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她笑吟吟地问他。
对于顾延川而言，这不过只是一个廉价，做工有些粗糙的小玩意，甚至一直都没有明白那个卡通猫为什么没有耳朵，这不是很不符合常识吗？
只是她脸上欣喜的表情不似作假，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好东西急切要和别人展示的小女生。
怎么这么容易就高兴了啊，也太容易哄了吧。
“好看。”他唇角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眼里全是她柳眉弯弯，梨涡浅浅的模样。
乔夏又笑了笑，把钥匙扣又放到包里，倒了两碟酱油醋，问，“你吃辣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她便把其中一个慢慢推到他的面前，然后舀了一大勺辣椒油在自己的味碟里，“好啦，我们开始吃吧。”
顾延川看着她的动作，无声地弯了弯唇。
真是很奇怪和陌生的一个感觉。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有一种自己是在被关心照顾着，虽然对方看起来是那样的小。
他夹起一个，蘸了蘸佐料，慢慢放入嘴中，举止斯文，连吃饺子都能吃出矜重清贵的感觉。
可以尝出来，皮是手擀的，里面馅调得也不错，纵使他对食物要求高，也觉得这一餐是不错的。
更重要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样赏心悦目。
应该是不怎么能吃辣的体质，却偏偏要吃，白皙透亮的脸蛋变得有些红，鼻尖上沁出薄薄一层细汗。
特别受不了的时候就像猫咪一样，吐了下小舌头，用手在一旁扇啊扇。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顾延川抽了一张餐巾纸，递到她的手上。
“谢谢。”乔夏接着擦了擦，缓了一会儿，又继续吃了起来。
不过她吃的时候也没闲着，就和他聊最近自己生活，专业上发生的有趣事。
不足二十平米，人声喧哗的小餐馆，小姑娘像欢喜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说到高兴时，眼睛还会笑成两轮弯弯的月牙。
顾延川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自己一家人吃饭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在为数不多一家三口能坐在一张桌子前时，最初连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清晰，到最后就会演变成摔筷子和碗，互相指责谩骂。
谁也不肯服输，尖利难听的语言化作刀子，恨不得把对方的心窝戳地心血直流。
起初他会害怕，到后来竟也习惯了。
还能在他们相互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时，淡然自若地吃完一碗饭，转身回房，平静地关上门。
不过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的恩爱夫妻沦为怨偶，外人看着是唏嘘和感慨，他在很小的年纪，却窥见了其中的鲜血淋漓，百孔千疮。
过去太糟糕，也正因如此，才觉得眼前的笑容珍贵非常。
吃完去结账，两个人一共吃了四十二，一百块钱的钞票递出去，还能找回五十多块。
这算是他前二十多年请客中请的最便宜的一餐了，零头只怕都不够。
但一起来的小姑娘却吃得无比满足，没有任何微词，和他走出小餐馆时，手上还拿着刚才剩了一半的一瓶养乐多，喝的时候轻轻咬着吸管。
顾延川从钱包最内侧拿出她掉落的那只耳钉，摊开手掌，“给。”
乔夏从他掌心拾起，就要往右耳上戴。
这些天她只剩左耳戴着一只，现在总算能够凑成一对了。
可是手上拿着瓶养乐多，单用另一只手很不好戳进去，乔夏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轻皱起眉头，叹息似地地“嗯”了一声。
奶声奶气的，像只刚断奶的小猫，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撒娇。
真是勾得人心痒。
顾延川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我来帮你。”
“啊，好呀。”乔夏以为他顾延川是要帮自己的拿养乐多，就把拿着养乐多的手伸出去，但他却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那只耳钉。
然后，头发被撩到一边，一只男人的，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耳垂。
乔夏愣住了。
没想到他是要帮自己戴耳钉啊，被他碰触后，不仅耳垂发烫，她脸颊上的温度也升高了好多。
然而是自己误会了，也是说了好的，她抿了抿唇，有点不习惯，小声说，“那……那你快一点。”
“好。”顾延川低下头，晚风拂动，轻轻一嗅，便能闻到少女发间淡淡的幽香。
耳朵小小的，特别特别柔软，可爱的不行，白皙的耳垂处泛着淡淡的樱粉，泄露了少女心底的羞怯。
他定了下浮动的心神，人生第一次帮人做这种事，谨慎的不得了。
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小姑娘，只敢轻轻地，一点点缓缓地把耳钉前端的细针戳进耳洞。
