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娣愣了愣,眨眨眼。
因为看不过眼就出声,那倒是出乎意料的耿直。
听卢小哥的意思,这是活脱脱一个凶残的老母鸡?
但江储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方式,确实有点恼人。不过,卢仲夏的心态却非常稳,只道说依照江大人说的做便是了,于他,也并无什么害处。更何况……
说到这儿,卢仲夏抿神色很认真,眼神却是在看着她的,“在下本就对苏姑娘无意。今日后,就算江大人不提醒,想来不会再有所牵连。”
看……看她干嘛!简娣被面前青年士子的眼神看得又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那……那都是你的事。”简娣磕磕绊绊地说。
卢小哥自己的事,他自己心里肯定门清,不需要她多言。与其担心江储,更要紧的事应该是先结束眼下这个尴尬的局面。被江储这么一耽搁,吴承泽和苏玉静已经等他们不少时间了。
“假如没事的话……”不敢再对上卢仲夏这正经而又明亮的眼神,简娣匆匆地说道,“我就先走了。”说完几乎落荒而逃。
卢仲夏没有阻拦她,只静静地站在兰花侧。
身影无端显得有些落寞。
简娣一口气走到楼梯口,想到刚刚匆匆瞥见的沉默的身影,莫名觉得自个是不是反应太敏感了。
好像不是特别礼貌呀。
简娣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转头又补充道,“三日后见?”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青年如黑玉似的眼中蓦地一亮,像星星一样。
奇怪,卢小哥的目光不知怎么地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简娣一口气奔到楼下,心里疑惑,现在这情况弄得她都有些不敢再直面于他。
回到大堂,瞧见简娣奔下来,吴承泽温和地问,“结束了?”
“嗯,说完了。”
调整了个站姿,面向苏玉静,没等卢仲夏从二楼过来,简娣先领着吴承泽和苏玉静告辞。
“姚夫人,当真不再多留一会儿?”苏玉静微诧。
“不了。”简娣从容地撒着谎,“家里还有点事。”
在苏玉静的注视下,简娣和吴承泽一块儿迈出了酒楼。
就如应付苏玉静说的那样,简娣确实没有再和吴承泽多逛,出了酒楼便直接回到了简家。
她是肩负着大家的期盼出去的,回来的时候自然接收到了大家期待的目光。
“快说!”简露不耐烦地催促道,“究竟如何?”
简娣眨眨眼,笑道,“当然是卖出去啦!”
此言一出,就连平常故作少年老成的简尧面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些喜色,“大姐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嘛。”
简尧笑道,“我只是有些喜不自胜了。”
四个人激动了一会儿,但都在晚饭的时候默契地没有向简泉和吴氏提起。
毕竟万里长城才踏出了第一步,这时候和吴氏和简泉提起还太早,简泉倒知道一些,随他们去了,但吴氏可不一定。
受今天卖出书稿的鼓舞,晚上简娣没有早早上床,点了盏灯,趴伏在桌前继续写。
写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扣门声。
简露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这么晚怎么来了?”简娣诧异地搁下笔,让花枝给简露搬了把椅子,在自己身边。
她头发披散在脑后,简娣伸手一摸,还是半干的,明显是刚沐浴完匆匆过来的。
对于简娣摸她脑袋的行为,简露反抗了一下没反抗成功,竟然就没有再挣扎,乖顺地任由简娣搓揉。
小姑娘眉角不满地一扬,“你当我我大晚上闲着没事来和你谈心的吗?”
简娣:“妹子请讲,我一定好好听着。”
简露皱着鼻子问,“你这书究竟什么时候能面世?”
简娣想了一下,“这我也不大确定,这几天我还得去书铺和刻书坊来回跑几趟才行。估计这段时间也上不了市。”
“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简露嗤笑道,“眼下卖出了书稿,倒没什么,只怕上市后无人问津。”
“你就这么喜欢打击我吗?!”
“依大姐的性子,倘若不泼你点冷水,估计尾巴早就翘上了天。”
简娣死鱼眼:“喂!”
