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整个葬礼过后白小桃也累惨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在白小桃躺床里睡得死沉死沉的时候,白茂文一瘸一拐推门进来了。
被老大夫诊断彻底废了的白茂文竟然能走了,若是被人瞧见一定会大吃一惊。
清竹苑的房间格局和别处不同,白小桃看惯了现代的套间房子也就没觉得奇怪。
白茂文要进入白小桃房间,完全不需要经过走廊。
再加上此时就连守夜的仆人也都打盹睡着了,也就没有人看见白茂文进了白小桃房间。
白小桃太累了,沉睡中没有察觉白茂文正坐在她的床头边上看着她。
被子拉得高高的,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暖暖的被窝把白小桃的脸颊烘得红扑扑。
看着就真的像个活人一样。
白茂文手指轻轻拂过空中,想按一按白小桃哭肿的眼皮,却又怕扰了白小桃的睡梦。
又或者是不想看到手指按下去,摸到纸糊的胭脂。
其实白茂文在砸破锁看到白小桃那一刻就知道眼前这个不是他亲生妹妹了。
小妹还小的时候误吃了一碗菌菇汤,差点儿中毒死掉。
这碗菌汤是那边送过来的,原本是给白茂文喝的。
别看都是普通的野生香菇,其实是用毒菌熬了一次汤之后用这有毒汤底再加香菇熬了菌菇汤送过来,摆明是想毒死白茂文。
这毒菌菇厉害得很,用银针都验不出来。
又是白老夫人借白永望名头赏的,陆秋兰小心谨慎了那么久愣是没防住。
菌菇汤很香,小孩子一下子就嘴馋了。
小妹闻着汤香吵着要喝,就这样阴差阳错替白茂文挡了灾。
娘为了救回小妹,硬是抠小妹喉咙抠出血也要小妹把那一碗菌汤全吐出来。
万幸,小妹被救回来了。
小妹年纪小,忘性大,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差点儿死掉这事儿。
只是自此她就厌恶上了菌菇。
别说吃了,一闻到那个味儿就吐。
娘也纵着小妹,不吃就不吃。
自此以后外头的食物一律不准进儿子女儿的嘴。
就这样,小妹还落了个矫情挑食的闲言。
可是白小桃竟拿着一个香菇菜包在吃,而且也没有吐。
白茂文抚着白小桃头顶滴落的那滴眼泪,确确实实是为小妹而流的。
然而重生回来的白茂文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硬是没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而后发生的一切更是突破了白茂文的想象。
白茂文腿瘸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熟悉自己的腿状态呢。
可是白茂文在父亲停灵的那几天里,白茂文能感觉到他的膝盖在隐隐约约发热。
膝盖渐渐有力,他自己偷偷尝试着能把脚抬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上辈子膝盖被打碎之后,小腿完全失去知觉,根本感觉不到冷热。
怎么会又隐隐发热了?
而且明显在好转。
白茂文心中的疑团更多了。
直至白茂文发现白小桃很热衷给他泡茶。
白小桃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清竹苑的小厨房,但是她可以泡茶。
炭炉上咕嘟咕嘟烧着水,泡一壶热茶就是暖暖的一个下午了。
白军师喝过不少好茶,他自然尝得出来白小桃给他泡的茶绝非凡品。
膝盖一天天好起来,白茂文深知在他没有摆脱白家之前,他不能暴露自己膝盖有可能好转。
所以连去给父亲送葬都是被人抬着去的。
直至父亲出殡的时候,发现纸扎绿女少了一个,白茂文那诡异的脑袋神奇地将纸扎绿女和白小桃联系在了一起。
上一辈子父亲死不瞑目,直至盖棺也一直瞪着双眼。
别看白茂文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他极佳的听力能听到下人私底下在非论白太老爷死不瞑目和白家内的腌臜事。
大冬天里,尸身早就被冻硬了,除非是把尸身化了,若不然眼皮绝对不可能闭上。
而白茂奇他们绝对不敢动尸身。
然而这一次,父亲却是合眼盖棺的。
莫不是父亲把小妹带走了,却留了个绿女在人间?
让绿女用鬼神仙法治好他的腿,是想要他三年之后重新会考参加殿试不成?
若他的腿好了,绿女也会消失吗?