好不容易弄好了，却非常舍不得松手，那柔软的触觉也太好了。
“还没有弄好吗？”乔夏等得有些久了，奇怪地问，“要不然算了，等我回去以后对着镜子戴吧。”
“好了。”顾延川手指在她的耳垂那儿轻轻摩挲了两下，最终恋恋不舍得松开，垂下后，慢慢纂成拳。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是她的。
第9章
晚上吃得有点饱，乔夏提议道：“我们就走回去吧，也没有多远，正好可以消消食。”
走回去比坐校车会多花一些时间，顾延川当然没有意见。
天气暖和了不少，但夜风还是夹着些冷意，他看着她敞开着的外套，微微皱了下眉。
他记得上次不小心碰到她指尖时，有多么凉。
“把衣服拉链拉上，晚上冷，别冻感冒了。”
乔夏吸着养乐多，摇头道：“刚刚辣的吃多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冷的。”
顾延川没有说话，眼眸垂下，牵起她的手。
那么小的一只手，细腻绵软，恍若无骨，冰凉的温度和他掌心的热度形成鲜明对比。
“手这么凉，怎么不冷？”他轻扬起眉，用低沉的声音反问。
乔夏被他的动作弄得惊了惊，一时间忘了吞咽的动作，刚才吸进去那口的养乐多在嘴里抿了一会儿，好几秒过去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其实被男生碰一下手算不了什么。
但是，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被男生牵手啊！
和之前同室友手牵手一起去上课逛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手掌好大啊，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的手覆盖住。
不知怎么的，乔夏觉得吹在脸上的凉风都突然变热了。
心跳怦怦的，跳得有些快，就和前几天在教室写小黄文是一样的害羞，不好意思。
哪里会冷，她的脸明明已经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嘛。乔夏在心里无声地反驳。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顾延川站在她面前，略一俯身，伸手把她外套的拉链拉上，一直拉到最上面，这才满意地勾起唇。
总感觉自己的小同桌个子小小的，人也是小小的，像小朋友一样娇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冻，要裹得严严实实，才能看着安心。
“好了，走吧。”顾延川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乔夏在原地愣怔几秒，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提步跟上了他。
但思绪还停留在刚才。
被男生稍微碰一下手就脸红心跳，乔夏总觉得这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她知道自己脸皮薄，可也不会薄到这种程度呀，毕竟她可是看过了小黄文，写出了开车戏的啊！
思考好久未果，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瞄了一下身旁的男同学，皎洁的月色下，他剑眉星目，看起来似乎更加帅了。
瞬间福至心灵，她觉得自己的这些不寻常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要怪，就怪这个男同学太帅了。男色之下，谁能不紧张害羞嘛！
路过一家超市时，顾延川突然开口询问，“我要买一些东西，可以陪我进去一下吗？”
“……没问题。”乔夏飘离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和他一起走进超市。
星期五的晚上，超市人颇多。
乔夏跟在顾延川的身后，看他手上提了一个购物篮，一路走，一路往里面放饼干，酸奶，面包，巧克力，果冻这些，直到篮子塞不下了，才去收银台结账。
乔夏看得乍舌，一是没想到他会买这么多零食；二是没想到他的口味竟和自己这么相似，而且买的好多东西都是她平常喜欢吃的。
她的这两个感想一直持续到宿舍楼下。
顾延川执意把她送到楼底下，然后把手上的那袋子零食交到她手上，“给。”
乔夏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啊？”
顾延川回答她，“都是给你买的。”
乔夏立刻头摇得似拨浪鼓，“你今天晚上已经请我吃了饭了，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顾延川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显出笑意，胡扯道：“我买这些，是感谢你的。”
“什么？”乔夏茫然不已。
“你记得上次上完课，在走廊和我说的话吗？”他说。
乔夏回想了下，只记起他当时抽烟的画面，然后她巴拉巴拉，和他说了好多吸烟的危害，叫他不要再抽了。
除此以外，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说了别的什么，又有什么需要被他感谢的。
