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看过吗?”
“我家原来有一本,我只认识三字的时候还在呢,后来,我外婆拿来给蛋蛋揩屁股,全撕完了,真可惜。”小聂同志气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遥想当年,聂博钊的书房里什么书没有,可惜呀,黄花菜刺啦一本,刺啦一本,全用来揩屁股啦。
“不过,我记得高姐姐家有一本,改天到了矿区,找她要去。”
“小聂同志,我认真的问题你一个问题,你是觉得甜甜漂亮呢,还是我的小红漂亮呢,还是高小冰更漂亮?”
聂卫民才不上当呢:“为啥刘小红是你的,要真是你的,当初你为啥不领养?”
“因为呀,你跟别人都好好儿的,就跟她别扭,我要领养了她,你会欺负死她的。”
聂卫民咬了咬嘴皮子,想了想,似乎是那么回事儿。
甜甜也是妹妹吧,但他总觉得,哄乖就行啦,一起玩就好啦。
可刘小红不是,只要看见她,只要她的眼睛不看着他,他就总想欺负她一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想让她看看自己呗。
“她命运不好,家庭条件也不好,很自卑的。要真的到了咱们家,会给你欺负死的。而且,小伙子,懂得什么叫距离产生美吗,她需要慢慢的成长,建立自信。你也需要收敛你的坏脾气,不要从小就伤了她的心。”
“你这问题是个坑,你是在欺负我,你不能给小孩子教这种东西。”聂卫民气急败坏:“我不理你了。”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啦?”陈丽娜哈哈大笑。
“小伙子,我可没有鼓动着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谈恋爱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想去高姐姐家借书可以,没问题,不过,高区长两口子很看好你做他的女婿。你要有那个心,就没关系,但要没有,可千万别在这种事情上,让咱俩家伤了和气。”
否则的话,像高峰那么圆滑的人。
《银河帝国》那种资本主义的□□,会让闺女借给聂卫民这么个孩子看?
聂卫民气的,伸长了脖子,忽而就顶了陈丽娜一头。
爱看书的孩子哟,正在想着,从哪儿找本三国来读呢。
路过仓库,刘小红就在仓库前,正在教二蛋怎么辫麦草呢。
也不知道谁给她编的头发,满头小辫子,辫子里还辫着花儿。聂卫民撇了撇嘴,心说这可真俗气。
好吧,又俗气又漂亮。
“怎么,郭记者,昨天你就说自己一天也不想呆了,马上要走,怎么今天又要下地劳动,难道说,你也给我们这些社员们所感染了,还想继续劳动?”
到了田老的地窝子前,拖拉机一关,陈丽娜下车了。
郭记者今天洗了个头,又换了一件田老的灯芯条绒衬衫,好嘛,终于恢复他大记者的斯文样儿了。
“不瞒陈场长说,夜里听着风声像鬼哭狼嚎似的,地窝子里又冷,又没有电,我有一种当时就要狂奔着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可是早晨起来,天那么的蓝,地平线上阳光那么的炽烈,听着孩子们清脆的歌声,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我就不想走了。”
边疆,一个夜里就想逃离,早晨却又流恋不舍的地方。
“那行,既然来了,你就索性多呆几天,也陪我们多劳动劳动,也算是让你这个首长家的儿子,体验体验生活,行吗?我想,等你回到首都,你的思想会升华,你的文章会更有深度,你整个人都会提升不少。”
“你知道我爸是谁?”郭记者有点好奇。同时,就斜靠到拖拉机上了,耍个帅。
陈丽娜笑了笑:“你能查我,我为啥不能查你?”
首长就那么多,将来能做到《新青报》主编的,姓郭的也就那么一个人,毕竟多活了一辈子,大致一猜,也能猜到他是谁家的公子哥儿。
“那行,你弟弟我抱着,我俩坐后面吧。”
“这是我妈,我是她儿子。”聂卫民很不满的说,故意踮高了脚尖,以示自己的高度。
郭大记者再次目瞪口呆:“陈场长,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对了,郭记者,你知道水星上有水吗?”
“小伙子,你这个问题可坑不了我,水星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他已经给太阳烤干了,上面不说没有水,就连大气层都给太阳剥离啦。”
“妈妈,北京来的叔叔懂得好多呀,他真的太博学多识了,让他再多呆几天吧,我觉得我们好有共同语言。”聂卫民极其认真的说。
郭滨也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你喜欢天文?告诉你,叔叔还戴着望远镜呢,四月,可是天琴座和武仙座流星雨最密集的月份,会下流星雨,今晚咱们一起看流星,咋样?”
