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阮溪挂了电话之后, 桌上的人都看着她。刚才她打电话就没避讳他们，听她刚才说那话的意思, 像是立马就得走, 陈兰清放下筷子，皱眉问道：“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阮溪这话是对周澄说的, 她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便道：“是认识的一个人出了点事，我过去帮个忙, 今天就不好意思了啊，不能陪你们吃饭了。”
周澄名义上是请她的朋友们吃饭, 现在她都不在场了，这饭局再想愉快地继续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幸好他把同桌给喊来了, 这才不至于尴尬。
阮溪的确赶时间, 对陈兰清说道：“你们慢慢吃，要是不够的话, 就再点菜，别太客气。”
她起身跟周澄示意了一下，他立马心领神会, 也跟着起身, 两人到一边去了。
这菜都点了, 不吃也不是个办法, 陈兰清她们对视一眼, 都拿起筷子重新涮羊肉卷吃。
周澄跟着阮溪来到海底捞的门口。
阮溪想了想, 说道：“本来我是想跟你说个清楚的，但现在我要处理的事情事关一个人的波波，我不好说。”
周澄笑着理解，“我懂，你去忙你的，没事。”
“今天让你破费了。”阮溪这话还是斟酌了很久，“其实我们都还是学生，为了吃一顿饭花这么多钱真的不划算，不过既然都来了，就让大家都吃得开心一点，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也希望我的朋友们跟你能关系好一点，不过……”她眨了眨眼，“还是不要加微信啊。”
她相信朋友的人品，也相信周澄，不过这可爱的小直男这会儿估计有点小失落，必须得给他一点阳光。
“我不会的。”周澄赶忙说道，“我微信里没几个女生！”
阮溪满意了，“那就好。好了，我得过去了，等会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周澄想了想，问道：“能视频吗？”
“视频？”阮溪顿了顿，“可我要做题，应该没有很多时间。”
“没事，我们一起做题。”
所以说，他们两个要视频做题吗？
阮溪失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等看着阮溪下扶手电梯离开后，周澄又回到了店里，重新打起精神来，虽然她走了，但她的朋友们还在，他也没忘记请吃饭的目的。
阮溪打车来到江易寒说的地方，虽然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不过本市并没有京市那么多上班族，所以这会儿也不算堵车，从她上车到下车，统共也就只用了二十分钟。
江易寒正靠着电线杆在玩手机，估计是听到声音了，抬起头来，正好跟阮溪的视线撞在一起。
阮溪的脸色有些严肃：“她人呢？”
江易寒抬手随手指了指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诊所，“喏。”
阮溪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没去拦着她，她要是这会儿已经做了怎么办？”
“没呢，我盯着，她还坐在那里。”江易寒语气也不怎么好，“我要是过去拦她，搞不好别人还以为那渣男是我。”
“所以呢，你给我打电话，就认定我一定会管这闲事？”
“你不是已经准备管了吗？”
阮溪无奈，“好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居然妄想管这种闲事，还真是嫌高三日子太清闲了啊。
不过在明知道这种事情要发生，并且也知道可能会出现的后果时，让她坐视不理，她也做不到。
算了，就日行一善吧，也没指望谁能感谢她，她只要能过得了自己内心这关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她往小诊所的方向走去，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关静。
“关静，你出来一下。”
本来还在搜索“人流后的注意事项”的关静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阮溪，她先是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脸色就白了。
关静倒是想装死，可阮溪就那样站在门口，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会吸引不少注意力，一般来小诊所做人流，那肯定恨不得世界上就没人知道这事——她马上起来，也不管那个医生有没有在叫她，就往门口走去。
当她出来，看到江易寒也在时，整个人都懵了，她嘴唇动了动，又是害怕又是茫然。
毕竟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没有崩溃都是平常在阮溪的光环下越挫越勇练出来的心理素质过硬了。
她这反应立马让江易寒警铃大作，他想都没想，就对阮溪说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阮溪翻了个白眼，“知道。”
