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季桓,字伯言,江东名士,当时一流谋臣也。吏治腐败内忧外患,他不见明主遂隐于山川。后五皇子魏景横空出世,肃北军痛击鞑靼,获得数十年来首次大胜。他钦佩仰慕至极,遂不远千里奔往北疆,投于齐王麾下一展其志。
  宾主关系极好,魏景知晓对方一直不屑大楚朝廷的,也是皇太子和他本人能得褒誉。
  如今皇太子已死,魏景下落不明,季桓愤而离开实意料中事,原来他和青翟卫一起南下了。
  分不过半年,却恍如隔世。
  魏景垂目立了数息,脚尖一点,往暗号指示的西南方而去。
  ……
  “尾随咱们的是什么人?查清楚了么?”
  距汒水南岸约二里处的山坳处,季桓皱了皱眉,问刚折返的韩熙。
  一行人当初发现青翟卫中有奸细,立即转移并再次清洗。费了些力气摆脱安王围捕,又使计策诈了几次,确认队伍中再无二心者后,匆匆再次投入到寻找魏景的路上了。
  两个多月下来,他们从东到西,分开十几路人马,伪装商队寻找至今。
  并未有所获,反而先前路见不平除了窝悍匪,倒惹上了麻烦。
  庄延的人尾随失败,他们不知道自己反被韩熙亲自领人反追踪了。
  韩熙中午去了,夤夜才归。
  “平陶一世家手下的商队,家主姓庄。这庄家从前是平陶数一数二的商贾,但二月前得了新县令青睐,已跻身官吏,如是平陶数一数二的人物。”
  韩熙跟去半天,就把领队和庄家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季桓点了点头:“这主家是平陶县衙的要紧人物,底下人多多关注异常状况,尚算合理。只要我等不滋事,应无妨碍。”
  韩熙赞同,其实以他们这群人的本领,在四下大敞的旷野,根本不可能被区区县兵围捕。唯二担忧的,一怕耽误了寻找殿下,二也恐引起安王注目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排除二者,余者没有妨碍。
  季桓看了眼一旁认真倾听的张雍陈琦二人。当日率先拔刀相助的其实是张雍,陈琦紧随其后,他本人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认为所有事情都及不上寻找殿下重要。
  他就怕多生枝节。
  如今果然惹出麻烦,他有心想劝两句,但又不想浇灭张陈的一腔热血,话到嘴边几番,又给咽了回去。
  “季先生,这平陶县令倒有些意思。”韩熙是个心细的,见状连忙岔开话题。
  “怎么个有意思法?”
  季桓明白韩熙的意思,算了,他放弃劝说,就着对方的话题说来。
  “啧,有勇有谋,还会些功夫。据说这平陶已被前县尉称霸十余年,前后几任县令奈何不得,他一来倒根除了。”
  “咦?”
  张雍立即接话:“那我们可要查探一下这个县令?”
  自从出了奸细一事后,以防万一,韩熙等人商议后决定舍弃从前的梅花暗号,宁愿效率大大降低,也不将新暗号宣于全营。
  除此之外,季桓还提议,每途径一处,都仔细探听近期可有不同的人和事。
  与新帝和安王的不同,季桓对魏景的了解远胜于前者。他揣度,殿下未必不会隐于暗处积攒势力,以备日后一举推翻这大楚朝。
  毕竟如今这大楚朝,病入膏肓,唯二的救命药又去了,大厦将倾之势已现。
  如果真这样,益州、交州这类偏远之地是最很合适的。
  这提议一出,立即得韩熙几人附和,他们打算先搜寻益州,如无果就转战交州,再不行还有荆州等。
  故而张雍眼下有此言,一路上,但凡有些不同人和事,不拘大小,他们统统都暗地里查探了一遍。
  可惜,未有果。
  但他们从未气馁。
  季桓颔首:“明日先进城探听一番,若这县令确实了得,咱们再探探县衙。”
  “好!”
  众人说定,遂安排扎营守夜诸事。
  夜风徐徐,已带来凉意,人数足有数百但声响很小,掩藏在茅草树木摇曳的沙沙声之下。
  数十丈外的山脚,有处茅草丛随风轻轻一晃,未引起哨卫丝毫关注,一个黑色人影已无声没入山林间。
  ……
  魏景回到县衙后院已子时过半,轻轻推开内室门,他怕惊醒邵箐,不想门一开,却见她已醒了正拥被坐着。
  “夫君,如何了?可是他们?”