“叔叔,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好啊,只要你愿意睡地窝子就行。”
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聂卫民闻过了,这个叔叔不臭,他打算牺牲自己,帮妈妈攻下这座堡垒。
北京来的,首长家的公子哥儿郭滨,正好就是能帮陈丽娜对付龚红星的,那一场东风。
“聂卫民,你能稍微装着一点吗,我牙疼啊。”
“我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叔叔可比聂国柱有趣多啦。”
平坦的,耕了一遍又一遍,像天鹅绒一样绵延起伏着的麦田里,聂工单手叉腰,正在指挥聂国柱修理耕种机。
爱人远远抛了个媚眼过来,他轻咳两声,连忙就避开她炽热的小眼神儿啦。
繁忙的春种开始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把新增的一百公倾麦田给种满,还需要大量的人手来修理随时会坏的耕种机,还得有人给耕种机加油,上油。
整个矿区,武装部的车坏了,找聂工。
油井上的磕头机坏了,找聂工。
甚至于炼油厂的机组运行出了问题,那当然是找聂工,找聂工。
繁忙的,恨不能生出八别只手来的聂工,最近又遇到了一项可怕的难题,那就是,农场里的耕地机坏了,居然也是找聂工。
聂国柱在家除了吃闲饭,就是像监视敌人一样的盯着他。
聂工在工作上倒不怕聂国柱那个二楞子挑刺儿,但是妒火中烧还师出无名,想打也打不起来啊。
这不,大周末的,他想来想去,就把聂国柱给带到农场,帮农场修理大家伙,反正他不力气多得是,用在这儿不是更好。
美丽的小公主,他的陈小姐,正在调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打一场,漂亮的春种之战。
和平年代,处处都是战场,而他们一家人,注定是这场战争中,付出最多,也赢面最大的人了。
第81章 放苗苗
大清早的,贺兰山要带着高小冰到农场里去帮忙春种。
她家有小汽车, 当然不需要做炼油厂的大卡车。上了车, 高小冰就说:“真烦,妈呀, 好端端儿的, 咱们干嘛跑到农场去,那地方我一去就头疼。”
贺兰山亲自开车,就说:“小冰啊,你爸现在是十二级的职位, 十一级的待遇,但是, 你祖父,曾祖父, 那可全是为了共和国而牺牲的元老级别的人物, 上面有意培养, 他也愿意努力,将来,他可能要升到五六级,甚至更高的职位上去, 他的仕途,如今可是咱们的重中之重。”
“所以呢, 听说北京派了记者来采访, 你就要去农场表现一下, 争取拍两张照片能登到报纸上, 叫上面看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是,我就不能输给陈丽娜。”贺厂长干脆的说。
“行了吧妈,人家陈阿姨摘棉花故意输给你还不行吗,您可真是够好强的。”高小冰无奈的摇头,想了想,又说:“咦,今天周末,会不会聂卫民也在农场啊,我小姑从外交部给我爸寄来的《银河帝国:基地与帝国》,我得给他带着。”
“注意点影响啊,叮嘱聂卫民,可千万不能外传。”
“行了妈,我知道啦,你能不要活的总是这么小心吗?”
结果,半路上,车就给人拦住了。
嗯,来的是从红岩空降的,革命工作小组的组长龚红星。
“贺厂长,也不知道你们这整个矿区是怎么了,一点也不积极,现在,我可就等着你站出来,检举揭发陈丽娜了啊。”龚红星开门见山就说。
毕竟,她已经给贺兰山做过很多次思想工作了,贺兰山跟高峰一样,虚以尾蛇,消极抵抗,跟武装部部长高大勇一样可恨。
“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小龚同志,看到我后座上的帽子和手套了吗,陈场长在农场亲自劳动,我也是,我们为了共和国所有人的肚子而奋斗,就不惧任何人的检举揭发。至于你,你说想要批/斗陈丽娜,你总得了解她的人,她的工作,以及她的思想觉悟吧,你连农场的门都没进过,就四处找人批/斗她,这不搞笑吗?”
毕竟一家子又红又专,贺兰山可不怕龚红星,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妈,你不是整天和陈阿姨比高低,咋到了这时候,反而要统一战线?”高小冰就不明白了。
“我和丽娜,那是高手过招,惺惺相惜,同一个组织内争高下,对外,当然要同仇敌忾,你将来也要记得这一点,要比拼,明面上来,像龚红星这种作风,下流中带着小家子气,注定成不了大事。”贺兰山极为不屑的说。
农场里,陈丽娜一见贺兰山,那当在是举双手的欢迎嘛。
“贺厂长,中午我亲自给你抻面,西红柿洋葱胡萝卜的臊子,抻拉条你可得吃两碗。”陈丽娜说。
贺兰山是来找郭记者表现的,亲自上了耕种机,就说:“行了,丽娜,我就问你记者在哪里,我当初也下放过,在伊犁开过拖拉机,这耕种机当然也不在话下,不过,你得让摄影记者给我多拍两张照片。”
“看到那三亩春田了没,我们农场里的标兵孙多余和你比拼,无论你们谁赢谁输,我都保证,让你们一起上报纸,这总该行了吧?”
“行,记得把我家小冰照顾好啊,卫民在不在,叫卫民陪她玩玩去。”贺厂长说着,提了两袋种麦,叫了两个洒种麦的妇女跟着自己,就下田去了。
至于孙多余身后,当然也有跟着洒种麦的妇女。
田野里一股子磷肥独有的,类似于洗衣粉的味道,陈丽娜挥手送别了贺兰山,转身见高小冰还在自己身后站着,就问她:“我闺女今天要到包谷田里去放麦苗子,你要不要去?”
高小冰可没她妈那么冲动,喜欢做女强人,撇了撇嘴就说:“怕晒黑。”
陈丽娜笑说:“我家卫民也在呢。”
“真的吗,他不是最讨厌干农活的吗,居然会去包谷田里?”
天啦,陈丽娜已经按捺不住自已的八卦欲了。
上辈子聂卫民应该也爱看书吧,毕竟,人家可是有文化的流氓,据野鸡小报上讲,审他的专案组,有好几个同志最后还叫他洗脑了呢。
那么,上辈子他也因为借书看,跟高小冰有过往来吧,高级干部家的女儿,街头混子,而高峰将来还要到红岩当六级干部,一把手啊。
他俩之间又曾发生过什么?
带着这小姑娘上了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就到包谷田里了。
把高小冰放下,陈丽娜当然还要去忙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