关静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便是恼羞成怒，“你们是过来看我的笑话吗？既然看完了，那就滚吧。”
阮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今天的手术取消还是继续，那先得吃了饭再说，你俩都没吃饭吧，就算我倒霉，今天请你们吃顿饭，我看这附近有个炒菜馆还不错，就那家吧。关静，你要是想给我节约钱，要在这门口说，也行，反正我无所谓。”
关静立马说道：“去吃饭！”
阮溪满意点头，“这就对了。”她再看向江易寒，“你呢，是跟我们一起吃饭还是先回去？”
江易寒现在已经完全歇了拯救阮溪三观的心思了。
“这家人都坏得很，你是想帮她，她搞不好以为你是在害她，到时候反过来坑你。”
关静听了这话险些气昏厥过去，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话？！
“不过，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江易寒琢磨着，“你俩在智商上也实在不是一个等级，所以她想坑你，应该搞不成。”
这话说出口，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关静咬死江易寒的心都有了。
阮溪：“……所以，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易寒摇了摇头，“算了，你的饭我真的不想再吃了。”
事实证明，阮溪的饭绝对不是那么好吃的。
阮溪恩了一声，“那挺好。”
江易寒将手机放回口袋，看都没看关静一眼，只是瞥了阮溪，“我走了。”
“恩。”
说完他就转身往路口那边走去。
等他走后，关静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种事有异性在场，真的很尴尬也很别扭。
“既然他走了，那咱们吃饭的价位可以提高一些，你吃牛排吗？”阮溪带着关静来到这附近的一家西餐店。
本市的西餐店基本上都是一个类型，中西结合，有中餐也有西餐，有咖啡也有铁观音，有音乐也有麻将桌，生意都很好。
阮溪跟热情的服务员说：“还有包厢吗？”
“有，有个小包厢，”服务员笑了笑，“不过最低消费一百五。”
阮溪点头，“那行。”
她们被服务员带着来到一个小包厢，里面只放着一张桌子跟两张卡座，环境还不错，关上门隔音效果也好。
阮溪很满意，关静也满意。
两人都点了牛排套餐，这加起来就有一百五十多了，正好够最低消费。
“虽然今天我没打算跟你AA，不过你最好自觉一点，下次请我吃回来，知道吗？”
虽然同住一栋楼，还是楼上楼下的关系，但关静跟阮溪真不熟，不过这不妨碍关静有点怕她，这会儿听了这话居然还点了点头。
阮溪听到这个回答也满意了，等待着牛排端上来之前，她决定将事情跟关静说清楚，要不然吃牛排的时候说这个，真的很坏心情跟气氛。尽管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妹子，但吃这种牛排，还是在这种气氛下，就该平和温馨一点，不是吗？要尊重牛排啊。
“你打算在那个黑诊所打胎？”阮溪的语气非常平常，似乎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她这态度跟语气，反而让关静也轻松了很多。
关静没回答，但基本上是默认了。
阮溪叹了一口气，“现在又不是信息闭塞的年代，你也真是胆子大，敢在这种诊所做这种手术，你要是什么事都没有，那是你运气好，可要是在手术中你出现问题，比如大出血怎么办，比如这样或者那样未知的后果出现了怎么办？你现在还小，只想解决眼前这个你认为最大的麻烦，所以想快速、草率，可你这样做对得起未来的你吗？”
她上辈子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女生害怕也没钱，图便宜就在小诊所做的手术，结果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正是因为她听说过，并且她骨子里是个成年人了，在明知道关静遇到这种事时，她还坐视不理，那就不是她的风格。
关静低头，声音倒是很平静，但还是从中听出了害怕，“等我存够了去医院的钱，就瞒不住了。”
“那人怎么说？”阮溪又问道。
关静顿了顿，“他说他也没钱。”
阮溪爆了一句粗口。
关静抬头，看到为她愤怒的阮溪，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似乎从来没想过像阮溪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说脏话。
“所以，做手术的钱没有，连买套的钱也没有吗？”
呵，她说什么来着，跟谁谈恋爱，都不要跟穷逼谈恋爱啊！
第32章
关静有些难堪。
其实她最怕这件事被熟人知道了, 所以即便她能跟朋友很快地借到钱，她也没开口去借, 就怕会被人追问, 更怕被人知道。
现在的她也比以前敏感很多，总觉得朋友讨论事情, 不管跟堕胎这事沾不沾边，她都会联想到这上面去，进而以为别人都知道她的事, 故意在嘲讽她，以至于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都阴郁消沉了很多。