“没错。”顾延川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继续胡扯，但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就是你的那些话，给了我很大的警醒，我从那天起就开始就戒烟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乔夏不可置信。
不……不不会吧？自己说的那些话竟然这么有效果，有感染力的吗？
“就像你那天说的那样，抽烟的人寿命会比不抽烟的人少二十年。为了谢谢你让我多活了二十年，这些小零食算不了什么。”
乔夏眨了下眼，还可以这样算的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好，那我就、就收下了。谢谢你。”在他一再坚持下，她就不好再推辞了。
乔夏往袋子里看了看，好奇地问道：“不过，你怎么买的刚好都是我喜欢吃的啊？”
顾延川没怎么思考，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小朋友不都喜欢吃饼干巧克力这些甜的零食么。”
咦，小朋友？他在说自己是小朋友？
乔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小”字上了，一下子就想歪了。
因为身高原因，再加上她嫌麻烦，一般是不怎么化妆的，出了学校经常被别人以为是高中生。
有时候搭地铁的时候，还会被阿姨关心地问到是在哪所高中读书啊，功课压力大不大啊。
被误认成高中生就已经很打击自尊心了，可他更过分的呀，居然直接把自己形容成小朋友！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小学生会被叫做小朋友，初中生都不会了！所以他是在嘲笑自己的身高和小学生一样吗？
乔夏登时很郁闷，抬起脸，用幽怨的小眼神看他，“我就算不高，起码也比小朋友要高，要高……”
她说着，伸出手，拼命地撑大拇指和食指，试图给他比出个距离，“高这么多的呀！”
“你怎么能用小朋友这个词说我呢！”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好大的羞辱。
顾延川最初看她气闷的样子还有些费解，等听完她的话才想明白，不禁溢出一声轻笑。
乔夏也是有脾气的，见他不和自己道歉就算了，还笑了出来，更加气了，小小地瞪他一眼。
“我没有说你矮的意思。”顾延川压下了翘起的唇角，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原来……小同桌生起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鼓着嘴，拿眼瞪人，自以为是很有气势很凶的样子，实际上看起来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奶凶奶凶的。
关键是还非常努力地踮着脚，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
怎么就能……这么萌这么可爱呢，一颗心都要被她现在的样子给软化了。
顾延川抿了抿唇，“说你是小朋友，是因为你看起来……”
他顿了下，实在是心痒难耐，忍不住了，就伸手摸了摸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如同给猫咪顺毛一样。
“和小朋友一样的活泼可爱。”
乔夏愣了下，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他刚刚是在夸自己活泼可爱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摸头杀啊？！
在这个千钧一发，甚至有点点暧昧的时刻，乔夏脑海里飘过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这人怎么能一言不合，随随便便摸她的头呢！万一她头发没洗，是油的话，那不就很尴尬了吗？！
还好还好，她头发昨天是洗了的。
第10章
乔夏最后提着满满一大袋零食回了宿舍。
东西超多超重，光是从一楼拎到三楼，她细嫩的手掌上就勒出了一道红痕，难以想象他刚才怎么把这些拎了那么长的一段路。
蒋恬和赵敏敏晚上有英美文学课要上，还没有下课，现在寝室里就只有陈悦一个。
地上铺了一块瑜伽毯，她一边做着伸拉运动，一边问，“夏夏你今天晚上是和那个捡到你耳钉，连话费都充不起却要请你大吃大喝的男生去外面吃饭了吗？”
好长的一串前缀修饰词啊，乔夏忍俊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她习惯般地从袋子里拿出几样零食，分别放到了三个室友的桌上。
陈悦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心知她对这个男生是有好感的。
叹了口气，她忍不住泼了一盆凉水，“夏夏，这种太虚荣太好面子的男生是要不得的，人品有问题，你最好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
闻言，乔夏小小地皱了下眉，“悦悦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这个男生还不错。”
虽然他看起来冷冷的，但相处起来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不仅在课堂上替自己解围，后来还热心地帮自己找耳钉，然后又请了自己吃晚饭，给自己买了一大堆的零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