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夏自己也不知道，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你别担心。”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赵敏敏笑了笑，把她给的那张假条折叠放进笔袋。
乔夏又去给顾延川发微信，告诉他自己明天家里有事，不能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第二天上午，乔夏打扮好了，提前五分钟下楼等着。
轿车准时过来，在司机要下来给她开车门前，乔夏自己打开，弯身坐了进去，“谢谢陈叔过来接我。”
司机陈叔温和地笑了笑，“小姐，您太客气了。”
乔夏觉得自己真当不起“小姐”的称呼，之前是和他提过几次的，但都没有用，便也不再勉强了，转头安静地看向车窗外。
车了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停在本市有名的旋转餐厅那儿，陈叔开口道，“夫人在里面等着了。”
“谢谢，我知道了。”
乔夏坐电梯直接上到最顶层，刚到门口，就有侍者过来接待，领着她走到雅座那儿。
赵如眉年近四十，面容仍然姣好，眼角没有一丝鱼尾纹，一看就知是享尽了富贵。
见到乔夏，她第一件事就是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首饰盒，一副知女莫若母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准备这些。”
“年纪轻轻的，身上没一件值钱的，打扮得太素了。”
赵如眉站起身，打开首饰盒，一手把乔夏的乌黑的秀发撩起，将一串钻石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所谓美人，越是近距离看越能显出真章。杏眼桃腮，肤若凝脂，皮相骨相皆是俱佳。
赵如眉很满意女儿遗传了自己的好基因，可遗憾的是，两人的性子相差得却是十万八千里了。
她叹口气，坐下了，在乔夏开口询问之前，主动说了，“今天叫你过来是见一个人，你还记得在十八岁生日宴会上，见过的林家二公子林焉吗？”
乔夏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却还是点了点头，“嗯，记得的。”
赵如眉闻言露出一个笑，“记得就好。林家那老爷子上个月查出了癌症，没多少活头了，老爷子思想传统，闭眼前最后的心愿就是看见膝下的两个孙子解决人生大事。”
乔夏没听懂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赵如眉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老爷子已经放下话了，谁先找到结婚的对象，就多给谁百分之十的股额，这段时间林家的两个公子都忙着和各家适龄且合适的女生见面。”
“我看你和林家二公子年岁相近，家世也相当，上回又听说他对你是挺有好感的，就想让你们先接触着看看。”
乔夏先一愣，反应过来后飞快摇头，坚定地拒绝道：“我对他没有好感，不想和他接触！而且他以前的那些事……”
她虽和林焉不熟，也粗略听说过他的行事作风是不太好的。
赵如眉好声劝道：“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呢，只要改了就是个好的。林家家大业大，你要是和他能成，以后……”
“我不想见他，和他也没可能的。”乔夏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她的话，坚决反对，“妈妈，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我们学校的。”
赵如眉这时脸色沉了下来，严厉地，像审犯人似地盘问，“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那个男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乔夏摇头，老实回答道：“我没问过，不清楚。”
赵如眉眼中浮现恼色，“什么都不了解你就敢喜欢上人家，不知道是说你天真还是蠢。你现在在学校能够有情喝水饱，等以后就晓得了没钱的苦处。”
停顿几秒，她敛容，用语重心长的语气淳淳教诲，“妈妈是过来人，你又是我亲生的女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乔夏紧皱着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抓着她的手腕就要把她带走。
“你……你怎么过来了？”乔夏露出讶异之色。
与乔夏不同的是，赵如眉震惊之余，心里更为不悦，可脸上仍维持着友好和善的笑，“阿珩，这是我们母女俩的事，和你无关，你就不必插手了。”
季珩轻嗤了一声，冷硬道：“是和我无关，但我就是看不惯你卖女儿的行为。”
“阿珩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赵如眉声音冷了几分，转脸，又对乔夏道，“夏夏你快坐下，人家还有几分钟就要过来了。”
“我哪里说得不对？”季珩眉眼沉冷如冰，抓着乔夏的手不松。
“林焉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你敢说没听说过，夜店小王子，换女朋友如衣服，还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过。”