阮溪的这话让关静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能垂着头，她今年才十七岁, 因为一时冲动被人哄骗着偷尝禁果, 在发现大姨妈没有准时来, 又偷偷去买了验孕棒看到两条红线时，她当时都快崩溃了。肚子里的小生命, 是她这十七年的人生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有时候，关静甚至想死了算了。至少她就不用再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了，她实在不想也不敢面对这种事。
她总觉得只要这个手术做了, 只要这个孩子消失了, 她就能回到从前, 但她心里又比谁都清楚, 回不到从前了。
当阮溪知道后, 她既害怕, 但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阮溪看着关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还是傻女孩多啊。
“没事的。”阮溪终于表现出难得的温情，她低声道，“你还小，甚至都没成年，有些事做错了是可以改的，关静，你还有未来，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还有，吸取教训，否则你会让未来的你白白承受想起这个孩子时的后悔与痛苦。”
至少现在让关静如此害怕、觉得好似天塌下来的事情，在阮溪看来，实在还没那么严重。虽然关静偷尝禁果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确该得到一个教训，但她还未成年，她并不知道她现在做的决定带来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关静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才十七岁，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可她知道，阮溪说的话会成真的，以后的她，在想起这个孩子的时候，一定会痛苦，一定会后悔。
“我不会借钱给你的。”阮溪又说道，“你别怪我这个人冷漠绝情，这对你、对你家来说都不是小事，我不会帮着你去隐瞒你的家人，当然我也不会越过你，去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吧，让你妈妈带你去一个好一点的大医院，当然也要把身体调理好，知道吗？”
“我、我不敢，他们会打死我的！”
“关静，虽然我们家跟你家来往不多，而且跟你奶奶相处也不愉快，但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就是他们，在你出事的时候，也只有他们能全心全意的帮你，你信我一次，真的。”阮溪说道，“这件事，你自己面对，还是哪个朋友陪你面对，都不如他们，他们会保护好你，让你的未来不受这件事情影响。”
阮溪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只有他们，才会帮你度过眼前的难关。”
关静呆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服务员推着车将两份滋滋作响的牛排端上来的时候，她突然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我们吃牛排吧。”阮溪拿着刀叉，对关静一笑。
男女生理的构造就决定了在这件事上，受伤的绝对是女性，因此，在具备了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跟决定负责的条件下，可以去享受这件事，但得保护好自己，毕竟这世界上，穷比多，坏比更多，要是没点亮慧眼识人的技能，那最起码也得学会自保。
阮溪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些青春电影，总是被观众调侃早恋堕胎成了必备要素。
等她重新背上学生这个身份，似乎就理解了为什么老师跟家长那么反对早恋，为什么要在恋之前加一个早字。
有的事，太早了，并不好。
能够互帮互助，一起为未来努力，那自然最好。可如果因为一段懵懂的爱情，付出血跟泪、后悔与痛苦，那可不是日后用一句“青春啊”这样的感慨就能轻易抚平创伤的。
在吃牛排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阮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周澄打来的。
抬头看了关静一眼，她也没避讳，直接接了起来，声音顿时就温柔了，“你们吃完了？”
周澄其实是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给阮溪打电话的，他本身就不擅长跟女同学相处，阮溪没在，他就觉得很无聊，全程也只会说“不够再加菜”“要不要再加一份”这类的话，跟陈兰清她们几个根本就没有话可说，跟阮溪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绞尽脑汁的想话题，但跟其他女生在一起，有时候他还会发呆。
“他们还在吃。”周澄说，“你忙完了吗，要不我先结账过去接你？”
反正现在这饭局，有他没他都一样。
阮溪笑，“不用了，那太麻烦了，这边离你家又不近，等下我自己坐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