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红九
时间:2019-05-08 08:52:23

  和谷妙语的通话刚断,雷振梓的电话就追进了手机。
  任炎一接通电话,雷振梓震天的声音、夸张的语气就从听筒里满溢出来。
  “在哪呢?在家吗?”雷振梓急叨叨地问。
  任炎“嗯”一声:“在家。”
  雷振梓长出一口气,表示终于放了心,而后立刻开始抱怨:“说真的阿任,你今天,你真是,你一路向西走得也太冲动了,赶着取经啊你!取经也是好几个人共同完成的事业,你带上我一起你能死啊?!我跟你说我后来打车就往城西跑结果他妈的半道遇上事故还堵车了我也真是服了,你说我这命格怎么这么新奇呢就因为我起了个神仙名字吗?”雷振梓逼逼叨了一大通,最后问,“阿任啊,我说你今晚,没什么事吧?”
  任炎揉着额角,语气淡漠地告诉他:“没什么事,我要睡觉了,挂了。”
  挂断电话后他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的视线无焦地看着黑暗中的虚空。他左思右想着晚上的事,最终确定,还是让楚千淼赶紧跳槽到力通得好。
  谷妙语把楚千淼带回家。一路上楚千淼都在战栗,她眼神始终都没什么焦距。
  到了家,谷妙语给楚千淼裹了张毯子,搂着她,试探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千淼的声音在难以克制的战栗中微微发抖,把事情讲了一遍。
  谷妙语听完想冲出去杀人。她对楚千淼说:“水水,我们报警!不能放过那个人渣!”
  楚千淼听到“报警”两个字,浑身一震,她撇开毯子开始在身上疯狂翻找。
  她浑身翻了一遍,最后颓然地坐在床上,告诉谷妙语:“我的录音笔掉了,小稻谷怎么办,没有录音笔我就没证据了!”
  她有点慌,眼神里有懊恼和恐惧。但她始终不哭。
  谷妙语实在心疼楚千淼,她实在不忍心让这种状态下的楚千淼去面对警察的盘问。她给楚千淼敷脸,声音软软地哄她:“水水没事儿,录音笔八成是掉你们律所了,明天去所里找一下,等找到了咱们就报警,哈!”
  楚千淼被她安抚住了。然后捧着头说头疼。谷妙语给她找了两片头疼药,她吃下去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楚千淼再醒时,人镇定了下来。她克服了心慌恐惧,又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谷妙语松口气。她知道楚千淼是这世上唯二的坚强女孩。嗯,另外一个是大言不惭的她自己。
  谷妙语告诉楚千淼:“任炎打过电话来。”
  楚千淼刚睡醒,脑子还有点钝钝的。她嗯了一声。
  谷妙语有点欲言又止,刚想说点什么,她手机又响起来。
  这回这通电话居然是谭深打来的。谭深刚回国在烧烤店请客那次,他要了张谷妙语的名片,说以后身边有人想装修房子的话就介绍给她。
  但今天这么晚的时间谭深打电话过来,谷妙语想他要谈的事肯定和装修没什么关系。
  果然她把电话一接通,谭深就说:“千淼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那么多通她都不接,她想干嘛?”
  谷妙语看看楚千淼,捂住话筒小声说:“是谭深,你想接吗?”
  楚千淼想了想,记起出事前谭深说要给她送宵夜的。
  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她伸手,把谷妙语的手机接了过来,喂了一声。
  谭深本来愤懑的声音,听到她的一声喂,立刻变得柔软了。
  他说:“千淼,我今晚没看着你。”他说得委屈极了。楚千淼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发硬。似乎比晚上他说要给她送宵夜之前,他体内的酒精含量又高了。
  委屈了一下后,谭深马上问:“千淼,你没事吧?”忽然他话锋一转,声音也扬高了,舌尖也越来越硬,快让人分不清他是醉是醒:“我把他揍了!他他妈敢那么对你!我打死他!”
  楚千淼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出声问:“你遇到乔志新了?”
  她以前闲聊的时候有跟谭深聊到过,律所里有个合伙人对她虎视眈眈。
  “但你怎么知道他今晚对我……动手了?”
