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喝这么快干什么?品得出味道吗?”
张福贵尴尬的笑,慌张擦去嘴角残留的水渍:“让皇上见笑了……老奴从未喝过这么好的茶……”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今日你去休息吧,朕这里不用你了。”
张福贵的心越来越沉,但还是谢恩离开。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脸色难看的能哭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长年累月养在房中的月季摆在门口,浇了水后才回屋。
门窗紧闭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镇定全部消失,惊慌失措的取出藏在抽屉里的药丸,立刻给自己服下。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脸色苍白,腹中开始绞痛难忍。
张福贵疼得倒在地上,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个字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喉腔黏稠,仿佛被一大滩烂泥堵住了。
张福贵拼命拍打自己的胸口,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咳出来。终于,在他快要断气的时候,一大滩黑血被吐出。
霎时,张福贵只觉得整个胸腔都清爽了。
他长舒一口气,将残血的些许淤血吐出。处理掉淤血和房内的痕迹后,他重新服下另一枚药丸。
当天晚上,宫内便传来大内总管太监张福贵因过度劳累而暴毙的消息。
临近过年,这个时候死人不吉利。皇帝便让人将张福贵的尸体连夜抬出去,吩咐在宫外为他办理丧事。
然而这不过的装装样子,毕竟没人会在一个死掉的太监。接到密令的血滴子确认张福贵死亡后,便将他的尸体直接丢在乱葬岗。
他们走后没多久,又一行人来到乱葬岗,将张福贵的尸体抬走。
“醒了就去洗洗。”
张福贵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愣了愣才认出这是宫琰的声音,不由得大喜。
他睁开眼,看到宫琰正在不远处净手。
“十九爷!”张福贵激动异常。
宫琰回头看了他,又垂眼继续洗手:“你去的是乱葬岗还是垃圾堆?怎么臭成这样?”
张福贵想起自己差点被皇帝毒死,心中仓皇:“晋王殿下将求救月季和您亲手所制的解毒丸与假死丸交与老奴时,老奴还当他多心……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老奴跟着皇上四十多年了……没想到……没想到!”
“谁让你知道他太多秘密,又向着萧祺然。”宫琰见怪不怪,接过甘草捧着的干毛巾擦手,“虽然命救回来了,但身体受损在所难免。这几日好好养着,别出院子。等光景好些便送你回家养老。”
张福贵感动异常:“多谢十九爷!多谢五殿下!”他强撑着要起身给宫琰行跪拜大礼。
宫琰示意甘草扶起他:“要谢就谢你自己吧。”那些年他与萧祺然在宫中没少受张福贵照拂,如今能帮自然是帮一把。
“十九爷,有件事您务必要告知晋王殿下。皇上欲立……”
“老六。”他还没说完,就被宫琰打断。
张福贵震惊:“您怎么知道?”
宫琰嗤笑:“老六因为醉酒误了早朝的时辰,就被贬去封地这么多年,谁信?这些年老六在封地招兵买马,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还不都是他默许的。他那点心思也就骗骗顾国良兄妹,怕是老三都瞒不过。”
张福贵愕然,宫琰居然比他知道的还清楚。
“既然已经死过一回,这些就别操心了。”将甘草留下照顾张福贵,宫琰趁着夜色离开。
深夜的皇宫烛光逐渐熄灭,只有章台殿还灯火通明。
皇帝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浩言,面露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萧浩言穿着便服,神色凝重的望着皇帝:“儿臣回答这个问题前,也想问父皇一个问题。”
皇帝蹙眉。
虽然萧浩言恭敬的喊着他,可那语气像极了萧祺然,甚至有些像当初逼宫的他。
“这是你跟父皇说话的态度?”皇帝不悦。
萧浩言没管他,直接问:“舅舅是不是被您派人杀了?”
皇帝恼怒:“混账!你胆敢怀疑朕?”
萧浩言不依不饶:“因为是他帮您处理了苏家,所以这件事必须查到他停下。否则您就是罪人。”
“住口!”皇帝拍桌,“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屋外的侍卫已经被儿臣支开。如果您是指藏在屋内的血滴子的话,他们在这里。”萧浩言直面皇帝,微微抬手,帷幔后便有三人双手各拎着一个滴血的脑袋走出来。
皇帝瞬间白了脸,这正是随身保护他的暗卫!
