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去得也少了，回公司后去的最经常的地方怕就是方石赫的办公室。
连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田正国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更何况金楠俊这个练习生队长。
他正准备斟酌言辞，同李秀雄聊聊时，被宋泽辰拦住。
“哥没有必要去问了，问了只会让双方都尴尬。”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环球音乐集团和Happy Tribe Entertainment准备合作推出一个组合，定位也主要是hiphop，和我们公司的策划很相近。”
金楠俊听完沉默了很久，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仅仅一个环球音乐集团就比自家公司多了多少底气，不怪人家会这样。
他也没有多问宋泽辰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终于，在李秀雄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一起走进方石赫办公室后，一切尘埃落定。
宋泽辰倚在门边看着李秀雄收拾行李的样子，恍惚间忽觉时光停滞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他一样穿着白T恤，这件衣服很快会在收拾过程中变脏被他扔掉。
“泽辰，我这么做是不是很不对。”李秀雄的声音低沉，带着苦意，之前认识的练习生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时面容的些许嘲弄被他敏锐捕捉到，他也自觉没办法为自己开脱，更无法光明正大地和宿舍里的人说再见。
“有什么不对的？”宋泽辰跪坐在地板上，帮忙整理着杂物，歪头反问。
“在出道之际换了公司，浪费公司培养我的精力，显得很没良心。”
李秀雄假装沉浸在收拾的动作里，把头越埋越低，几乎快贴到折叠好的衣服上，他害怕宋泽辰的脸上也出现和那个练习生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么一讲，好像是有些过分。”
宋泽辰声音温柔，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李秀雄彻底把头栽下去，腰弯成一个拱桥一般的弧度。
“哥为什么要在现在来纠结这个问题呢？这难道不是你在之前早就思考完的问题吗？先前思考这个问题或许还有纠结的意义：啊，公司虽然穷，毕竟给我发了点钱，我该不该走呢？”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大提琴般悦耳。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换个没良心的角度想，公司没办法留住你，是公司要反思的事。你没有对天大骂：垃圾公司毁我青春，已经很好了。”
李秀雄被这个难得的冷笑话和宋泽辰惟妙惟肖的语气逗乐，笑完又一阵酸楚。
“谁都没办法想象未来是什么样子，只能把握当下。这是你当下做出的决定，哥既然已经做出了，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太过纠结，那只会拖累接下来的这个选择，那才是最难过的。”
他记得宋泽辰后面的话是这样说的。
拖着行李走出公司，李秀雄特地挑选了人最少的时间和人最少的路，安安静静地离开。
宋泽辰陪着他一步一步地拎着拉杆箱，最终在等车的道路旁放下。
恰值下班的晚高峰，道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人头攒动，有很多人不断地加入人群，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般融入其中再也找寻不到。
他上前一步，深深拥抱面前的这个少年，鼻尖充盈着少年身上清淡的木质香。
宋泽辰对突如其来的拥抱表现得措手不及，僵硬片刻，放松下来，回抱他。
“哥哥要加油啊，我会为你应援的。”
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话语，乘着时光机在今天再度出现。
不同的是四年前的这句话只是一个简单的寒暄过场，如今的这句话充满真心。
宋泽辰终于开始明了梦想的神采奕奕，用平等尊重的心去看待。
他拍拍李秀雄的背，像安慰，也像鼓励。
我们都在很好地长大啦。
*
“今天找你们来，是讨论艺名的。”
staff摊开文件夹，上面写着每个人的韩文名，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备选名字。
目前除了作曲的四人因为时常写歌需要署名的缘故已经确定下来，剩下的四人艺名还没确定。
金楠俊在出道前曾写过一首叫《Rap Monster》的歌，很长一段时间公司的staff都这么称呼他，所以自然而然地沿用下来。
闵允其的suga源自篮球得分后卫“shooting guard”的缩写，但这个单词极易令人联想到“sugar”，宋泽辰自知道之后，常常开玩笑称呼他为白砂糖。
当然，鉴于宋泽辰荣升宿舍权力金字塔顶端，闵允其也不敢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展示自己的不满。
郑浩锡已经确定下希望的人设——“hope”，在他自己强烈的意愿下在之前加了大写的字母“J”。
宋泽辰用的是之前作曲发表时一直沿用的名字——Eden.
