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被拒绝了?
乔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表白,虽然这个也不应该算是表白,但是她作为女生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结果却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嘟……嘟……”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盛屿西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乱撞的声音,无奈叹口气,这个丫头心还真的急,都等了三年了,不能再多等他一下吗?
他走到门边,想要推开,却突然被大开的门吓了一跳,乔娴咬着唇看他,眼神绝对可以把他杀死了。
女人惹不起,失恋的女人更加惹不起。
“我……”盛屿西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乔娴摊开手掌,“给我,把小盒子还我,既然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把账算明白,还有那三千块钱,赶紧还我。”
这么算起来的话,他好像有点亏啊。
第48章
盛屿西咯咯一笑, 将乔娴的手推开, “你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绝情?”乔娴说, “我还有更绝情的,回去以后别再联系我, 微信电话我全部都会删掉, 你走吧, 我要睡觉了!”
说完,砰地一声, 盛屿西被拒之门外, 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头, “这次好像真的是亏大了, 早知道刚刚就答应来着。”
乔娴一股脑钻进被子里,心里除了酸涩还是酸涩, 这样算什么, 又是她自己唱独角戏了吗?
梦里,乔娴又梦见了一个小人, 长得和盛屿西特别像,她拿起路边的石头就朝那个笑眯眯的小人砸去,嘴里不断说着骂人的话。
不光现实生活要受气,连在梦里都不让她好好过活, 乔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怨气太重, 以至于盛屿西都不敢太接近她,但好在这两个人擅长拙劣演技,一个比一个装傻厉害。
石桌上是一大清早王姑端来的早饭, 有玉米饼子和小米粥,还有几碟开口小菜,乔娴看了却毫无食欲,只喝了一碗小粥就开始低头刷手机。
盛屿西倒是不痛不痒地把剩下的饭全部解决掉了,事毕还把桌子收拾好,将餐具给王姑送回去,回来的时候乔娴还是保持相同的动作,也不知道她这样累不累。
“不是说要去看老爷子吗?走啊。”盛屿西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把握力的,话一出,乔娴果然把手机收起来了,一声不吭回屋里拿了包跟着盛屿西出了门。
一路上,乔娴都拉着脸,盛屿西想搭话都没兴趣,两个人的脾气都是一顶一的倔强,又是牵扯到了纠缠两人多年的问题,自然时间持久一些。
但是,总要有一个人要先低头,盛屿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牛轧糖,硬塞进乔娴手里,“早上吃那点饭早晚低血糖,吃点糖压压。”
乔娴看着那糖,心里很不是滋味,面对盛屿西她心里憋不住任何事情,立马停住步子,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哄?”
盛屿西有些无奈,“我没那么想,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你解释一下之前吻我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心没肺到随随便便就能让男人亲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轻薄的女人。”
傻丫头,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啊。
盛屿西在心底说道。
他看着乔娴丢给他一个冷视后离开,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如果现在他有稳定的工作,有房子有车生活有保障,他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可是说到底他是个男人,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保护她呢?
“我回去就去求魏灵襄收我进工作室,就算是从学徒再次做起,那每个月至少我也有稳定的工资……”
“和我有关系吗?”乔娴一个冷笑,盛屿西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她,“你够了!”
终于忍不住了吗?
“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啊?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是有病,对不起,我确实有病,我他妈有抑郁症!”乔娴吼出来的时候,不知憋了多久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
这个秘密她藏了太久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害怕,害怕身边的人因为这个远离自己,尤其是盛屿西——
她心病的源头。
她咬着唇,苍白的脸上缀着两颗泪,眉间的小情绪一直在隐忍。
这是乔娴,是盛屿西透过岁月看到的那个脆弱的小女孩。
他将其拥入怀中,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娴丫头,对不起。”
这个称呼仿佛越过了层层乌云,终于在天际肆意燃烧,那些诡谲的风景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最终的答案。
她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他不喜欢自己,她也要一辈子缠着他,哪怕被他讨厌,哪怕被他厌恶,她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人活着,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我要我们永世亏欠,我要我们到死都还藕断丝连,甘愿化作一抹飞蛾,扑向那团烈烈燃烧的青春之火。
盛屿西眼底满溢出的是怜惜,他拥着乔娴,却感觉她就像是一团随时都会消散的云朵一样,轻飘飘的,永远摸不到最里处。
她第一次向自己示弱,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虽然这样说不厚道,可是他的内心是无比欢欣的。
他的小女孩,终于为他落下了泪。
乔娴低低抽噎着,哭了许久大抵觉得这样太过矫情,推开了盛屿西,背过身去,从包里拿出纸巾蹭掉泪水,吸吸鼻子,“好了,我们去看外公吧。”
盛屿西啧啧嘴,跟上步伐,“不哭了?”
