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捧阿玉,可不是那种被打了左脸送上右脸的行为,而是从这些话语里,用自己的宽宏大量,来衬托了一下阿玉,虽然他们都知道阿玉未必知道王祥来的目的,可就阿玉这政治敏感度来说,你能保证他不知道这在庐江隐居的王祥到这里是来避难的?对着避难的说什么那边是小问题,那态度……桀骜?锋芒毕露?
呵呵,好吧,其实暗地里王祥还是反击了一下。最起码人情练达的顾雍是这么想的。那么阿玉是不是知道?亲,他能不知道?可是他能不说?一来这么一个打响名声的良机实在是不容错过;二来他到底只是十七岁,年级摆着呢,不锐利些,岂不是不符合身份;三来……人顾雍要他说的,他除非藏拙,不然有拒绝的权利?
阿玉不想为了王祥的面子委屈自己,那自然只能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当然,这显摆过了,该有的谦虚也是要有的,该弥补的也要弥补一二,虽然未必有什么大用,好歹态度总要端正些。
“玉不过是个无知小子,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那里值得人来抢,王公谬赞了。倒是王公,潜居庐江几十年,教化一地百姓,庇佑无数生灵,让这战乱频繁之地多了不少的生机,这才是功德无量。”
所以说人的嘴最是奇特呢,这上下两张皮,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原本的躲避战乱,求告庇佑之旅,听着好像这一次王祥是特意过来摆脱东吴诸公,争鼎天下莫伤百姓一般。这档次蹭蹭蹭的,就立马上去了好几个个台阶,上升到了悲天悯人的地步。若是传出去,王祥的名声只怕还能在上去一格啊!甚至连着顾雍,这个接待的,或许都能混一个心存百姓,仁善大度的名声。
所以啊,听到阿玉这么说,别说王祥了,就是顾雍也忍不住眼睛又是一亮。王祥眼睛亮那是因为阿玉会说话,不但是兜全了他的脸面,还给了他新的操作方向,有助于他提升自家的影响力。而顾雍眼睛亮,那是因为他觉得,这秦玉,那真真的就是个天生的官料子。
官是什么?能力大小不说,想要爬的上去,想要一路顺畅,那靠的就是脸厚心黑嘴皮子会说啊!不能死的说成活的,在这个年代想好好当官简直就是做梦,没见人家打个仗都得玩个心理战嘛;没见动不动就要有个什么阵前来使,来个策反什么的嘛;这脑子活络,嘴皮子会说,简直就是成为名臣的必备条件。连着黄盖都要秀演技了,你说,这重要不重要?
顾雍敢说,就冲着今日这一段话,王祥回去后要是不拼了老命的帮着秦玉宣传名声,他这顾字能倒过来写。就是他自己……回去后不送过来三五车的礼,那就是自己没理了。
想到这里,顾雍又一次大笑了起来,伸手用手指虚点了阿玉几下,语气亲近的说到:
“好小子,如今我倒是相信了王公的话,如此人物,必定三家争抢,天下皆知,好在我会嵇山有灵,我东吴有幸,老夫等着,等着你功成名就,匡扶天下之日。”
这个反馈怎样?这夸的,就差没将阿玉说成天下救世之人了。若是寻常小子,听到这个,不说立马跪下称一句承受不起,就是飘飘然,坐等出仕,可惜啊,那都不是阿玉的路。
“顾公说笑了,小子哪有什么匡扶天下的本事,最多也就是在这山野之地,多救几个人,或者等才学足够,多收几个弟子而已。三国相互牵制,虽常有此消彼长之势,然如此局面已定,非三五十年不能破。如此世情之下,在没有比培育下一代英才更重要的事儿了。小子不才,也愿意为此多出点力,希望能有幸为天下多教导些才干之士。”
老子没工夫当官扯皮,这样三国鼎立的时候当官很没意思,我就想教学生,以后说不定能教导出一个能一统天下的来。
阿玉这话说的含蓄,可内里的意思却相当的牛/逼,最起码这一句非三五十年不能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一般,让顾雍和王祥这两个老头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响,才听顾雍说到:
“思虑长远,着眼未来,秦郎君,顾某受教了。”
一个66岁的老头,一个高官名士,对着阿玉说受教?!!刚好走到门口,想给客人续茶的福寿叔惊得,差点一个版跌摔了手里的茶壶。
这可怎么说的?自家郎君什么时候厉害到这个程度了?而更让福寿叔吃惊的是,这样的大场面,另一个老头,那王公,居然还一脸赞赏的在点头?
