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变,地位变, 欲望变,人也跟着变了。
权力使人狂。
让卞太后放下掌控权,谈何容易。
“现在后宫空虚, 皇家子嗣凋零, 若有个好歹,这不是要绝皇室血脉吗?都不用你那些皇叔造反, 这皇位就先拱手相让了。”
卞太后转变政策,语重心长劝告丰元帝。
似乎忘记了自己当皇后的时候, 周元宗也才只有两个皇子。
还全是皇后生的。
其他妃嫔就只有公主, 而且公主也没几个。
现在卞太后就拿皇帝子嗣稀少说事。
先帝重病太子年幼的时候大周都还没崩盘, 现在丰元帝身强体壮又有周展阳帮他,这卞太后倒是想在后宫搞事了。
要她卞家生出的孙子才是亲皇孙,下一任皇帝也只能是他们卞家生的皇帝。
在门外偷听的周展阳心里直呵呵, 真是感谢卞太后她全家,在小皇帝七岁登基那年没直接谋反了。
不过挟天子垂帘听政的事的确也没少干。
“我懂的。有我在,皇家子嗣绝不会凋零,肯定会愈发昌盛起来。”
丰元帝继续顺着卞太后的话说。
这个丰元帝还真不是随便糊弄,将卞太后劝走之后他扭头就写了个圣旨,再趁老国舅卞中棠装病直接拿宗人府的章章咔咔咔盖下,把包括卞慧心在内的几个秀外慧中的外戚贵女全封为郡主了!
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卞太后让丰元帝选秀纳妃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皇子,丰元帝直接把外戚贵女封为郡主。
名义上全登记上了宗人府名册,都算是皇家子嗣了!
一天之内多了几个郡主,开枝散叶效率之高简直让人咋舌。
丰元帝还不是随便封的郡主。
那些在外建立赫赫战功为国捐躯的老将遗孤,给封个郡主也不为过。
女子当家又有何不可。
将领都为大周战死了,朝廷还不多照顾孤儿寡母啊。
还有上阵父子兵的,父亲儿子都战死了,家里还无精壮男丁撑着,剩下孤女寡母,朝廷再不照顾点,他们能被旁族生吞活剥了。
其实丰元帝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老国舅卞中棠总给他借故拖着。
恰恰这次册封白小桃为盈丰郡主给了一个极佳的契机,他就咔咔咔全落实下去。
丰元帝一共再册封了六位郡主,除了卞慧心是因为身份高贵而封的郡主之外,其他五位郡主封号都是父亲功勋换来的。
包括白小桃在内的七位郡主搁在一起比较,白小桃是凭本事被册封为郡主,五位郡主是自己父亲军功高,唯独卞慧心就只是身份高贵而已,高下立现。
反正卞中棠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阻扰白茂文封爵,结果就多了七位郡主,还绝了卞慧心入主后宫之路。
本来就是亲表妹,现在还被册封为郡主,就算丰元帝真点头答应明年开始选秀纳妃,卞慧心也没机会参加了。
等卞太后知道之后,这圣旨都已经全天下都知道了。
当即气得卞太后晕厥过去。
丰元帝见母后被他气晕了还没来得及内疚就被周展阳打断了。
“装的。”
御医是周展阳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卞太后是真被气晕厥还是装晕。
“装的?”
丰元帝舒展眉头然后又皱起。
“高达,高达。”
丰元帝想叫高达去给太后送点今年进贡的上品银耳过去。
太后老生气,肝脏容易积毒,多吃点银耳,排毒养肝,心平气和才能益寿延年。
结果喊了两嗓子,李高达没出现,现身的是內侍总管李力夫。
丰元帝才想起来李高达被派去小月山农庄了。
是李力夫也不打紧,丰元帝原样吩咐李力夫去送银耳。
卞太后在慈宁宫哼哼唧唧,却只等到內侍总管给她送清心宁神的银耳,差点儿真被气病了。
这儿子真是翅膀硬了!
宁可把母后气病了治病,也不让她顺心!
周展阳看皇宫里闹腾不出什么来,便回小月山农庄去了。
他并没有反对丰元帝册封郡主,只是此次白小桃多少成了导.火.索,还得想想怎么哄一哄那个小鬼。
然而周展阳没有想到,他趁着夜色回到小月山农庄,还没回仆人宿舍躺下就被白小桃堵门揪着了。
“大哥哥,你帮我问问皇帝是个啥意思啊?”