“你自己没嫁入豪门，当了一辈子的小三，就想把女儿往豪门的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小三”两个字简直戳到了赵如眉的心窝上。
纵使被人尊称一声“季夫人”“季太太”，但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有名无份的，至今她都没有和季兆麟领证。
而季兆麟大她二十来岁，万一哪天他撒手人寰，季家的一切都落到他那个儿子手上，自己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让乔夏趁着年轻貌美，找一个好人家。
赵如眉咬了咬牙，也卸下了假惺惺的笑，“你不是一贯看不上我们母女吗，今天倒是有闲心管我们的事了。”
“闲着无聊，日行一善咯。”季珩扯了扯嘴角，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你也别指望姓林的会过来了。”
他低头，嘲讽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我十分钟前就给他打过电话，要是今天出现了，以后就别想和季氏有任何合作。”
“你！”赵如眉愤恨地捏拳，新做的指甲嵌入掌心。
季珩看也懒得看她一眼，拉着乔夏的手大力往外扯，“走了，小矮子，再不走就被你那个亲妈卖了。”
第23章
也不管赵如眉脸色如何一阵红一阵白, 季珩抓着乔夏的手一路下了电梯。
他气急了, 下手也没个轻重，等下到了楼下, 松开手时, 才看到她白皙细嫩的手腕上一圈刺眼的红痕, 心里越发气了。
“你是傻子的吗？我把你抓用力了都不知道叫一声。”他凶巴巴的语气里含着几分疼惜。
乔夏把那只手藏到身后，声音小小的，“还好, 也不是很疼。”
季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那个妈,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 她一心都扑在了宴会交际上, 主动找你能有什么好事。”
“你知道前几个月, 你过十八岁生日她为什么给你大操大办吗, 还不是想让你趁机多认识几个富二代，不是我说, 那些人里有一个是好玩意儿吗？”
乔夏低着头, 默默盯着脚尖, 像极了犯了错误之后乖乖挨训的学生。
季珩还想趁机再说几句，但看小矮子小脑袋耷拉着，一声不吭的委屈可怜样, 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了, 未说完的话和怒气都压在了心里。
安静了几十秒，乔夏确定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抬起头，长睫轻轻地颤了几下。
她是很感激他的，语气也就分外真诚，“刚才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季珩哼了一声，才在心里说小矮子终于有了一回良心，下一刻就听到她小声说，“那……要是没什么事，我、我就先回学校了，我下午还有课的。”
刚刚显出的一个笑凝结在了唇角，季珩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口，用尽十足的修养和耐性才没骂一声“艹”。
小矮子的良心一定是被狗吃了，指望她会知恩图报，那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翘了一上午的课，大老远地赶过来把你从火坑里解救出来，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嗯？”
最后一个尾音上扬了许多，显示出他明显不满的情绪。
乔夏一时有些迷茫，回想起十分钟前他说过的话，原来不是闲得无聊来做好事，是专门翘课过来的啊。
“那……那你要怎么样啊？”她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些。
“报恩！”季珩把这两个字说得响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小学的思想品德课白学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乔夏自然是懂这个的，可当要报答的对象是他的时候，她冥思苦想半天，都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式。
见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为难模样，季珩好心地放过她了，“你请我吃个午饭，就当是报答了吧，一路开车过来饿死我了。”
“啊？”乔夏没想到他提的要求会这么简单，愣了愣道，“好，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街对面就有一家港式茶餐厅，装修得不错，门口摆着花篮。
他们俩个一走进去，就有服务员殷勤地过来招待，“我们这儿开业前三天做活动，二位点情侣套餐有五折优惠哦。”
“不用的，我们不是……”乔夏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男人生硬地打断——
“好的，就要这个情侣套餐，再额外点一杯牛奶。”