“……”乔娴的性子极其别扭,说她坦诚吧可有时又不自觉地就选择了逃避,这也是盛屿西拿她没办法的地方。
“好了,别说什么抑郁症不抑郁症的,就算是有,你放心,我也会治好你。”盛屿西斩钉截铁地许诺。
乔娴埋下头,“你又不是医生,说什么治不治的。”
“你难道不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吗?”盛屿西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再过一会儿,乔娴终于接了话茬,继续说道:“我的抑郁症是在你走后第一年出现的,但是医生说其实早就有先兆了,我接受过治疗,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我知道。”盛屿西细心倾听。
“我在进沃斯之前还去过另外一个公司,当时我去面试,等了三天公司领导通知我让我去试岗,于是我就去了。”乔娴声音有些发颤,她咽下欲落的泪,继续话题,“当时试岗三天,我很迷茫,什么都不会,但是又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就去自己找杂活干,当时我还得到了领导的夸赞,你知道的,人都是这样,一旦被夸奖,就会特别有动力,当时我觉得自己肯定能留下,可是第三天他们把我带去分公司那边见老总,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这边的领导让我进去面试,我进去以后,她先是问了一些我的问题,然后未来的规划之类的,这些问题在面试前我都准备好了,所以我就一条条说了下来,然后她让我出来,把我领导叫了进去,两个人我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后来那个老总又让我进去,当面就提出来我这个年纪有这么详细的规划实在是太过成熟了,就问我是不是童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当时她说既然要合作下去的话,就要了解我的一些事情,彼此要做到信任才好,关于我记忆力超常的事情,我有抑郁症的事情,完完全全都是她逼着我说出口的,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是好意,但是至今我都恨那个人,就好像硬生生地把我的伤口撕开,然后站在一个悲悯者的角度告诉大众我那些惨痛的过往,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强逼我说出口这些事情,后来这边的面试结束,她让我回去等结果,等了一个星期,那边通知我说我不太合适那份工作,还说我有妄想症,让我尽早去医院治病,要不然会被这个社会抛弃,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吧,虽然只是试岗,当时满怀信心踏入这个社会,可是后来发现这个大染缸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
“至少你现在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再去看的话就会不一样了。”盛屿西说。
乔娴摇头,“不,我恨她,但是我也很感谢她,感谢她让我在一次次跌倒的时候有个人想去证明,你知道吗?当我在沃斯成为副总得到媒体采访的时候,我无比自信,我甚至自私地希望那个人能够看到我,然后啪啪打她的脸。”
盛屿西望着乔娴发笑,左手揣进兜里,“说到底你还是年轻,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心平气和很多。”
“是啊,你都是叔叔辈的了,盛叔叔。”乔娴开玩笑说道。
盛屿西笑起来,眼睛特别特别好看,他在笑意之余,忽然往前跑了两步,乔娴狐疑地看着他,结果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砸了雪球。
冰冷的雪球在脸上划过,她心中一阵恼怒,看着一脸贱笑的盛屿西,报复欲上头,立马从一旁捞了一把雪,揉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狠狠朝着往前跑的盛屿西身上砸去,看着中标,乔娴肆意大笑,“让你打我!”
