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之下她一缩肩。她这会觉得眼前这人真的有点像鬼,神出鬼没地鬼。
任炎就站在秦谦宇的办公桌前,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垂眼看着他们。
“不用叫我,我不去。”冷冷淡淡的声音,这话是对秦谦宇说的。
然后他眼神一转,垂眸看着楚千淼,问:“这么闲吗?闲就多看会书,不是要考试了吗。”他抬眼去了下刘立峰那里,再拉回眼神,又说,“你看看刘立峰在干什么。”
楚千淼转头去看了一眼,刘立峰正在死命啃书。
她为自己和秦谦宇的闲聊惭愧地低下了头。
她想他们这届领导也是不容易,为了下属们的保代考试他真是要操碎了心。
周五下班前,秦谦宇动员楚千淼:“千淼,明天来看比赛呗,给哥哥们加个油!”
楚千淼一脸严肃认真地表示:“秦哥,我明天就不去了,因为我打算在房间里看书学习,用知识武装自己,准备将来更好地建设祖国。”
她这话说完,正喝水的刘立峰呛了。
“虚伪!”
楚千淼走到他桌子旁边,故意气他和他抬杠。刘立峰一会就中了招,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谦宇不管这两个掐货了,跑去任炎那里,隆重邀请他参加第二天的篮球友谊赛。
任炎抬眼,眼神越过秦谦宇看了下。他冷淡地一口回绝掉秦谦宇的邀请,理由是:“我很多年没运动过了,打不动。”
秦谦宇满脸遗憾地从他面前撤退。撤到楚千淼和刘立峰的对掐现场,他不甘心,再次对楚千淼发出邀请:“千淼,明天就牺牲个小半天时间,别学习了,来给哥哥们鼓鼓劲涨涨人气,好不好?就半天,祖国不会怪你的!”
刘立峰呵呵一声冷笑:“你可千万别来,你这个扫把星一来我就得被你克输!”
楚千淼哈哈一笑:“你要这么说,那我明天可就真打算去克克你了!”
秦谦宇一听这话特别开心:“一言为定啊,反悔考试考不过的!明天球场见!”
楚千淼:“……”哥你这威胁是不是有点毒?!
下班时间到,大家收拾东西向外走。任炎走在最后面。他叫了一声秦谦宇。
秦谦宇颠颠地跑过去,聆听指示。
任炎:“明天篮球赛的时间地点,等下发到我手机上。”
秦谦宇:“哦。”
他下意识地答应着。但马上——
秦谦宇:“???”
领导现在这么善变了吗???
力涯的人力部长在离公司不远的体育馆租了露天场地进行篮球比赛,时间是上午九点钟。
楚千淼赶到比赛场地的时候,秦谦宇刘立峰和崔西杰都在,会计师唐捷和那位男律师也都来了。
除了他们,楚千淼竟然还看到了任炎。
她和秦谦宇唏嘘,秦谦宇也表示:“领导今天能这么有人味儿地出席大家的活动,我也觉得真是稀了大奇破了天荒了!”
楚千淼悄悄打量任炎。他坐在离她不远处休息区的长条石凳上,敞着两条腿,姿态闲适。
他今天难得没穿正装,穿着一身的休闲运动装。衣服看起来极其的新,从那崭新的程度,楚千淼总觉得任炎是在出差地现买的这身衣服。就是不知道是昨天连夜去赶买的,还是早上来球场前。
她悄悄打量着他的这身打扮。休闲运动系的他,和正装商务范儿的他,气质截然不同。眼前的他是另一种帅气,似乎又有了当年在校园时的那种飞扬飒爽。除了校园时的少年感在他身上回了笼,他此刻身上又同时兼具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往那一坐,别人想把他当空气都难。
楚千淼想真奇怪,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的存在感怎样都无法被磨灭,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是焦点。
楚千淼走过去和任炎打完招呼就扭过身,全程用后背对着他,把他的存在感摒除在视野之外。
这样的男人是罂粟,不能多看,看多了就会毒发上瘾。
比赛很快开始,秦谦宇他们几个在场上打得热火朝天。
企业从众多员工中选了五个最彪悍的老爷们上场,秦谦宇他们打得很艰难。楚千淼跑去买了水,中场休息时招呼大家过来喝。她也给会计师和律师准备了水,他们对她热烈感谢。
会计师唐捷在场上打球的时候被人撞摔了个跟头,手心擦破了皮。楚千淼刚刚去买水时看到有卖创可贴,一顺手就买了,给唐捷递水的同时她顺便把创可贴也递了过去。
唐捷一脸感激加感动,不住口地道谢,谢得楚千淼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别别别,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任炎坐在休息区的长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喝水聊天,看着楚千淼一如既往地热心肠,看着她给大家送水拿毛巾。
他还记得她也曾像现在这样,给刚下了篮球场的自己也送过水和毛巾的。那是他第二次对她留下印象。
深刻的印象。