说完，季珩看见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惊奇的小矮子，挑眉道：“五折啊，我这是好心帮你省钱。”
乔夏：“……谢谢了。”
没多久，菜一样一样地端上来了，季珩把牛奶放到她那边，“你多喝这个，争取再长高几厘米。”
不然矮矮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看起来也……太好欺负了。
乔夏记得他总是叫她“小矮子”，自然地想到他又是在嘲笑自己的身高了，但看在今天的事上，也就不和他生气计较了。
一路赶过来连水都没有喝，她是有些渴了，端起玻璃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唇上沾了些，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残留的牛奶。
季珩在一边看得直拧眉。
乳白色的液体沾在唇边本来就够引人遐想了，再被她用樱粉的小舌头去舔，偏偏小矮子的眼神清澈无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看着就更加……
“不是有纸吗？舔什么舔！”
季珩抽了一张餐巾纸，塞到她的手中，又找了根吸管放到杯子里，严肃道，“用这个喝，你一个女生，在外面吃饭要注意形象。”
被批评不注意形象的乔夏：“……”
总感觉这个哥哥今天对自己比平时要好很多，又奇怪很多。
吃完之后，乔夏去付了钱，因为点的是情侣套餐，两百块的账单只用付一半。
两人走出茶餐厅，季珩主动道：“我难得做一次好事，就好人做到底，把你回学校吧。”
于是她就跟着他，走到停车的地下车库。
刚一坐下，乔夏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接。
季珩瞥了一眼，讽刺地一笑，“接啊，听听你妈还能扯出什么鬼话。”
乔夏抿着唇，按下接通键，赵如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夏夏，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是母女，是骨肉相连的，你怎么能向着他那个外人呢！”
“你以为季珩今天带你离开是真正为你好吗？他就是见不得我们过上好日子，存心过来捣乱的。我问你，等哪天他继承了公司和家里的一切，你想过我们母女该怎么办吗？”
乔夏听她说完，深深呼了一口气，问她道：“妈妈，季珩说的那些，你都知道吗？那个林焉，不仅混夜店，经常换女朋友，还害女生堕过胎？”
对面默了几秒，很快又厉声反驳，“哪个男的没一点风流的过去，况且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林焉进了他们家公司，开始学着管理做生意的事，已经改好了。”
赵如眉的声音有点大，季珩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把从乔夏手中夺过手机，“昨天我还在朋友圈看到他在夜店左拥右抱两个网红呢，卖女求荣能做到你这个地步也是够了。”
掐断电话，他把手机重新扔到乔夏手里，“以后聪明点，别哪天被你妈卖了还帮她数钱。”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乔夏眼圈红了红，蓄了一眶泪，却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她记得，原来的妈妈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会给她买好看的裙子，会在每天早上给她梳很漂亮的辫子，会在打雷的夜晚陪着她睡觉……
可慢慢地，乔夏能感受得到，自己在妈妈心中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她表现得很乖，考试考很好，也无法让妈妈把注意多分给自己一点。
季珩一偏头，就能看到小矮子拼命忍着不哭的倔强模样，心口一阵强烈的刺痛。
“我不看你，你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了。”说完，他背过身去。
积攒了很多年的委屈同时涌了上来，乔夏把脸埋在膝盖上，眼泪一瞬间像谢了闸的洪水，一时都有些收不住了。
她不是放声大哭，而是那种断断续续的抽噎，哭声很小，这样听起来更加让人心疼。
季珩拳头逐渐握紧，几次想转过身，把哭得这么伤心的小矮子抱一抱，但最后都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些，他听到她很轻的声音，“我没事了，谢谢你。”
季珩回过头，就看见小矮子几缕被眼泪打湿的细发贴在脸庞，眼眶红通通的，像是受了伤的小兔子，可怜极了。
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恨那个恶心的女人。
弯身，他把安全带给她系上，然后打开音响，放了很柔和的音乐，像是想借着这个安慰她。
车开得很缓，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开到她的学校。
乔夏下车前，又很认真地向他道了声谢。
季珩知道她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可就是很不喜欢，太生分了，故意说，“口头上的谢谢有什么用啊，下次再请我吃一顿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