两个人在雪地不停地追逐打闹,好像两个三岁孩子一样,盛屿西喜欢大笑的乔娴,喜欢在雪地里肆意跑闹的她,因为那样的她才是真实的。
他不管娴丫头是不是有抑郁症,也不管她是否会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娴丫头,有点小聪明,性格别扭,肤浅一点说长得也好看,总之在他的眼里那些缺点全部都变成了别人无法替代的优点。
两个人跑跑闹闹,终于到了墓地附近。
小安庄这里连墓地都做了规划,不高不矮的城墙里葬着一个又一个沉睡的灵魂,两人都将笑声止息,默契地对视一眼,也都默契地选择沉默。
一步又一步,盛屿西觉得这是他走过最长的路,因为这一次见杜老爷子,他要向天堂的他做下一个承诺,一个他这辈子都不能反悔的承诺。
墓地总归是肃穆寂静的,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也忍不住思考一些人生问题。
人生三问,你是谁,从何来,往何处去。
答案往往是空白的,而人生来就是一张白纸,走的时候又是一抔白骨葬地,无从说起。
乔娴跪在墓前,总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就像是老爷子爱抽的烟一样,缭绕盘旋向上,一直到了那个极乐世界,或许,老爷子正在笑看着他们吧。
她如是想道,默默闭上了双眸,心底向那个逝去的老人倾诉悄悄话。
盛屿西看了一眼乔娴,随后看着老爷子的墓碑,双手合十,他以为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可是来到这个地方,他才发现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人生死有命,早晚都会离开,生者不为逝者哀,或许才是那些葬在这里的灵魂最希望看到的吧。
他在心底默默起誓,一共有三。
第一,愿他自己身体康健,这样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第二,愿自己生命中所遇之人都能够得到幸福。
第三,愿……
盛屿西睁开眼睛,看着乔娴,深情凝视,半晌出声说道:“她能一生无忧。”
乔娴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不太懂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只是抿唇一笑,“放心,外公在天上一定会生生无忧的。”
盛屿西也不解释,两人一起对老爷子磕了头,便从墓地离开,回去的路上天变得格外冷,好像又要下雪一样。
“我还没有问你你和周景生为什么分手呢。”
“略略略。”乔娴吐吐舌头,“反正你都拒绝我了,这些我可没权利告诉你,哈哈。”
说完,乔娴就轻快地往前跑走了,好像一个小女孩似的,笑天笑地,无忧无虑。
也许是他的心声真的被杜老爷子听到了,这个傻丫头如果一直这样无忧该多好。
乔娴往前跑着,盛屿西也很快跑上前,一手将她脖子揽了过来,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她冰冷的脸颊。
“你……”乔娴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勒到我了,放……放手啊。”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放呢?”
“那你有本事一辈子不放啊。”乔娴直勾勾地看着盛屿西,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大概是看透了乔娴的套路,盛屿西适时松开她,“那还是放开吧。”
乔娴敲了一下他胸膛,丢下他一个白眼就朝前走去。
转瞬之间,明天就要回江州,乔娴立在暮色之下,看着在楼下收拾饭菜的盛屿西,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她扭头去了旁边的小仓库。
她有些费力地背出来一个梯子,盛屿西听到声响,朝二楼看去,赶紧放下碗筷,几步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沉重,“你拿梯子做什么?”
乔娴把梯子拿了回来,靠在墙上,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才说道:“去房顶。”
“别玩了,掉下来怎么办。”盛屿西不同意。
“我就上去坐一小会儿,你也陪我上去吧。”
盛屿西扶着梯子下方,“要上赶紧上,看够了再叫我,我不上去了。”
说起屋顶,乔娴小时候可是爬了不少次的,上房揭瓦偷瓜拿枣的事情她做了也不止一两次,只是现在长大了,再爬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吃力,倒不是说因为体力跟不上,而是身体变大了,没有那么灵活了。
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底是那时候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人一旦长大,就有了顾忌,各种各样,避无可避。
老宅的瓦片结实得很,乔娴上去以后稳稳地坐住,冬日能够看到橙红色的暮云很难得,在楼下看得不真切,坐上来才看到了全景。
乔娴敲两下有些酸痛的腿,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走两步腿就跟着酸,她还没等仔细观赏,瓦片下就冒出来一个头。
说实话,她真的被吓了一跳。
盛屿西瞅着她笑,“吓着了?”
乔娴捂着胸口,只喘粗气,“废话,你不是说不上来吗?”
“怕你在上面瞎折腾,上来看看。”盛屿西一手扶着瓦片,小心翼翼上来,勾着腰坐到了乔娴旁边,深叹口气,“还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