那时是在他毕业前,学校组织篮球比赛。他本来不想参加,每次他打完比赛下了场,本来已经很累,却还要应付一些朝他围上来的小学妹,这让他觉得还不如不打比赛的好,能落得个清静。但这一次老师亲自找了他,说只有他上才能保证他们系胜得十拿九稳。
他想那就上吧。
打比赛那天和以往一样,围观的人很多,全场气氛热烈。只是比较烦的是,他每进一个球,场下女生尖叫的声音就吵得他耳膜发颤。
后来比赛结束,他们毫无悬念地赢了。他刚一下场就有很多小学妹过来给他送水递毛巾。
他本来一个都不想接。可是从那些面孔里扫过一眼,他忽然发现一个眼熟的。
他很快想起她。那个在阶梯教室里一个人分饰三个角色,变声音变造型答到的大一小女生。
他朝向她伸长手臂,抽走了她怀里的水和毛巾。她立刻傻笑起来,嘿嘿嘿的,呲着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她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又小又嫩,一笑时眉弯眼弯的,也娇憨也机灵。
其他人退开了,把她剩下。
她笑眯眯地拍马屁夸他在场上打球是多么帅,夸他英明神武伟岸英俊,说他是队伍的灵魂、队伍的太阳、队伍的神。
他绷着面孔听,心里其实有点想笑。
他真是服了这姑娘,能把马屁拍得清新脱俗又自然有趣。他平时最烦别人跟他讲拍马虚话,但她讲的,他竟意外地有点想听。
他一直绷着表情,她渐渐变得有点讪讪起来,开始没话找话地硬憋话也要跟他聊天。
他心里觉得有趣,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故意做出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回她的话。其实他是愿意听她继续聊下去的,他想看她还能憋出什么有趣的话来。
她忽然眼珠叽里咕噜一转,眨着眼问他:“学长,其实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他拧开她送的水,喝一口,再拧回去,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嗯?”
她没因为他表现出不记得她而气馁,她活力十足、眼睛发亮地帮忙唤起他的记忆:“就是之前,上大课,阶梯教室,我答到,我一个人答仨到,到到到……你还记得我不?”
他看着她白生生的脸蛋上,表情瞬息万变,灵动得不得了。
他有点绷不住了,点点头:“嗯……想起来了。”
她立刻一拍巴掌兴奋地说:“学长你看我们好有缘啊是不是,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哈哈哈!”
他想逗逗她,故意拆她的台:“你不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她的笑容一僵,但马上又笑:“啊?这个啊……哈哈哈哈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见即是缘啊学长!”
他真是服了她生掰的本事,都把他掰得也快信了这是缘了。
忽然她身后飞来个篮球。隔壁球场有人运球运飞了。
他赶紧上前,情急之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旁边一带,抬起另一只手挡开了那只篮球。
再低头时,那姑娘正靠在他手臂上傻乐,小花痴一样。可他居然不觉得烦。
她一边乐一边站直身体,从他的臂弯离开。
他又想她花痴得倒不是很彻底,换了别人恐怕不会这么主动离开。
她又站回她刚才的位子,为了和他尽量平视她往后退了一点,踩上球场边缘的台子。
她变高了,和他平视,笑得眉弯眼弯地对他说:“刚才那球飞得真好,我还想让它接着砸我!”
他知道她的意思,那样他就能继续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开了。
他刚想笑,那篮球真的又奔这边飞过来了。
他想她可真是长了一张乌鸦嘴。
他说了声“小心”,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臂去带她离开,就看到她无比敏捷的应声一蹲。
结果那颗球,直接砸在他脸上。
她再站起来时,一脸的懵。他的鼻子出了血,脸也胀胀的疼,应该是肿了。他同学过来让他抬头,半带半扶着他去了医务室。
那姑娘也跟在他后面。他在医务室里面止住了鼻血后,悄悄起身打开了医务室的门。门外是白布帘子,隔着帘子那姑娘不知道医务室的门已经开了,她在跟她同学抓心挠肝地痛诉自己的愚蠢。他站在屋里,靠在门边的墙上,抱着手臂,听着屋外她的痛诉,边听边无声地弯起嘴角。
“你说我是不是太缺心眼了?为什么我的身手要这么敏捷?我当时脑子里明明想的是再来颗球把我被砸昏吧,砸不昏也没关系,砸到我就行,这样我就可以趁势装昏,倒进他怀中了对不对?”