  窗纱筛进的朦胧月光下,她一身白绫寝衣,乌发蓬松软软披在肩膀,目光却清明,显然醒了不止一阵,一双杏目带关切,正定定看着他。
  在这个尤带寒意的秋夜,他披着露水出门,却有一人在夜半等候他归来。
  自心底无声涌出的热意,已无声淌至四肢百骸,秋夜的寒凉已被关在门外,他一贯冷冽的眉目染上柔和之色,缓声道:“嗯,就是他们。”
  魏景解了外衫,上床拥她躺下:“醒了如何不睡?”
  “我不困。”
  邵箐起夜就见床畔空了,安稳不易她有些惦记,也没继续睡,而是等他回来。
  “那咱们这回要和他们联络么?”
  这话,数月前邵箐在来平陶的路上问过一次,彼时魏景说还不是时候,那现在呢?
  魏景道:“差不多了,我再观察二日,不急。”
  他说不急就不急,论心机手段和对青翟卫的了解,邵箐远及不上他,这事就不发表意见了。
  “先睡吧。”
  魏景轻拍了拍她的背,邵箐冲他一笑。
  她正要和从前一样阖上眼睛睡觉,不想,他却忽凑上前,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薄唇柔软,刚从外面回来带些凉意,温度却尚在舒适范围中。
  呃,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亲了她?!
  这是魏景第二次亲吻她,头一次是昨夜,二人行房之时。
  当时敦伦,那亲吻最正常不过。
  可是,现在并没有呀。
  邵箐能感觉到,他这个轻吻不带丝毫情欲,一触即离,他微微带笑,垂目看着她。
  怎么说呢?这一瞬间的感觉很像情侣,让人很骤不及防。
  邵箐愣了愣,却见魏景神色自然,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是夫妻了,更亲昵才正常。
  总不能继续和从前一个相处模式的吧?
  这么一想,方才忽涌起的那些手足无措的异样感就去了大半,邵箐释然。
  不过她还是有些热血上涌,脸皮比刚才要烫些,她努力忽视唇角因被吻带了的些许麻痒之意,忙不迭闭眼,嘟囔:“哦,那我要睡啦。”
  鸦鬓乌发,眉目灵动,到底是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她神色比之以往,多出了一些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魏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他心中感觉,但他知道自己是愉悦的,他低低道:“嗯,快睡吧。”
 
 
第32章 
  虽魏景认为时机已到, 但事关重大他相当谨慎, 接连两天夜间,甚至白日, 他都无声出门观察。
  他这种态度,让本就在意的邵箐更紧张了些,一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眼巴巴等着他披着夜露而归。
  在第三天入夜, 魏景终于说,可以了。
  ……
  距汒水南岸约二里处的山坳处,青翟卫的临时扎营之地。
  “消息打听得怎么样?”
  简陋的营帐内, 临时挖出的火塘内篝火熊熊燃烧,韩熙张雍四人围坐,季桓问其余三人。
  他就是个文士,没甚武力值, 打听消息这活就交给韩熙三个领人去,不过这回,他们罕见去得有些久。
  凭着青翟卫的本事, 即使人地生疏,这小地方的事最多就一两天完事, 怎么弄了这么久?
  然而越久,就说明越有情况, 季桓声音虽沉稳依旧,但心底忍不住多添了许多希冀。
  “我先说。”
  韩熙道:“这县令据说是中原左迁来的,来了也未立即上任, 而是潜伏着拿了前县尉官盐转私的证据,送到高陵去了。”
  陈琦接口:“据闻期间消息走漏,那县尉竟敢明目张胆令县兵围困县衙,欲将县令置于死地。然那杨县令当场陈其罪状,反令县兵擒了县尉一伙。”
  两人说着话听着简单,内里信息却极丰富。
  既然千里迢迢被左迁,那大概率手下无人脉也无势力可靠,但新县令竟将私盐证据拿到手;且陈罪状和策反县兵必不会容易,略有欠缺,恐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有能耐。
  “如今,县令已将平陶彻底掌控,这几月还增召了兵卒。”
  张雍最后补充:“这私盐一案,乃前县尉狗胆包天和蛮族暗通的,如今水落石出,这蛮族被断了财路,故平陶需增召兵卒。我去县兵营附近转过,营房果真已扩建超过一倍。”
  “增召兵卒?”
  季桓心中一动。
  按理说,天底下有些能耐的人实在太多了,一路走来,如平陶新县令般打了漂亮翻身的仗的不是没有,这算不得稀奇。要说触动了几人心弦的,还数这个增召兵卒。
  且能干,年纪不大,会些武,这种种都能和殿下重叠起来。所以,韩熙三人才会留了三天,铆足劲儿尽可能详尽地探听消息。
  平陶百姓自然不知个中详情,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编出一套高潮迭起的除恶记。韩熙自然不会相信夸张的鬼话,但从中抽去关键信息,并加以分析还是可以的。
  目前,市井上能打探的都打探到了,余下若要进一步,只能换个手段。
  季桓立即追问:“那这位新县令呢?你们可有窥见其真容?”