  电话里传来呕吐的声音,那声音似远似近。谭深吐了。
  呕吐的声音之后,是漱口的声音。他身边应该还有人,那人给他递了水漱口。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隔着手机楚千淼好像都能闻到谭深身上的醉味儿。
  “哦我想起来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谭深的人好像在晃,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跟着他的身体晃,“我在律所没找着你,就去走廊里找,我就看见他了,我问他你在哪呢,我问他是不是又骚扰你了,他居然骂我,我打死他!”
  谭深的舌头越来越硬,从他的声音语调听上去,他连神志都快不清了。可他还在继续说着:“千淼,我没看见你,我心里惦记!”
  楚千淼心里有一瞬感动。无论如何,他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出头。
  她问他:“那你有没有受伤?”乔志新的块头一点都不小。
  谭深先说:“没有!”马上又改了口,语气都萎顿委屈下去,“有,我脸肿了,给他打到了一拳,我破相了,因为你!你得对我负责!!”
  楚叹口气,问他:“你之后是不是又跑去喝酒了?”
  谭深醉哄哄地诉说委屈:“你怎么都不肯接我电话,我心里难受,我还担心你!”
  楚千淼觉得心好累。她自己刚遭遇了这么一番变故,还要分心思安抚谭深受伤的小心肝。可她又没办法不安抚他,他替她出了气。
  手机忽然换了一个人接听,是个女人。
  那声音一开口,楚千淼就听出她是谁。
  居然是栗棠。
  “我们公司投资部门今晚聚餐,”栗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冷淡中带着点傲气,“谭深他半路跑出去,说要给你送宵夜。再回来时脸破了块皮,好像打了架,然后闷头坐在那,不停打电话,不停喝酒,直接喝多了。”顿了顿,栗棠问,“我们这边还没散,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楚千淼无声苦笑一下。她自己眼下的状态,哪还顾得上去看看谭深。
  “不了,”她告诉栗棠,“我有点事过不去。”
  栗棠低声一笑:“你可真比我想象中心硬得多,但却偏偏能让谭深对你神魂颠倒。”
  楚千淼懒得辩解了。
  “那行,等下就让同事把谭深送回家了。”栗棠的声音还是冷淡中带着一丝傲意,“改天请你喝咖啡。”
  楚千淼把手机还给谷妙语。谷妙语忍不住说了声:“谁图她一口咖啡怎么的?语气居高临下的!”
  楚千淼茫然地笑了笑。今晚她和谁都没办法计较太多。
  第二天一早起床,楚千淼打起精神。她的脸已经消肿了大半。
  出门前,谷妙语问楚千淼:“你一个人去律所真的可以吗?”
  楚千淼冲她笑:“放心,大白天的,律所都是人。”
  但走到律所门口时,她还是深深吸了好长一口气,才昂头走进去。
  但她一进去就听说,乔志新今天没来。听了这个消息,楚千淼不知道自己应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屁呢。
  她先回到工位附近四下寻找,她觉得录音笔应该是昨天和乔志新撕扯的时候掉的。
  找了一会,她在椅子下面找到了。
  但录音笔已经被踩碎掉了。
  她试了试,手里的电子产品残骸已经完全不能工作。挖出内存卡,连在电脑上,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大脑陷入短暂的空茫状态。
  昨晚的证据没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证明乔志新对她做过禽兽不如的举动?
  她两眼发直地看着前方,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千淼,这手机是不是你的?我一早来就看到它在我办公室门口,觉得好像是你的。”
  楚千淼扭身抬头,看到跟她说话的人是王骏。他手机捏着部手机,是她的。昨天乔志新把手机摔到了王骏办公室门口。
  楚千淼看到王骏就好像看到乔志新,她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一丘之貉四个字。
  她把手机从王骏手里抽过来,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王骏却看着她问:“千淼你的脸怎么了?”
  楚千淼别过脸说没什么。
  这功夫何伟走过来,和王骏热乎乎地打招呼,问:“老乔呢?”
  王骏也热乎乎地回了他的招呼,两个人一点都看不出互相在背后讲过对方的不是。
  “乔律早上给我发信息说他住院了。”
  何伟“哎哟”一声,说:“那用不用大家买个花篮果篮的,去看看?”
  王骏说:“我问问他。”
  楚千淼转回到自己工位前。听到乔志新住院,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点不好的感觉。
  她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翻看手机。上面有好多条未接来电。开始是任炎的,后来是谭深。再后面居然还有乔志新的,他大概是凌晨时分打的电话。
  她看了下任炎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在昨晚出事前。
  昨晚谭深说要给她送宵夜之后,就一直不断给她发消息,实时播报他的动向,他下楼了,他去买宵夜了,他买了她爱吃的虾仁粥,他现在要打车过来了……
  她嫌他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有点吵,就把手机静了音。也因此错过了任炎的电话。不知道他昨晚打给她是有什么事?