白小桃阴沉沉着脸,身后的黑色怨念都快让空间扭曲成黑洞了。
“……”
周展阳沉默。
他意识到自己被白小桃识破了。
下意识就是反省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周展阳平时都戴着“陈力”的人.皮面具,这次也不例外。
他在跃入围墙之前就把面具戴好,就算真被白小桃撞了个正着,那也应该是认出“陈力”才对。
可是白小桃精准无比地在“陈力”的房门口堵他,而且还在他戴着“陈力”面具的时候叫他大哥哥。
这就意味着白小桃可能在之前就认出了他。
周展阳当机立断掳起白小桃就飞入黑暗中。
一个小姑娘,三更半夜堵在一个大男人房门前,随时有可能被其他男仆撞见,这像话吗?
最关键是周展阳还不打算让“陈力”这个马甲废掉。
还有得防着耳报头子那个八卦精,鬼知道他会给丰元帝传什么话。
同样一句话,用不同语气说出来那意思可就是南辕北辙差得厉害。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周展阳三两下将白小桃带到山顶望月亭那儿之后才用正常的声线回问白小桃。
“你甭管我怎么认出来的。你快帮我问问皇帝这是想干嘛?为什么要我学那些请安问安有的没的,连吃饭筷子捏几寸长都要管。”
看来宗人府来的人把白小桃折磨得够惨,周展阳去了皇宫多久,白小桃就被宫廷礼仪折腾了多久。
以至于白小桃满腹怨念都敢凶上周展阳了,连带对那个给她发钱钱的皇帝也不太客气。
喋喋不休抱怨着抱怨着,白小桃才意识到气氛太过安静。
整个山顶就只有她在说话。
山顶的望月亭很开阔,银白色月光打在周展阳的侧脸上,恍惚间白小桃又看见了灵堂时的那个人。
周展阳紧紧盯着白小桃的双眼,不人不鬼的诡魅气息从头笼罩下来,直把白小桃盯怂了。
“常威闻出来的嘛。”白小桃怯生生回答。
日天日地的小老鼠怂归怂,让常威背锅的操作遛得一逼。
周展阳若不是知道常威不会出卖他还真有可能信了。
“狗的嗅觉那么好……它自然能认得出来呀。”
白小桃弱弱再加一句。
周展阳抿着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白小桃并不知道常威是非常稀少的狗种,智商高而且听指令。
不像獒犬那样空有智商和武力服从性却极差。
而且常威在送到白小桃手里之前其实已经调.教过了。
常威暴露周展阳的身份的可能性极低,因为它不会违抗指令。
而周展阳在把常威带来小月山农庄之前调.教它的指令就是听指令。
常威认出人乱扑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出现。
“不说的话,那我也不说。”
周展阳见似乎吓着白小桃了便一改语气。
诡魅气息消散,锦衣卫又是锦衣卫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小桃气鼓鼓瞪眼。
“那说还是不说?”
周展阳眼看要继续奉行惜字如金。
“声音嘛……你一说话就听出来了。”
白小桃嘟咕道。
那么明显的低音炮声线,一听就耳朵发麻,她认不出来才有鬼了咧。
“……”
周展阳沉默了。
听声音就认出来?
不是周展阳自夸,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他在伪装潜伏时几乎没人能瞧出破绽。
若是白小桃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第一天就认出来了?
这小鬼居然还能憋整整一年时间。
他看这小鬼不是属老鼠而是属王八的。
认出来还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认出来之后的那一连串骚操作。
还骚操作了一整年。
周展阳意识到自己被白小桃和白茂文利用了之后就呵呵笑了起来,笑得白小桃浑身发毛。
“知道怕了?”
周展阳逼近紧紧盯着白小桃的小脸。
他知道白小桃知道他知道她利用他往丰元帝那儿传话了。
第48章 精神损失费
“我们以为你们是来监视我们的。”
“哥哥说, 这天下尽在皇帝掌控之中。”白小桃说一句就偷看一眼周展阳, 小样的说话还能根据人的情绪改变及时现编。
“所以做事无需遮遮掩掩,瞒天瞒地都瞒不过皇帝。”
都这样了, 居然还不忘给白茂文哥哥刷好感度。
别看白小桃怂怂的,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擅长感知他人情绪和气场变化的人。
重练小号的白茂文那是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能不知不觉中操控全局。
白小桃这全然是本族天赋。
小老鼠不机警一点, 怎么保得住那个神仙袋子。
“小鬼。”
周展阳看着白小桃机灵中透着点儿贼兮兮的乌黑大眼。
“那小月山农庄这儿多了几个人少了几个人,你也知道了?”