有些冰凉的指腹摸到白小桃粉扑扑的脸颊,发现是暖的。
细腻的皮肤,完全不是纸扎的手感。
这大概也是仙法吧。
白茂文收回手,又悄无声息地悄悄出去了。
白小桃不知道白茂文进过她房间。
等她睡醒之后发觉又饿了。
“怎么会如此容易饿啊……”
白小桃发现她的食量已经是三个成人那么大了。
若不是有空间,就她这个食量会把人吓死的吧。
“再忍忍吧,很快就能吃晚饭了。”
可是晚饭又不能吃多,唉。
唯有趁着晚上进空间好好吃一顿了。
“不合胃口吗?”
晚饭的时候,白茂文又给白小桃添了一碗汤。
“好喝。”
白小桃很给面子地把汤全喝完了。
一桌子饭菜又是有三分之二进了白小桃的肚子里。
吃完饭的当下肚子是饱饱的,只是过不了两个小时就会饿。
完全破坏了白小桃想早早睡觉睡着了就不饿的打算。
还是去空间里吃饱了再睡吧。
热辣辣的麻辣火锅,冬天里吃最好了!
反正她年龄小,不怕胖。
说吃就吃,白小桃猛然睁眼,躲去茅房那边借着茅房的掩护进了空间。
结果白小桃从空间里出来,看到自己房间里凭空多了个白茂文,她不由得心中一惊。
一只被寒冷空气冻冰了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让白小桃更是挣脱不能。
别看白茂文斯斯文文的,力气大得很。
白小桃以为自己的手腕要被他箍断了。
“别走。”
白茂文紧紧盯着白小桃,紧抓着白小桃的手腕不放。
“(⊙o⊙)…?”
白小桃懵逼。
白茂文这是什么反应?
不应该把她当邪神恶鬼烧死嘛?
怎么看样子还怕她一走了之啊?
白茂文还真的是怕纸扎小妹被他撞破之后消失不见。
即使心里一直都对自己说,不要去偷窥纸扎小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心中藏着的这个秘密就跟长了猫爪子似的,时不时挠白茂文一下。
白茂文又奇思妙想,老担忧纸扎小妹会不会是带着使命上来人间,完成使命之后就消失不见。
父亲瞑目安葬了,他的腿也在好转,三年之后可以正常参加会试。
纸扎小妹她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消失?
这般自相矛盾的想法在心里折磨着,就又下意识来了纸扎小妹这边看看她还在不在。
结果就正正撞上了纸扎小妹突然现身的现场。
真真是凭空出现。
白茂文连茅房都找过了,纸扎小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不知道白茂文在寒夜里到底找了多久,他的指尖冷得似冰,全然没了热气。
“别把小妹带走……”
掌心里的温度在源源不断渗入他的皮肤,寂静的寒夜里白茂文甚至能感觉到纤细手腕里血液的流动。
白小桃听着听着就明白过来了。
没想到她只是无意中弄坏了一个纸扎绿女,居然给白茂文造成如此大的误会?
“不走。”
白小桃见状干脆就顺着白茂文的脑洞瞎编了。
小妹应该投胎去了吧。
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仅仅只是书中寥寥几笔的陪衬。
冥冥中,总觉得世界和世界之间不该是完全孤立的。
她也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了……
第7章 大冬天分家
白老夫人发现,白太老爷下葬之后,白茂文那个小杂种的同窗们上门请教学问来得更勤了。
一张张拜帖,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可气得白老夫人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好几条。
这些人脉若是她儿子白茂奇的多好,将来也会成为儿子的助力。
可偏偏全都是白茂文的同窗!
这不是人脉,这是要她儿子白茂奇的命!
一个一个家里全都是白老夫人不能得罪的,白府还能拒绝他们上门?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门来和白茂文探讨学问。
在白老夫人看来,那是白茂文科举无望了,故意把学问教与同窗,让他们去考状元!