田正国知道的时候却感到了不好意思，回想到自己当初在美国闹的脾气。
现在才明白，宋泽辰显然没有把那些人列入交往范围内，只当是萍水之交，连名字说是乱取的还真的就是乱取的。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连取好名字的几个都格外踊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想叫原名。”金硕真首先发言。
“先看看方PD nim给我们的建议吧。”金楠俊提议。
“泽辰你也帮我看一看吧，我选择困难。”朴知旻凑到宋泽辰耳边小声拜托。
宋泽辰点点头，坐端正准备仔细阅读。
下一秒，他的嘴角就抽搐了。
朴知旻的备选名单上赫然印着几个加粗黑体英文，其中一个格外刺眼。
“Baby G”
行了，方石赫既防弹少年团为防弹背心代言后又一最新力作，Baby G为卡西欧代言。
当初方石赫定下“防弹少年团”这个名字的时候，旨在挡住子弹一样的偏见和压迫，堂堂正正地守住这个时代的音乐和价值。
但据说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宋泽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觉得其实也算辨识度高有意义，令人眼前一亮。
现在，宋泽辰终于体会到了当时那些人的心情，只想眼前一黑。
但更让他头疼的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其他人还在持续兴奋的状态中。
宋泽辰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里有一百个喝多了的闵允其在载歌载舞。
“忙内的名字里为什么会有seagull？”
“应该是因为釜山的海鸥很有名吧，然后正国又来自釜山。”
“这个名字挺有寓意的。”
宋泽辰用“你是不是没睡醒”的强烈的谴责眼神投向说出这话的闵允其。
有寓意？
他有合理理由充分怀疑闵允其因为自己的艺名自暴自弃后企图拉忙内下水。
“我喜欢Justin Bieber，可以合在一起吗？”田正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地发问。
Justin Seagull
宋泽辰一个没忍住，轻轻的“扑哧”笑出来。
但是在这种闹哄哄的氛围下依旧显得格外响亮，轻易便能被人捕捉到。
他也成功得到了田正国的怒目而视。
“其实泰涥哥的还不错，有Rex、V、Alex……”
宋泽辰翻到金泰涥的那页，上面的名字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
普普通通才是福，平平淡淡就是真。
“啊，可是我想要叫Jack欸？”金泰涥挠着头举手。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泽辰终于绷不住，把脸深深地埋进手里，整个身体剧烈颤抖，不想再看到眼前即将成为自己队友的一屋子妖魔鬼怪。
不对，一屋子人。
完了，我觉得这个团单单从看名字是不是就没什么前途了。
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第43章 录制
“今天是Eden的第一次录制log，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应该通过跳舞公开视频的，但是上次打篮球不小心把脚崴了。”
宋泽辰盯着镜头，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本来项目得奖了是件开心的事，他和学校的那群男生为了庆祝玩了会儿篮球，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在回防的过程不注意崴了脚，光荣负伤，一瘸一拐回来后，他还被方石赫骂了一顿。
上一回被骂好像还是心血来潮理了个寸头吧。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平时作曲在这里，有时候也会在写作业。”
“我特别喜欢这里。”
拿过桌子上的小狮子玩偶，反复摩挲。他用手顺顺小狮子的毛发，不知联想到什么，眨眨自己长长的睫毛。
“对不起，因为太紧张了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哥哥弟弟们都很优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防弹少年团吧。”
宋泽辰起身向摄像头鞠了一个躬，凑近关闭。
关闭摄像机后，宋泽辰吐了一口气，走回站定，抚摸背后书架上的相框，上面是他们上次出游八人的合影，正巧在镜头的边角，完美入镜。
他戳了戳金泰涥在照片中飞扬的笑靥。
希望staff不要糊掉这个细节。
*
