。
  张清皎对儿子何其了解,瞬间便看透了小家伙心里的小算盘,似笑非笑道:“你难不成是想着,将所有该学的都挤在这半天里学了,剩下的时间便自顾自地顽耍?若是真能如此,我也不会拦着你。”
  “不过,你学得成与不成,却不能由着你说了算,而是得通过先生与我们的考验。每天不仅先生会考你,我和你爹也会考你。你若通过了,便能顽耍;若是没有通过,那便定然是念书的时候分了神,须得好好补习,直到通过考验为止。”
  朱厚照点了点头,拍着胸膛保证道:“我一定会学得又快又好!”
  作者有话要说:  _(:3∠)_
  本想二更
  但这一更比昨天还卡
  整整四个小时才写完
  好吧,看看明天能不能顺利些,对不起大家
  我大概得捋一捋大纲了
 
 
第422章 殷殷期盼
  立下志愿后, 朱厚照果然越发认真了。原本似他这般年纪的孩童, 很难专注于读书一事, 时不时便会转移注意力,心心念念他更感兴趣之物。可他竟是忍耐住了本性,为了早日达成自己的目标,对待课业更为投入了。
  他本便聪敏过人, 全神贯注地念书,自是成果斐然。每天只需半日功夫, 他便能完成先生布置的所有课业, 通过爹娘的考验。下午带着妹妹顽玩具, 骑他的果下马拿着他的小弓练习骑射, 跟着王链这位教习先生以顽游戏的方式锤炼体魄。到得晚上, 再将课业复习一遍,在娘的教导下初学识字与算数——
  爹娘说了,身为一位太子, 礼乐射御书数都须得学会。便是想当大将军,这些课业亦是不能落下。朱厚照刚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但因为识字和算数似乎都挺有趣的,他很快便想通了:射箭、御马自然是大将军必须学的,不然怎么能亲自上阵杀敌呢?不识字不通礼乐的大将军,不过是粗莽汉子, 也绝不是甚么好将军。他听娘说,当大将军得懂兵法韬略,还得会计算粮草伤亡等等, 所以学了兵书和算数,迟早能派得上用场。
  见儿子如此勤奋努力,朱祐樘很是欣慰。当然,欣慰之余,不免略有些担忧:“卿卿,大哥儿总说自己要当大将军,因他以前年纪小,咱们也只一味顺着他说,这……是否会有隐患?早些让他明白,他是国朝的太子,不可能成为大将军,或许他便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太子不过是一重身份罢了,为何不能再有一重身份?”张清皎倒是淡定许多,“我知道,你是想教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绝不能重蹈英庙覆辙。可他年纪尚小,恐怕无法理解为何太子便不能当大将军。若是对兵事的热忱一直闷在心里,日后突然爆发出来,才难以抑制。倒不如适当引导他,教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教他如何调兵遣将、如何用兵。”
  “唉,我担心,以他眼下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安守在京城之内。”朱祐樘摇首苦笑,“待他年纪长些,知道边疆时常受侵扰,鞑靼虎视眈眈,更有那些假意称臣的蕞尔小国频频闹事,必定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若能想方设法解决边患,岂不是替你了结了一桩心事?”张清皎宽慰道,“国朝以驱逐鞑虏立国,高祖太宗威名赫赫,那时的鞑虏哪敢轻易南下,掠我朝锋芒?而今他们胆敢欺上门来,便是欺咱们兵将羸弱,不似从前那般悍勇无畏。倘若大哥儿悍勇血性起来,指不定日后能再现高祖太宗时的风采,为我朝开疆辟土呢?”
  “开疆辟土……”朱祐樘心神微动,长叹道,“我而今只想着让疆域内所有百姓丰衣足食,将宗藩隐患分解而化之……却是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这些年天灾频发,尽管赈灾及时,国库却始终难以充盈起来。百姓尚且忍饥挨饿,过得不富足,我又如何能有其他想法?”
  张清皎温声道:“万岁爷是中兴之主,能令所有百姓丰衣足食,便已是难得的功业了。这绝非一蹴而就之事,而是须得徐徐图之。一年一年累积下来,方能焕然一新。若没有吏治清明、国库充盈、百姓安乐健壮作为基础,怎可能成功地开疆拓土?”