没想到白老夫人还难得聪明了一回。
白茂文真的是在将当年会试的内容偷偷透露给同窗们。
反正他会考和殿试是无望了,那还不如便宜他的同窗们。
即便他的腿好了,他还有重孝在身,要守孝三年,也是参加不了二月的春闱会考了。
李学林和陈飞宇两个学问不错,探花榜眼妥妥的。
状元落在了另外一个较为年长的人身上,和他们并非同窗。
不过他们都认识,是翰林大学士之子莫德言,也有几分交情。
反正京城里头的权贵,不认全了出去得罪人不自知还给家里招祸那是要被亲爹打死的。
白茂文重点是点醒谢乐生几句。
谢乐生是南边上京赴考的学生,他对西北边患的了解程度不如西北生源地的学生,也不如京城墙下的权贵子弟,缺的是圈子浸染。
然而谢乐生的学问水平虽不如李学林和陈飞宇,可也是二甲拔尖的。
只是他在会试和殿试时犯了小忌讳,落到了三甲的名次里。
不过也不能全怪谢乐生,谁能想到考官能把如此犯忌讳的题目放在试卷里。
只是考差了就是考差了。
三甲同进士如夫人,这对读书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因为科举名次不理想,谢乐生郁郁不得志了很久。
回去南边沿海距离家乡几百里的地方做了个小官,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起来。
白茂文会帮他,不仅仅是因为同年情谊。
而是因为谢乐生的的确确是一个为民着想的父母官。
后来谢乐生死在了抗击沿海倭寇战斗里。
若是谢乐生的官衔再高些,他就不用因为求调拨兵力支援不及时而死守战亡了。
古代交通不便,即便谢乐生有极强的嗅觉发现沿海不对,势单力薄之下也无力回天。
少了谢乐生这个父母官,白军师想要收拾海寇来自然难上许多。
白茂文既然都回来了,那自然不想再让谢乐生就这样折了。
“模拟试题?”
李学林和陈飞宇对白茂文提议的这个很感兴趣。
“嗯。”白茂文点头。
模拟试题这个词还是出自纸扎小妹之口。
“既然考官能出题考我们,那么我们也可以反推考官会出什么题。做到胸有成竹,应答得当。”
白茂文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藩字。
当下就让几人愣住了。
“你觉得今年会考会出这个题目?”
李学林有猜测过,可没想到白茂文会直接写出来。
“不只是会出,上面更想解决。”
白茂文直言。
“解决?”
谢乐生不由自主凑了上来,抻着脖子盯着那个藩字仿佛能盯出花儿来。
“是解决。”
今上不需要阿谀奉承净说些好听话和稀泥却半点儿解决办法都没有的臣子。
而且这道试题有陷阱,保守派会维护皇权,却也建议削弱藩王权力,巩固天子的地位。
激进派则直接否定周高宗当初的封藩决定。
别看谢乐生个子偏矮瘦,他却是一个火力十足激进派。
若不然也不会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吃了十几年的苦头。
直接否定封藩,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封藩的坏处,这不是指着丰元帝的鼻子骂他爷爷吗?
错都错了,谢乐生没个解决方案,还变相骂周高宗。
就算丰元帝自己心里也把爷爷骂个无数遍,累死周元宗,还要累死丰元帝,那也不是谢乐生能说的。
阅卷一看不是个能用的料,直接搁到三甲里头去了。
现在谢乐生被白茂文这么一提点,他也回味过来自己下意识想要回的答案错得有多离谱了。
“哥哥,喝茶。”
白小桃拎了一壶刚烧好的水进来要给白茂文倒茶。
每天雷打不动,完全不受白茂文同窗来访的影响。
家里没有女眷不见外男的迂腐规定,白茂文也就没阻止之。
若是小妹,白茂文还想改一改她那胆小如兔的性格。
可这个是纸扎小妹胆子大,白茂文就更不用拘着她。
“小妹,以后这茶还是省点儿吧。这儿几人一人一口我就没了。”
白茂文看了眼那水壶,状似无意地吃味。
其实白茂文是怕被李学林他们察觉到茶水的神奇。
明显白茂文小时候也没少看小话本,脑洞奇大。
“文弟你就不对了。这什么茶,藏着掖着不让我等喝啊?”
陈飞宇说道,白茂文越不让,他就越想喝喝看。
“我给哥哥泡的。你们要喝自己泡。”
白小桃心想也对,哥哥的膝盖好太快会惹人生疑,她以后还是得控制一下。
为转移注意力,她还好奇地问:“这什么呀?在桌子上写个藩字。干嘛你们要削藩呀?”
“你个女孩子家家也懂削藩?”
李学林稀奇了。
他来白府来得频繁,见白小桃见得多了,也就把白小桃当自己妹妹来戏谑。
“为什么不懂呀。哥哥有那么多书,又没说不准我看。”白小桃只拿了一个杯子,一边说还一边给白茂文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