简露施施然地一整衣袖,“我今晚过来是和你说正事的。”
“今日我在外刚好碰上了我一位好友。”
“吴丽娘,你也知晓的。她家中的荷花开了,见到我,说要请我和你,还有几个朋友一同去游赏,你过几日陪我去一趟。”
简娣在记忆里扒拉了半天,才终于扒拉出一点关于吴丽娘的记忆。
“你们几个朋友好好玩,这我就不去了。”
简露的朋友她都不大熟悉,虽说人家也邀请了她,她明摆着不过是客气,她这么掺和到人家闺中密友中去,无非多添尴尬,因而一听简露这么说,对社交活动本就轻微抗拒的简娣想都没想便直接地拒绝了。
“我和你的朋友本就不熟,就不掺和了。回头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简露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哪里是要你真的去玩的。”
“我虽不大喜欢看话本,但我那些朋友里倒有几个喜欢看的,我带你出去,你也能了解一二,可不比在家里闷头干写要强上不少?”
原来简露是这个意思?
简娣蹙起眉头沉思。
那和她去也可以。她一直窝在家里,接收到的信息也都是简露传达给她的只言片语,确实不如出去看看,而且,她现在连个能说话儿的同性好友都没有,要真能结识几个聊天八卦的小姐妹倒也不错。
简露:“你决定要去了?”
“你那些小姐妹可决定了时日?”
简露皱了皱鼻子,“还未决定,但听丽娘的意思,许是要再缓个五六天,等莲蓬长好了,能顺便打些莲蓬来吃。”
既然是缓个五六天,想来和卢小哥的约定是不冲突的。
简娣干脆地点头:“那好,我去。”
眼看她答应,简露站起身,“你去便好,丽娘想来会送上帖子,到时候我再知会你。”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简露走到门槛前,转身说道,“就不在你屋里多待着了,大姐你也早点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嘴上像答应着自个爸妈一样答应着早点睡,送走了简露,简娣却还是趴在桌前继续奋战了大半天,一直到深夜,才搁下笔去睡觉。
有了卖出书稿这事的激励,一连几天简娣都没休息好,三天时间里,往书铺跑了两回,晚上就窝在屋子里写她的东西。
吴承泽也笑了她两句。
到和卢仲夏相约的前一天傍晚的时候,简露突然又来找了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张萱草纹的香帖。
“丽娘请我们明日去她家里看荷花呢。”简露难得露出些不加掩饰的笑意。
“明天?”
简娣皱眉。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等莲蓬长好些?
明天那不正是她和卢小哥约好的日子吗?
简娣接过简露递给她的帖子,翻了一翻,上面确实明明白白地写上了时辰。
将请帖合上,简娣将它交还给了简露,“抱歉,阿露,明天我不能去了。”
“不能去?!”
简露脸上本还挂着笑意,听到简娣这话,微愕之后,笑意顿失。
“是。”简娣苦笑,“我明天和人有约呢,没想到这帖子下得这么快。”
“有约?什么约?”
她当然不可能让简露知道卢仲夏的存在,简娣只好含蓄地说,“一位故人。”
第77章 幼驯染
“故人?”简露却没放过她,眉头夹得更紧,面色也变得各位的差,追问道,“什么故人?是男是女,姓甚名甚?”
想想也不能说是个男人,简娣眼睛都没眨一下,“当然是女子了,不过我昔日一个朋友。”
“昔日一个朋友?”听了她的话,简露脸色非但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染上了一抹难得的冷笑,“我倒想知晓是什么朋友?”
“大姐你没出嫁前,想来是没什么朋友的。你口中这位故友,”她加重了些“故友”一词的发音,冷冷地质问道,“难不成还是你出嫁后结识的?”
“她是我未出嫁前结识的一位朋友,”对上这姑娘的质问,简娣有些心虚地道,“不过,我们一直互通书信,鲜有见面。”
“大姐,你当真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吗?”
简露突然也不笑了,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她。
“那当真只是我一位好友。”简娣迎着她的打量,一口咬定道。
事已至此,卢仲夏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她这灵魂出窍的情况就算说了也解释不清。
简露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不论如何,今日你都得同我去丽娘家中。”
但她已经和卢仲夏约好了,怎么能反悔?更何况,卢仲夏难得休沐一次,他们之间联系也不大方便,除了她附身到他身上,基本上就没了其他联系方法。
“阿露,这回我当真有事,”简娣头疼道,“你们常常小聚,下次我再同你们去吧。”
“大姐,你当真觉得我是因为你不能陪我去而生气吗?你还记得你刚回到家中那一天吗?”