  她记得自己似乎曾从哪里瞧见过,明朝应该是小冰河期,气温比后世稍低,旱灾水灾之类的天灾突发的频率也高些。唯有面对灾难时能尽快赈济救灾,再引入高产的作物保证粮食产量,改革吏治杜绝人祸,方能真正令民心安稳,渐渐提升国力。所以,李广搜寻良种一事亦是增强国力的关键契机。
  “是啊,我也不能妄自菲薄。”朱祐樘思索片刻,笑道,“说来,便如汉景帝与汉武帝。须得先有文景之治,方能有武帝派卫霍击破匈奴、封狼居胥的战功。虽然我不敢自比景帝,但咱们家大哥儿却未必不能成为武帝。唔,成为武帝也不完全是好事,好大喜功而劳民伤财可是不成的。”
  “……”面对喜滋滋陷入想象中的他,张清皎颇有些无言以对。她虽然也疼爱大胖儿子,期待他成为一位明君,但也从未想过他能比肩汉武帝。毕竟那位虽然史书褒贬不一,但他的功业确实足可称为“千古一帝”之一。这位当爹的居然还“嫌弃”汉武帝不够“完美”,不能成为儿子效仿的“榜样”……
  罢了罢了,她早该习惯了。一旦进入傻爹的状态,他的脑筋便会转到匪夷所思的角度。幸而傻爹状态不是每日都会出现,而是须得在某种特定的情景之下。只要大胖儿子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和他爹一样“膨胀”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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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朱厚照入学,诸位亲王以及张延龄等人便逐渐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已经被放生的朱祐枟、朱祐榰倒还好,专注向学的朱祐橓也不觉得有甚么变化,对四书五经没有兴趣的朱祐梈、朱祐枢、朱祐楷兄弟三人却是成了难兄难弟。因为朱厚照时常会询问一些或者角度清奇或者天马行空的问题,一旦他们答不上来,等待他们的便是皇兄的召见。
  原本朱祐樘也很关心弟弟们的学业,可却从未如此频繁地“关心”过。不仅会将他们唤到乾清宫去,让他们谈一谈为什么连刚启蒙的孩子的问题都答不上来,隔三差五还会来文华殿亲自抽查他们的课业。朱祐梈三兄弟顿时叫苦不迭,再也不敢像从前那般散漫,也不敢随意糊弄大侄子了。
  张延龄也同样是压力重重,因为大外甥不仅会询问诸位亲王,也冷不丁地会向他提问。一次两次他支支吾吾地答了,三次四次却是答不上来。这种时候,大外甥失望的目光令他着实无比煎熬。
  虽说朱祐樘对小舅子宽容些,但也并不意味着不会罚他。只要一想到姐夫知道了,就意味着姐姐也知道了,张延龄连去坤宁宫都觉得有些发怵。回到寿宁侯府后,他便难得地扑进了书房苦读。
  张延龄的异样,张鹤龄自是看在眼里。在他看来,知道上进是件好事,自然无须惊扰。张峦也并不关心小儿子是否勤奋向学,倒是三五不时地问他太子殿下在文华殿过得如何,可还适应等等。张延龄每次都只回四个字——如鱼得水。
  此时,张鹤龄已经通过吏部铨选,成为了一位见习官吏。经过吏部铨选的,除了似他一样的举人出身者外,还有将近三百位进士以及同进士出身者。在这群进士眼中,小小的举人自然不值得一提。虽说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起见习,但见习的官职却完全不同。
  譬如若是去县衙见习,进士观摩的自然是知县,而举人观摩的顶多是县丞,甚至还有主簿之流。若是去六部见习,那进士便跟在主事后头,举人只能跟在小吏后头,所见所闻自然全然不同。毕竟,举人与进士的出身之别,便注定了他们的官途起点定然完全不同。
  不过,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举人中,年少的张鹤龄很是引人瞩目。便是不知他的身份,只看他年轻俊美,见习时也无比认真,便令那群与他们一同见习的进士很是慨叹。张鹤龄曾无意中听见他们摇头晃脑地评论自己:年纪轻轻的便中了举人,可见并非庸常之辈。只需沉下心来再学十年八年,指不定就能中进士。可惜啊可惜,此人真是太短视了!
  对此,张鹤龄毫无反应。人各有所志,在这群对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眼里,不中进士便不算出头。就算是那些转而参加铨选的举人,也大都是两鬓斑白、屡战屡败,已经对中进士毫无希望,这才转而想谋个差使。在他们看来,他自然是个异类。
  后来也不知是谁,无意间透露了张鹤龄的身份。无论是进士还是举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自视清高者,自然看不上外戚出身的张鹤龄,对他完全无视;自卑而又自傲者,对他的能力则是颇为质疑;便是那些想与他拉近关系却又拉不下脸之人,也无法理解为何一位未来的侯爷竟然会舍下颜面来当一名小官;至于厚着脸皮想寻他作为靠山者,他自然一概不予理会。
  倒是吏部的官员对他的态度稍有转变。原本他们对这位国舅的观感不太舒服,可张鹤龄见习确实很认真,观摩的时候也总能觉察到要点,给他们一些事练练手,他也几乎总是完成得最好的人之一。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很难挑出他多少不是来。
  就在各方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态中,半年见习渐渐到了尾声。张鹤龄以优越的成绩通过了吏部考核,申请进入户部。但就是否让他进入户部之事,吏部官员却产生了分歧。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儿子以后是成为汉武帝好,还是唐太宗好呢……不!哪个都不好!!
  娘娘:你的滤镜怕是有一百米。
  陛下:不,我说的是实话,是认真的。一个穷兵黩武,一个杀兄弑弟纳弟妇。哼,咱们儿子一定是最好的!
  娘娘:呵呵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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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爹光环发动,自动降智商100,增加滤镜10000
  ╮(╯▽╰)╭
  咳咳,捋大纲ing,双更只能改日兑现了,么么大家
  过年前一定要完结,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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