“你写的歌原先因为想让你solo全压下来了，但是现在专辑的歌单已经完全确定，看看下张专辑有没有适合的位置，有一首《意义》真的很不错，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方石赫捏着策划部传给他的歌单，揉着太阳穴。
“我都行，反正下张专辑有下张专辑可以写的歌。”
宋泽辰耸耸肩，思考了半天才记起这首自己写了什么，能让他是这样的记忆，说明那些歌还不够出众，没什么留着的价值了。
“我要是能像你小子现在这么洒脱就好了。”
方石赫苦笑，窝进椅子里，深深地陷进去，整个人疲惫不堪，皱纹似乎都多了几根。
“因为叔叔负担得比我多，所以才有这么多束缚。”
方石赫近日奔走于各大电视台，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手机永远是在通话中，电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谈话的内容却并不尽如人意。小公司的坏处，没有足够的人脉，没有人卖面子给你，他多少次吃了闭门羹却无可奈何。
方石赫盯住空气中的一个点，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又有明确的指向。
“泽辰，我们能成功吗？”
宋泽辰最近时常喜欢回忆。
比如现在方石赫的神态同当年公司人走楼空时有异曲同工之妙，被重担压得苦不堪言，走在风雨飘摇的路上。
在未知面前谁都是一个样的惶恐，尤其是你手里的筹码还不够多的时候。
“重要的人都在，怕什么。”
宋泽辰同样没有看着方石赫，只远远地瞧见窗外的绿意。
夏天要到了。
*
“2013年5月17日上午11点47分防弹的log。”
“早上为了拍摄log，防弹的成员们都聚集了。”
金泰涥紧紧贴着墙壁。
嗯，自己虽然在镜头外，但是共处一室，确实算都聚集了吧。
宋泽辰朝金泰涥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正在沉默地盯着镜头，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
金楠俊和闵允其是这次发言的主力，宋泽辰只要在后面当个壁花少年，微笑点头就好，完美融入背景。
这次的主题主要是念一念粉丝的留言，并给出口头回复。公司很早就开始运营防弹少年团的博客，并开设官方推特，成员们亲自运营，和粉丝交流生活的点点滴滴，也算是一个新颖的曝光方式和宣传手段。
坐在边上的宋泽辰估算了一下摄影机的角度，把手伸到金泰涥面前挥了挥。
本来低下了头的金泰涥疑惑地抬头。
宋泽辰转了转手，变换了好几个花样，最终发送了一个爱心。
金泰涥捂嘴笑了起来努力不让自己发声，那边的宋泽辰还在假装没事发生仔细聆听他们的讲话，笑出小小的梨涡。
看上去特别诚恳。
今日也发挥得格外出彩的演技。
一会儿录制完了就去戳一戳。
金泰涥被这样的想法冲淡了难过。
“泽辰也说句话吧，粉丝都说想多多看到你呢。”金楠俊和闵允其闪开，让宋泽辰的身体前倾有一点镜头。
宋泽辰上次的log播出后，为团体强势吸引了一波颜粉，凑近的镜头时放大的五官被疯狂截屏保存。但据说粉丝里还有一部分是他原来学校的同学，原先交好的男同学激动地打电话来告诉他学校里甚至成立了他的后援会，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很快就要出道，就能见到大家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喜欢防弹少年团吧。”
宋泽辰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句子，想说的都被讲了，只好继续这些没新意的话。但从他的口中说出，好像比一般人多了好几分的真挚。
嘴角微扬，眼神狡黠。
*
宋泽辰、金泰涥、田正国三人拎着一袋子吃的，满载而归回到练习室。
因为早上录的log金泰涥没有出镜很失落，宋泽辰自掏腰包请客来安慰他，中途田正国嚷嚷着不能厚此薄彼，宋泽辰当然不会拒绝唯一的弟弟的要求。
“知旻哥，我们今天吃炸酱面和炸鸡哦。”田正国远远地就开始喊。
“知旻啊，你看看这个卖相，真的不想尝一口吗？”金泰涥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用鼻子闻闻，夸张地作出反应，冲着他亲故的角度表演。
“啊啊啊啊啊，不要在我面前吃东西了。”
朴知旻按耐住想脱鞋往他们那里扔的念头，反复强调自己要冷静。
朴知旻被选为组合里的腹肌担当，不仅需要美黑，还为了配合训练节食或者只吃鸡胸肉，连成型后还得保持，是一段漫长的身材管理过程。
“真的很好吃哦，不吃真的亏大了。”
田正国和金泰涥故意大声地发出品尝美食的动静，时不时啧啧赞叹几声。
“你们都给我走开，知道我不能吃还故意来诱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