简露看着她说,“那天你也像今天这般,非要赶去净业寺,我没有拦住你。”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也信你,但是想到上回姚鉴说的话,我却不信你了。”
“姚鉴说上回在家门前看到个外男,我当时虽然帮着你说话,心中也起了疑,但因为顾忌你的名声,才强行让那厮闭上了嘴,今天你又和我说什么去见‘故友’,你当真觉得我还会再信你的说辞吗?”
“大姐。”简露叹了口气,神色没了往日的张扬,望着她的眼神复杂,也不知是失望亦或是什么别的情绪,“我相信姚鉴这混账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也怕,你因为这混账对不起你,就也去做了什么错事。”
“你是说我在外面另有私情?”简娣问。
简露并不吭声。
简娣叹了口气,心里更是一阵绝望。
是她没有想到,依照简露对原主的关注程度,有些事肯定是瞒不过她的。但这种事怎么偏偏就落在了她头上。她一个单身狗,穿过来成了个已婚妇女,眼下又要被当作因为丈夫风流,出轨寻找慰藉的少妇。
“你放心,我没有在外面偷人。”
这点依她的节操她还是能保证的。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对卢小哥下手的意思。
简娣这直白的话让简露不适应地皱眉,“大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但看到简娣一脸郁闷,简露又软化了些语气,“我是真怕你做出错事。你一直是个拎不清的,当初也不会非要嫁给姚鉴这混账。”
“总而言之,今日我不准你去。”简露语气虽是软化了些,但态度却依旧坚定,“我不管大姐你究竟如何,但在和离前你不准再私见旁人。”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和离后,任凭你如何我都不会干涉于你,但在和离前,至少不能让人抓住短处。”简露道,“这也是为了大姐你的名声着想。”
“倘若你非要去。”说到这儿,简露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会儿,但依旧说出了口,“那我也只有告诉爹娘这一条路了。”
“大姐,此事你自己斟酌。”
简娣叹道,“我还能怎么斟酌?”
“你的意思是?”
“我和你去就是了。”
至于卢仲夏那儿——
简娣歉疚地想,回头托花枝知会一声道个歉吧。
对于拿简泉和吴氏出来逼简娣这事,简露好似很愧疚,见简娣答应了她,难得低下头连连和她说歉。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看着这姑娘的发顶,简娣一点脾气都没有,“毕竟你也是在替我着想。”
就是,和姚鉴和离的事要赶快提上议程了。回头她再去和简泉提一提,催一催吧。
简露离开后,简娣找来了花枝。
她身边除了花枝,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这个姑娘虽说被宠得天真了些,但对原主却是一心一意的好。听完简娣的托付,花枝还想再问,但被简娣一句“啥都别问,啥都别说”给堵了回去,顿时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事关伺候着的自家姑娘声誉的事,花枝也绝不会说。
晚上,简娣又去找了一次简泉,提起和离的事。
简泉给了她几天思考的时间,看她态度坚决的样子,叹了口气。
“旁人都当你没什么脾性。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是知道你性子的,你和阿露一样的执拗。”简泉示意她坐下,“当初你非要嫁给姚鉴,虽说我不同意,但终究还是由得你去了。今日,想来,我不同意,你还是不会善罢甘休,你不达到自己的目的,一直就不会放弃。”
端起手头的茶杯啜了口茶,简泉道,“我给了你几天的时间让你好好想清楚,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我也勉强不了你。更何况,姚鉴这小子确实并非什么善类,非要你同他硬扭在一起,想来也不过多了一对怨偶。”
简娣一直没吱声,捧着个茶杯,沉默地听着简泉说话。
“你是我的女儿,生母又去得早。”简泉眼神温和而无奈地看向她,“我自然也是偏向你的。”
“罢了。回头我就去找个时日,好好和姚鉴说清楚。”
简泉抬起了只手,阻止了简娣还没说出口的话,“这事就交给我去和他说,你不用去,你去了,反倒掰扯不清,我好歹是他长辈,料他也不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