“你要谋逆吗!”皇帝大怒。
萧浩言面不改色:“父皇执掌朝政这么些年也该累了,是时候换个人了。”他从身后抽出一卷空白诏书,“请父皇在即位诏书上写下儿臣的名字。明日起,您安心做您的太上皇。”
皇帝怒极反笑:“做梦!好好的人子你不当,非要做乱臣贼子?你现在滚出去,朕可以留你一命!”
萧浩言嘴角扯出讥讽的笑:“您当儿臣那么好骗吗?恐怕一出去就会被乱箭射死吧?还是您等着老六回来?不瞒您说,儿臣的杀手前一天就已经出发。”
皇帝愕然。
萧浩言又说,“整个皇宫已经在儿臣手中,您最好还是配合。毕竟您中毒已久,今晚是最后的日子,而唯一的解药就在儿臣手中。”
皇帝如遭雷击:“什么?中毒?”
第67章 晋王殿下大杀四方
萧浩言勾起一抹笑:“看来您还不知道。您真以为每次吐血都是因为旧疾复发吗?儿臣忘了,张太医被关照过不能跟您说。”
皇帝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居然连张太医都被他们收买了!
他强压住喉咙口涌出来的鲜血,全身不住的颤抖,指着萧浩言问:“你……你们……还做了什么!”
“只要您将诏书写了,自然什么事也没有。”萧浩言走上前,将空白的即位诏书平摊在他面前,将毛笔沾好墨水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一眼不眨的望着他,狼毫笔尖在桌案上滴落下豆大的墨迹,他这才接过。
“呵……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没错,顾国良是朕派人杀的!他但凡有点觉悟,就该在朕派人去查苏家之事时自戕!”
萧浩言没有说话。
皇帝握着笔,浑身颤栗,“朕不信朕中毒!朕不写!老六马上就会带着兵马回来!你、还有老五,都得不到皇位!想不到吧?你们俩争了这么多年,竟然谁也得不到哈哈哈!”
他越想越气,同时也有种报复的快感。望着萧浩言,皇帝用力将手中的笔朝他脸上一丢。
萧浩言侧头躲开毛笔,却没能躲开其上的墨汁,被溅了一脸。
皇帝咬牙切齿的说:“朕当初想过由你继位,可你母后、还有你那个舅舅……朕不放心!”
齐王府的暗卫端来热水,为萧浩言擦去脸上的墨迹。
皇帝将空白诏书直接丢在地上。
萧浩言蹙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暗卫便一左一右将皇帝按在椅子里坐下。
皇帝恼怒:“大胆!放开朕!”
“既然您不配合,那您还是去死吧。”萧浩言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皇帝道,“对了,您今晚派去毒杀母后的人,也已经死了。”
皇帝不可置信:“什么!”
“杀了。”萧浩言冷着脸离开,却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萧祺然的声音忽然响起,他鼓着掌闲暇的从门外走来。
萧浩言震惊的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里?”
萧祺然嗤笑:“你能来本王就不能来?不就条密道么,谁不知道?”
还被暗卫一左一右按在椅子上的皇帝大喜:“老五!你可算是来了!”他想要起身,又被暗卫粗暴的按下。
萧祺然这才瞥了眼他,露出虚伪的同情:“真惨。”
皇帝忙说:“老五,快帮朕收拾了萧浩言这逆子!朕就把皇位传给你!”
萧祺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般,诧异的问:“皇位原来是传的吗?不是各凭本事抢吗?”
皇帝一愣。
萧浩言道:“你别听他的,他已经指定老六为储君。等明日老六从封地回来,立储诏书就会颁布。”
“所以呢?”萧祺然问。
萧浩言露出一抹苦笑:“我们争了这么久,结果是为别人做嫁衣。萧祺然,就算你服,我也不服。输给你我认了,可凭什么让老六捡便宜?”
“谁让他才是父皇真心宠爱的儿子呢。”萧祺然嬉皮笑脸的说。
皇帝望着一左一右站立着的两个儿子,心中开始计较。刚刚已经与萧浩言撕破脸皮,而且他也有弑父之心,留不得。倒是萧祺然……虽然性子混账了些,但应该不至于像老三那么六亲不认。
想到这里,皇帝立刻说:“老五,父皇最宠爱的是你!”
萧祺然忍不住笑了:“真是受宠若惊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满口胡话?”