天啊,他真的没眼花?难道自家祖坟埋到了帝陵福地边上?哎呦,这可了不得了,今年中元节,可要好好的和祖宗说说啊!这不科学?科学!!呵呵。
第177章 在三国做个大当家30
顾雍和王祥真算起来, 待在阿玉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去了,可阿玉接待两个名士的收获却十分的大,不但是一直记挂的名声问题得到解决, 连着经济问题也迅速的得到了改善。
你看啊, 王祥虽然随身带的东西不多, 可这一次上山赏景随身带着画画的东西却全留下了, 不说这字啊,画的,是不是有什么艺术价值,光是那些用具,就挺值钱的。嗯,也不单单是值钱让阿玉高兴, 而是在不用自己花钱采购的情况下, 填补上家里的装/逼道具, 说起来还是这么一个名人送的,这一点让阿玉相当的满意。
至于本地大佬顾雍?那就更是不用说了, 人家或许真的是看中了阿玉这个人才, 有提前投资的迹象,所以出手十分的大方。琴留下了不说, 还顺带在走后不到一日的功夫,就派家人送来了好些日常用品, 从布料衣物,到笔墨纸砚,米面酱醋等等, 甚至还有两坛所谓的好酒,色色俱全到福寿叔都忍不住咋舌了。直说半年都不用采买,你说是多少。反正是一次性让阿玉这里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改善。看着还没一处金银的铜臭,这手笔,这体贴的,阿玉是十分的满意啊。
你说笔墨纸砚不值钱?亲,这是三国,这年头写字什么的,竹简依然还有人用,豪门大户奢靡的还在用布帛当纸用呢,你说这纸张是个啥价格?反正阿玉觉得不错。最起码在他第一次自己做纸,只做出了厕纸的情况下,这真的是及时雨了。
哦,说起厕纸,这个大家是不是突然就想起了阿玉在冬日还没到的时候,浸下的那些竹子了?对,就是那个。你说他这妥妥是按照方子做的,怎么出来的纸就那么脆,那么粗呢?难道自己手艺太差?按说阿玉也算是心灵手巧的一类吧。不说那么多次穿越之后,大脑被开发了多少,记忆力有多好,脑子转的有多快,就他那干过的无数手工技术工种来算,这手也绝对是巧的,怎么放到这造纸上,楞就是吃了这么一次教训?
阿玉觉得,这妥妥是实验不够的缘故,这纤维到底要捣多细,这筛子该怎么晃动,肯定都有诀窍,只是他目前还没摸索出来而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当然阿玉觉得不满意的,其他人却觉得很不错,在这个平民百姓上厕所还用着厕筹,豪门大户用布擦屁股的情况下,能有这么一个粗咧咧的,不能写字的纸上厕所,他们感觉,简直就是一种禁忌般的享受。
是的,禁忌般的。听着是不是觉得有些很诡异?前头说了,这时代纸张稀罕啊,稀罕的道士用的黄表纸什么的,都是高档货。不然人黄巾起义的时候,那五斗米道的符纸灰也不至于这么有效果。纸张这东西,就差没有被神化了。
更要紧的是,这个时代的纸张,在蔡伦造纸之前,所谓的纸,其实就是关中称赫蹏(hètí)在南郡则叫方絮的东西。那是蚕桑的产物,自来上等的蚕茧可直接抽丝,而那些恶茧、病茧养蚕户们不舍得扔,放入滚烫的水中,用漂絮法取丝。漂絮完毕,篾席上往往会遗留一些残絮,几次下来,便积成一层纤维薄片,这东西在太阳下晾干剥离,就是赫蹏、方絮了。
而在蔡伦造纸值钱,在织女之家,赫蹏是用来祭祀嫘祖的祭品,祭祀前,常会请识字的人,在上面写些颂文。蔡伦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在这基础上用树皮、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先捣制成浆,取膜而去水,后晾干,而制成纸,后世称之为“蔡侯纸”。可是亲,那是啥时候的事儿?是东汉,就蔡伦的生卒年月来看,也就是公元61年到公元121年。距离如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而这所谓的纸,依然这么贵,这说明啥?