  说到最关键这点,韩熙三人对视一眼,俱摇头:“我们使了几拨兄弟盯着县衙,很可惜,并未见县令露面。”
  “既然如此,我们下面就探一探这县衙吧。”
  至目前为之,是这个平陶县令最符合他们揣度。季桓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张雍一拍大腿:“好,明日我也去!”
  张雍说出了韩熙陈琦的心里话,从事变到如今,他们已经奔波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遇到个希望大些的,都迫不及待想第一时间确认。
  韩熙忍不住激动:“以殿下之能,疗伤痊愈再拿下个把县城,不过易如反掌之事罢了!”
  “没错!”
  “说的对!”
  ……
  即使只是一线希望,在座四人都鼓噪了一番,哪怕四平八稳如季桓,也一连捋了好几把颌下长须。他稳了稳心神,道:“好了,我们且先歇下,明日就进城。”
  “好!”
  四人站起,拍了拍衣袍,要出营帐往洗漱的小溪而去。
  “谁?!”
  张雍性子最急,当先撩起飘荡的帘帐跨步而出,谁知骤然晃眼,他竟见不远处溪畔高高的茅草丛侧,不知何时立了一条黑色人影。
  乌发束起,宽肩窄腰,这是一个男子。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就连远近的明哨暗哨都没能发现其踪迹,冷冷的月光下,他面向小溪负手而立,昂藏颀长,身姿挺拔。
  “这,这!殿下?!”
  这个背影是那么的熟悉,曾经见过千百遍,这半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再会,晃眼一望,张雍不敢置信,但狂喜已经先一步涌上心头。
  “在下见过殿下!”
  身经百战的四人竟手足无措,瞪大眼睛愣愣看了片刻,直到季桓失去平日冷静的高呼声响起,这才如梦初醒。
  “标下等叩见殿下!!”
  “砰砰砰”几声闷响,韩熙几人膝盖重重落地,他们单膝下跪垂首见礼,眨了眨眼,眼眶湿润,更有甚者激动得落下了男儿泪。
  找太久了。抛弃一切决意追随,中途却发现奸细,导致被伏击围捕。种种艰难暂且不说,哪怕他们坚信魏景不会死,但长时间毫无头绪和收获的寻找,总让人生出一些焦躁来了。
  现在终于见到人了。
  一息间犹如乌云尽散见月明,如何不教人热泪盈眶。
  张雍和季桓激动之下,声音很大,一时驻地的数百名卫兵都先后获讯,喜出望外,一时如潮水般涌至,跪地齐齐大声道:“标下等见过殿下!”
  “诸位请起。”
  魏景已转过身来,他叫起所有人,又亲自扶起季桓韩熙等四人,拍了拍张雍陈琦的肩膀,又对季桓说:“你们南下,我心极慰。”
  是的,除了韩熙领着青翟卫外,季桓来了,就连昔日他亲自提拔的两员大将张雍陈琦也来了,抛弃所有,追随他而来。
  魏景环视所有人,提气道:“汝等南下,我心甚慰!”
  “效忠殿下!我等万死不辞!”
  韩熙张雍几人在前,率激动的卫兵们在后,齐刷刷再次拜倒。
  声音很大,惊得夜鸟振翅而飞,魏景早看过附近环境,再无旁人,因而他高声回道:“好!”
  “诸位快快请起!”
  ……
  生死久别后的重逢激动人心,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诸卫兵领命重新回到岗位上,魏景则是季桓几人的簇拥下,入了先前那个简陋营帐。
  “禀主公!”
  诸人分主次坐下,韩熙立即站起禀报:“青翟营今有三千一百一十二人,分十二队,其余十一队也伪装成商旅,目前正在附近乡镇搜寻主公音讯。”
  青翟营,本来编制近五千,当初离开北军时,已筛掉约一千。一路南下,韩熙仔细清洗几次,又洗掉五六百。
  五六百已经很多,宁错洗也不放过的了,需知青翟卫俱是魏景亲选的战后遗孤,忠心耿耿,和寻常军士不可同日而语。
  本以为已洗干净了,谁知还出现了张阔这样的漏网之鱼,差点误了大事。摆脱安王围捕后,又狠狠筛选几遍,最后才剩下这三千出头人。
  韩熙几个用了好几个法子,包括使诈恫吓,最后确认,这三千人确实已干干净净,再无他人眼线。
  个中艰辛,韩熙等无人再提,而魏景也不婆婆妈妈的性子,干脆利落一颔首,道:“很好,先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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