“你是说经常偷溜进猪圈摸小猪的那个嘛?”
这个明显是耳报头子。
“还是童管事带过来的工匠?”
这几个就是武力高强能以一敌百的锦衣卫千户了。
白小桃完全没留情面, 把奉旨潜入的几个锦衣卫老底全掀翻了。
“我发现驻扎进来的护卫好像也是你们的人哪?是不是呀?”白小桃仰起小脸看着周展阳求证。
周展阳又呵呵笑了。
不过这次笑得多了几分真。
白小桃听着他的笑声,一面忍着耳朵的酥麻,一面问他皇帝给她派人学习宫廷礼仪是个什么意思嘛。
她都已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锦衣卫也得回答她的问题了吧。
“不用想太多。让你学学那些,只是方便过年去皇宫吃顿饭而已。”
省得白小桃见着个穿着华丽点儿的人就噗通一声跪错了。
又或者是绞尽脑汁躲掉任何要下跪行礼的可能。
这小鬼的脑袋瓜用来想怎么种田致富就行了,其他勾心斗角的没必要去烦恼。
周展阳心知白小桃对下跪有抵触。
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现在白小桃见着皇帝和太后都不用跪, 让她多学点儿也是省得在宫里出糗。
别看白小桃个子小小,自尊心强着呢。
要真在皇宫里出糗了, 她肯定不会再见小皇帝了。
到时候小皇帝又不知道会瞎折腾个什么出来。
周展阳有个不好的预感,真到这种境况小皇帝绝对连微服私访都干得出来。
“啊?去皇宫吃饭干嘛?那不是皇帝带着他一大票妃子一起吃饭的吗?关我什么事呀。”
当个郡主还要履行义务不成?
白小桃说着说着不由得皱起了两条小眉毛。
她穿过来已经有一年了, 发现有很多东西都偏离了书里描绘的情节。
皇帝可别真扛不住压力被他老娘塞一大堆妃子进后宫啊。
白芷晴是进不了皇宫当皇后了, 可架不住这历史的车轱辘它又咯哒咯哒碾回来。
没了一个白芷晴, 还可以有黄芷晴绿芷晴黑芷晴。
一日凤位虚空,一日大皇子小命悬乎。
丰元帝不是很喜欢丽妃嘛?
喜欢丽妃,就该给她至高至尊的地位才对啊。
是个人都能欺负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还是不是男人了啊。
直接霸气点跟他老娘杠上,就立丽妃为皇后怎么滴?
反正那太后命硬着咧,根本气不死。
书里记载好像活到了七八十岁来着?
就是晚景不太好,儿子孙子都不待见她。
卞太后认为才是一家人的卞家更是参与藩王逆反案而被丰元帝收拾个干干净净。
亲舅舅要夺自己的江山,亲生母亲还各种拖后腿,丰元帝能和卞太后感情好才怪了。
历史上心狠手辣一点的帝王能直接让太后病死了,哪里还能让卞太后禁足慈宁宫好吃好喝养她终老。
“诶,大哥哥。能问你个事不?”
白小桃搓搓小手。
冻的。
这已经是初冬了,望月亭柱子上都是冻出来的冰霜,大晚上就更冷了。
尽管白小桃是全套武装来堵锦衣卫的,夜里在外头待久了也不免感到彻骨冰寒。
周展阳一见白小桃开始搓手跺脚就知道她冷了。
拎上她就要带她回房去。
“诶诶,等等。”
白小桃抱着周展阳的一条胳膊像个秤砣一样坠地上不走。
以她之前的经历来看,回房就意味着没戏。
肯定要趁机问个明白。
再等这个闷葫芦主动开口的话,下次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周展阳垂眼看着赖地上不走的白小桃。
才十一岁的小女孩,拎在手里跟拎小猫似的。
就这点儿力气还跟他赖着不走呢。
“皇帝现在是不是只有一个妃子呀?”
白小桃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问个明白咯。
“嗯。”
周展阳嗯一声算是回答。
然而这种能把天聊死的对话难不倒白小桃。
“只有一个呀,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