独尊儒术的后遗症啊!亲们,这么些年愣是还在用蔡伦的法子造纸,更绝的是,这些造纸的技术不但没能推广,还成为了世家大户们严守泄密的私家财产,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几个人会去弯下腰,沉下心改良技术?所以喽,到了如今,纸这个东西,依然是这么的牛掰!牛掰到画个画用的寻常纸张都能直接当礼物的地步。
这样高高在上的纸,有一天突然被自家郎君给造出来了,还成了擦屁/股的东西,你说,这些常年,甚至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在用的时候是个啥心情?膜拜?呵呵了,都擦屁/股了,还膜拜个/屁啊!可偏偏价值观又不住地额在提醒他们这东西的珍稀程度,你说,这每一次用的时候,是个啥滋味?反正偷偷的用,不敢让人知道是一定的,这不是禁忌是啥?
反过来当他们再一次看到阿玉将竹叶,树叶,藤蔓,麻杆什么的,往大缸里丢的时候,这骄傲又忍不住的往上涌。以至于阿玉吩咐的,每一个和这些水缸里有关的吩咐都被执行的战战兢兢,生怕漏了什么,耽搁了自家郎君造纸的大业。并对自家郎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到了这样的秘方而欣喜不已,福寿叔甚至觉得,就凭着这个,哪怕以后一直只能出厕纸呢,那也绝对是个不错的营生,自家以后的未来妥妥能成为大世家之一,这希望闪光的,他都有些真不开眼。
“郎君,那水缸今儿还换水吗?”
看看,这主观能动性多强,眼见着送礼的人走了,没了外人,也不管自家郎君正对着太阳细看那送来的纸张上的纤维,就上来问起了工作。积极主动的比阿玉都上心。
“换,怎么不换,这一次咱们多换一次,就是捣泥也要在多细致些,看看,看看人家这纸,多细致,咱们还是差了些啊。”
“郎君,人家多少年的方子了,咱们怎么能比?再说了,那用料,老奴可从没听说过还能用竹叶的,你这连树叶子都不放过,和这……没得比啊。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福寿叔觉得,自家郎君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方子虽然确实不错,最起码能做出厕纸来,可想和这些好纸比,那简直就是瞎想。虽然他不懂,这些纸里头到底都是用啥做的,可想想这价格,在想想自家那随处可见的竹叶,那就不是一个档次好不。
当然他这也是不知道,到了后世,竹纸这东西,早宋代几乎成了纸业中占据大半江山的拳头产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好纸,其实用料也没高档到哪儿去的缘故。
“怎么没的比,既然能做出厕纸,就一定能做出能写字的纸来。不一样都是纸?肯定是不够细致的缘故。别灰心,我知道分寸。”
阿玉作为家主都这么说了,福寿叔还能说啥,除了安排全叔他们赶紧的忙乎,继续支持阿玉实验,就只有换个话题说起别的了。
“郎君,这次去采买,咱们因为来人没去,那这过一阵子还去不?我瞅着别的倒是没什么,这针线实在是不够用了,天一日日的热起来了,咱们这夏衣……怎么也该新作几件吧,就是咱们能穿旧的,您这,眼见着都有名士来走动了,体面还是要的。家里如今有顾家送来的布,抛费也不大,自己做也就费个针线而已,不做上两身实在是说不过去。”
福寿叔一说到名士来访,这语调都上扬了几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老秦家这么些年来最体面地谁人了。往日别说是从别国来的名士了,就是自家附近的,像是老顾家这样,属于名门的,那真是看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旁支都能碾压他们;就是找上门去,人家都未必理会,可如今呢?哎呦,想想都长脸啊!说出去腰杆子都直啊。
反过来再想自家郎君,福寿叔那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心下人不足傲娇一下:还是咱们郎君有才学,有本事,看看,这才第一次见就给镇住了吧。人家这么重视,连着名门大臣都要送礼……