  看完未接来电再未读信息。
  居然有乔志新发给她的,发消息时间也是凌晨。大概是因为他打电话给她打不通,于是他开始发信息。
  他在信息里叫她“贱人”。
  “贱人,找男人给你出头很爽是不是?他们都是你的入幕之宾吧这么为你拼命!”
  “跟了那么多男人,还装什么清纯玉女?”
  “我告诉你,你的姘头们马上就有报应了!”
  楚千淼看着那个“们”字,一愣。
  们?所以除了谭深,还有人动手打了他。
  楚千淼咬着指甲想,那会是谁。
  很快她就不再自欺欺人。哪有那么难猜,一定是任炎啊。
  她发信息给乔志新:“你什么意思?”
  乔志新的回复居然很快:“沉不住气了吧,小贱人!告诉你老子验了伤,老子手里有你野男人们行凶的证据,你等着看你的两个姘头进局子吧!”
  顿了顿,又一条信息跳进屏幕:“尤其那个姓任的,你放心老子一定让他进局子让他名声扫地!”
  楚千淼没再回信息。
  她咬着指甲想,乔志新说的证据。
  她腾地起身向外走。
  在走廊里她接到谭深的电话
  一个醉酒夜之后,谭深的声音有点哑,但终于正常了起来。
  他叫了她一声:“千淼。”声音里居然饱含了歉意,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我昨天喝多了,我是不是又跟你发酒疯了?”
  楚千淼着急去验证证据的事情,对他说:“没关系的。”顿了顿她对他道谢,“还得谢谢你昨天教训了乔志新帮我出气。”
  谭深默了一下,说:“你中午有空吗?”
  楚千淼回他:“应该没空。”她脚步不停,向着物业走。
  “那好,我现在在电话里说。”谭深正了正音色,继续,“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想跳槽,千淼,不如你现在就跳吧,来我们公司,来鹰吉资本,我罩着你,你要是不喜欢我罩着你,那你就来罩着我,都行,只要你来。”
  楚千淼认真想了一瞬,告诉他:“阿深,我暂时不想进投资类的金融机构,我想在券商投行部做上市并购之类的项目。”她已经走到物业监控室门口,她对谭深说,“阿深啊,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一下,先不跟你说了。”
  她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想调一下昨晚走廊里的监控视频看看。但物业的人找了一会儿告诉她:“被人调走了。”楚千淼一听就知道,调走监控视频的人是乔志新。
  楚千淼连忙问:“没留底吗?”
  物业的人又找了一会告诉她:“我是没找到,但昨天值班的人今早下班回家了,得等他上班再找了。”
  但楚千淼等不了了。
  她走回律所,跟前台商量,请她帮忙看下昨晚的监控,她的借口是东西丢了。
  前台忙得团团转,好在平时跟她关系处得好,干脆让她自己到存放监控的电脑上找。但楚千淼发现,这台电脑上,昨晚的监控视频都被删掉了。
  她想八成是乔志新干的,他想毁了他昨晚曾经来过的记录。
  楚千淼想了想,问前台女孩:“监控视频在云上有备份吧?”
  前台说有的,直接告诉了她用户名和密码,然后又去忙事情了。
  楚千淼登陆了云,调出昨晚的监控视频。
  先是乔志新进来了,醉醺醺的。不久后她跑出去,慌张极了。视频里的画面让她想起来昨天的恐怖感觉,她两只手在桌面下死死握成了拳头。
  过了一会,她看到任炎出现在画面里。时间是她走后。他按门铃,乔志新过来开。
  然后任炎揪着他的领子打他,又把他拖出去,拖向走廊死角方向。
  原来昨天她走后,他立刻冲上了楼。不管他昨晚是来干什么的,他看到她的样子,立刻不管不顾地上了楼,来到律所,来给她出气。
  楚千淼按了暂停键。她低头用额头轻轻撞着桌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真叫她又感激又难过。他这么好,对她也好。可他只想属于他自己。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当然也不属于她。
  她把心里那股悸动压了下去,让自己恢复平静,再抬头接着看。
  又过来一会,谭深来了。他没找着她,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走廊里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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