被戳穿,皇帝面色不好。可小命还在萧浩言手里,他只能抓住萧祺然这根救命稻草:“父皇说的是实话。”
萧祺然露出嘲讽的笑。
萧浩言凉凉道:“父皇,求人不是这么求的。老五若真心想救您,还会在这里磨蹭?更何况您杀了他生母和外祖全家……”
“是顾国良兄妹做的!”萧浩言还没说完,皇帝立刻大喊,生怕萧祺然不管自己。
他敢做不敢认的模样让萧浩言第一次有些瞧不上这个皇帝:“若无您的默许,他们敢这么做?”
皇帝心虚,不敢跟萧浩言再辩驳,一心拉拢萧祺然:“老五,父皇说的是实话。只要你现在将萧浩言这伙乱臣贼子剿灭,朕即刻写下立你为太子的诏书。”
“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如此重用,儿臣真是受若惊。”萧祺然表情真挚,语气却讽刺到极致。
萧浩言知道他来者不善,提醒道:“他已经身中剧毒,解药在我手上。”
皇帝反驳:“朕没中毒!”
萧祺然看也没看皇帝,促狭的问萧浩言:“乌毒也有解药吗?给我一份呗?十九叔还等着呢。”
谎言被戳穿,萧浩言诧异:“你怎么知道是乌毒?”
萧祺然瞥了眼皇帝:“其实你现在更应该诧异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按你们给他服用的量,一个月前他就该毒发身亡了。”
皇帝震惊。除了他自己,都知道他中毒了?
萧浩言错愕的望着萧祺然:“这怎么回事?”正常来说,皇帝的预计死期的确是一个月前。但当时皇帝依旧生龙活虎,皇后以为是药效不够,又喂了一个月。
“因为我暗中给他吃了小叔叔留下来的药。”萧祺然瞥了眼呆滞的皇帝,眼中带着怜悯,“真是可怜,执掌皇权这么多年,个个都想他死。”
宫琰曾经怕萧祺然中招,给他留了不少缓解乌毒的药丸。给皇帝吃完后,正好他回来,萧祺然便又请他做了些。
萧浩言这才意识到其实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萧祺然的掌控之中,不由得后背发凉:“你还知道什么?”
“本王还知道你收买了禁卫军,所以能不动声色的掌控整个皇宫。要是顾国良没死,今夜你弑君之后,第二日一早他就会率领百官请你登基。顾氏要是没被废,还会将弑君之日栽赃给本王。不过很可惜,她死了。”
萧浩言立刻反驳:“不可能!父皇派去的杀手已经死了!”
萧祺然睥睨的望了眼凤仪宫:“我杀的。”
萧浩言震惊:“什么?”
“不然她为什么迟迟不来章台殿?”萧祺然问。
这也是萧浩言心中的困惑,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萧祺然,打量着他,瞥见他衣角处尚未干透的血迹,萧浩言整个人如遭雷击:“你真的……真的……”
萧祺然微微颔首:“对,杀了。你难过什么?顾氏一条贱命换我母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条命,赚翻了吧?”
皇帝从自己时日无多的悲伤回过神,一听到这事,骤然笑了:“哈哈哈……报应……这就是她给朕下毒的报应!”
萧祺然不屑的瞥了眼他:“我一会儿就送你下去找她。”
话音未落,只听见萧浩言一身怒斥:“我杀了你!”他抽出暗卫的长剑便朝萧祺然而去,“杀了萧祺然!”
“保护晋王殿下!”屋外传来一声雄厚有力的声响,宁元水与一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黑脸大汉一同冲进来,与萧浩言等人打作一团。
萧祺然迎上萧浩言,刀光剑影中,萧浩言逐渐从丧母之痛中冷静下来,难以置信的望向周围的禁卫军:“宁元水?你怎么没死?这怎么回事?顾鹿呢?”
“死了。”宁元水懒得多解释,提剑便冲入战场。
萧浩言心中慌张,不知道萧祺然还有多少底牌,心知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厉声命令:“先杀萧祺然!”
“做梦!”萧祺然一剑刺中萧浩言的胳膊,又躲开他刺向自己咽喉的剑尖。
顾鹿是禁卫军统领,顾家唯一的武将,顾国良的堂弟。他一死,禁卫军便由副统领宁元水的表哥唐宇指挥,便是刚刚跟宁元水一起冲进来的黑脸大汉。虽然仍有部分心腹誓死跟随萧浩言,可已经不足为惧。
章台殿又一次被毁的七零八落,嘈杂声充斥着整个宫殿,所有人几乎都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