越想越美的福寿叔脸上荡漾起的笑容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总觉得带着几分嘚瑟。这让听到福寿叔这么说,微微侧头的阿玉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缓了缓神,瞧着福寿叔有些回神了,这才好笑的说到: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不?不过单单为了针线,倒也不用特意去,问问那些山下的,什么时候过去,让他们带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东西,买上几百文,就够咱们用好久了。对了,这次他们去了怎么样?收获可好?”
可不能再继续往名士什么的里头说了,看看福寿叔的表情,阿玉就知道,这两个老头来过这么一回,那真是将福寿叔整个人都在荡漾。虽说激动什么的,也是常理,毕竟这年头名声那真是能当饭吃的状态,可再怎么激动,也该有个分寸,一直子啊上头飘着下不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最关键的是,阿玉知道,就自己的规划,以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总不能让福寿叔一直这么晕乎吧。也该冷一冷,多适应一下,保持一点平常心才是。
所以喽,这话题转的是非常的快,从新衣裳的问题,忽的一下,换到采买上,再从采买忽悠悠的,又转到了山下的那些人身上,接地气接的,一个大转折,直接和电梯一样,下降三层。而福寿叔虽然没明白阿玉的意思,可接话也飞快的很,本就是他一直在关注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怎么不好,有了您教的法子,他们这次带了不少的药材,猎物过去,换了好些的米粮回来,如今瞧着这日子比以往都强些。每日都能混上一顿稍干的,瞧着脸色都好看了好些。对了,这一次去,他们还打听了些别的,据说南面水泽边似乎有水匪出没,镇子上好些人家都人心惶惶的不怎么往那边去了,唉,要不是咱们家如今有了盐的来路,这可真是麻烦。那边可是咱们这往东南采买咸盐最快的水路。”
又有匪类?阿玉怎么感觉这比后世民国后期,号称的无山不匪都厉害呢?你难道说咱们民族的血脉里还有强盗基因?从这近两千年前开始,就已经前赴后继了?
“水匪?镇子里这么害怕,难不成这些人还能杀进镇子里?虽说如今不是秦汉时期了,捕盗的事儿抓的也不那么紧,可到底这里还是会稽,不是什么荒蛮之地,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哎呦,郎君啊,咱们这里到底不是吴郡这样的繁华地方,糟了难能求食的地方也少,那些混不下去的狠人自然就成了匪人,若是在夹杂些南面窜过来的越人,山蛮子,那更是……北面那些郡,虽说兵营多些,偶尔也会吃这些人的亏,可有了这些人,到底这些麻烦也少,唉,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有时候想想,大汉……其实也挺好。”
说起太平两个字,就是作为奴仆,没有被征兵打仗危机的福寿叔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渴求来,他每每下山,望向那老宅都心生酸涩,总觉得有些对不住老主家,对不住自己这世代管家的身份。那可是祖产啊,如今却只能任凭荒芜,那空空的宅院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心上,日日泣血。为此,连着东汉末年灾荒遍地,似乎都变得能接受了,毕竟那时候他们看得到未来。可如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