“可结果,啊啊啊!我一听到‘小心’两个字,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啊啊啊,它背叛我!它居然自己做出反应,躲!开!了!”
“这都是我发小她爸我干爸的锅!都赖他这个体育老师,从小给我和我发小训练得身手过于敏捷身体素质过于硬实了!”
他靠在屋里门旁的墙上,边听边笑。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情绪外放过。他想这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你说说我在学长心里得多不靠谱,我上一秒还说希望再来一颗球,好嘛球真的来了,结果他喊小心我一躲,我是没事了,直接把他给砸破相了……好糗啊……救命啊……完了完了,学长一定烦死我了!……算了,我不等他出来了,我没脸见他……”
他一听这话赶紧撩了帘子走出去。但她已经拉着同学跑掉了,撒丫子似的,真跟没脸见他一样。
后来他还真是隔了好久才又见到她,那时她正在助人为乐。
耳边一阵阵地传来那几个人聊天的笑声。笑声把他从回忆中牵引出来。
他看着她给刘立峰递着水,说爱喝不喝。刘立峰满脸的嫌弃,却又在脸上涨起了红。
他眯眯眼。
一晃这么多年,他也想再被她送水喝了。
他叫了刘立峰一声,刘立峰回头。
他冲他招手:“过来。”
刘立峰气喘吁吁跑到任炎身边,问着:“领导,什么事?”
任炎从石凳上站起来:“你歇歇,下半场我替你打会。”
刘立峰一抹汗说:“领导,那我可谢谢您了!我还真是跑得嗓子眼发腥!”
那边楚千淼一回头时,看到刘立峰朝着长条石凳一屁股坐下去。她同时看到任炎从石凳前站了起来。
他拉开运动外套的拉锁,脱掉上衣。
他里面穿着件半袖的运动体恤,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修长匀称,扩胸时一运力,那上面的肌肉浮现肌理分明。
楚千淼觉得他经过自己时,好像垂眸瞄了她一眼。
然后他擦着她的肩,走到场上去。
他一上去就变了个人。斯文冷淡没有了,强势的控球走位上篮,他变得无人能敌。
楚千淼在场下看着场上的任炎。眼前的时光和过往好像渐渐重合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也是春天,也是她和他。他在场上打着比赛,她这个无名的小学妹在场下被他帅得心悸。
他又进了一个球。耳边响起的呼啸声破掉了重合在一起的时光,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周围观战的人都在为他大声叫好。他确实打得好,值得这些欢叫。连企业的众多女员工也倒戈了,她们旗帜鲜明地放弃了场上的同事们,改为兴奋地为“好帅啊”的任总加油。
她站在场下觉得有趣。她们怎么像多年前的她呢。
忽然他在场上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她身旁站着的企业女员们又兴奋又脸红,凑在一起啊啊啊地说任总真的帅,颜值好能打。
他手里的球突然松脱了 ,咕噜噜地一直滚到她脚边。她抬脚一挡,弯腰抱起球,起身抬头。
任炎正对她勾手。他的肢体在说:来,把球给我送过来。
她反手一指自己鼻子。
——我吗?
他又对她勾勾手。
——对,就是你。
她身后的刘立峰都忍不住了:“楚千淼你怎么这么墨迹,赶紧把球给任总啊!抱着篮球等着它给你生篮球崽子呢?平时精得跟猴似的,现在笨得像猪!”
楚千淼顾不上回头怼他,她赶紧抱着球跑到场上,把球交到任炎手里。
“领导,给!”一种完成一项光荣使命的荣誉感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任炎接过球,拍着。球撞在地面上又弹起,然后再撞,再弹,砰砰砰地,撞出了和心跳同样的节拍。
他在这样的节拍里忽然对她挑着嘴角一笑。
那一笑里,她好像看到当年的花样美学长。
“你把球扔过来就好,不用人也特意跑过来。”
“…………”
楚千淼现在看着那笑容,觉得怎么看怎么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领导你大爷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你瞅瞅,这心一酥手一麻的,球直接脱手滚了。
第86章 未有的温柔
楚千淼跑回到场下, 磨着后槽牙继续看比赛。
刘立峰好不容易又逮着了机会,狠抓时机又死命嘲讽了她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