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干活，这才死赖着在县里读书不回来。
现在让他去下地，没到半天就嚷嚷着腿疼头疼。
这二队不像别的地方，他们是按照劳动量来结算的，所以像沈家泰这样的，连一个妇女半天的工分都赚不到。
就算沈国祥是队长也没法子，这沈家泰的状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瘦弱的没半分力气，根本一点苦都吃不得，挥几下锄头就累的直喘气，看的周围的相邻都纷纷摇头。
连带着大家对读书人的印象都不好。
家里费了那么多钱供你去读书，结果到现在连地都下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没办法，沈家二老只能拿着锄头一起下地了，要知道他们自从沈国富出门赚钱以后就再也没有扛过锄头。
现在他们跟着大房，沈国富本来就不能下地，虽说有双分工分，但是另外一份基本就和没有一样，少的可怜，再加上沈家泰的都不够一个成年人的工分。
除了在县里做学徒的沈家河，现在就剩一个李淑娟了，一家这么多口，还都是男人，一个李淑娟怎么可能养活的起呢。
如果沈家二老不干，那到时候分粮食的时候就分不到，况且谁不知道这二队的工分价钱高，一年到头能换不少粮食。
所以只能两个老的多干点了。
村里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表面恭喜这沈老头分家以后可以享福了，内地里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沈老头也知道最近自己成了队里的笑柄，心里虽然羞愧，但是没办法，谁让大房一个成年劳动力都没有呢。
至于三房，那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光景了。
吴青走了，留下沈国耀和沈小小，虽然说家里人口少，沈国耀能干，但是他家才真的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屁股债。
更何况，吴青走了以后，沈国耀和沈小小就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尤其是沈小小，外人看着好像更加胆小了，平时怯懦的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谁叫她就一直发抖，小小的缩成一团，还真对得起她这个名字。
所以要说这大房是外在苦，那三房就是心里苦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沈国栋离开家之后，沈国耀还是时不时的帮着四房打水劈柴，陈艳看在心里，更觉得自家这个三伯可怜了。
这天一大早，陈艳起床发现外面的雪基本已经化没了没，便想着给大家摊鸡蛋饼吃。
“娇娇，甜甜，该起床了。”
沈娇娇最近也开始跟着大家一起赚工分了，不过她不下地，就跟着其他婆婆干一些琐碎的小事，能赚一点是一点。
至于沈甜甜依然看着自家弟弟，但是看着大家都忙碌，也渐渐不赖床了。
“妈！今个吃什么啊。”沈甜甜一醒就看到陈艳在厨房忙碌。
“快去把衣服穿好，就算天暖了也不能冻着了。”陈艳手里不停，催促着自家小女儿。
沈甜甜听到这话没有直接走，而是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锅里。
“哇！鸡蛋饼，吃了好几天的玉米饼子，终于可以有好吃的了。”
陈艳听到这话心里心酸，现在家里为了要盖新房子，吃的上面很节约，再说分家出来粮食就带了那么点，要是像大房那样今天细面条，明天白面饼，估计都撑不到发粮食。
“乖啦，快去穿衣服，一会过来吃饭了。”沈娇娇洗漱完看到妹妹竟然只穿了一件衣服就出来乱逛，赶紧把她拉回了屋子。
至于妹妹的话她也听到了，沈娇娇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下去，就算个子小政策严，也要赌一把了。
很快，油光亮亮香喷喷的鸡蛋饼就出锅了。
陈艳想了想，让沈娇娇也拿了几张送到了三房那边。
沈国耀最近没少帮她们，他家没个女人，平时肯定吃不好。
“好嘞！”沈娇娇麻利的答应，拿起饼子就往三房那边去。
本想着自家这屋和三房那边离的近，这大早上的也没人到处走，沈娇娇快去快回，估计不能让别人看到。
但是想来好吃的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没过多久，陈艳就听到三房那边传来沈奶奶的喊骂声。
她一听不好，赶紧就跟了过去。
“你个败家丫头，有好东西就知道偷偷吃，都不知道给你奶奶送去，怎么滴，分家了就不认长辈了。”
沈奶奶指着沈娇娇的鼻子骂着，她本来是走到后院打水的，这大房虽然看的人很多，但是男的不肯出力，女的借口又多，到头来还得天天她打水。
正好这一肚子气呢，就看到沈娇娇端着一个碗去了三房。
她一看就知道三房四房偷吃好东西，不先孝敬她们。
那沈奶奶怎么肯干，立刻扔下手里的事，水桶也不要了，直接掐着腰就跑过来了。
“你个死丫头，东西拿来！”沈奶奶一伸手，奔着鸡蛋饼就过来了。
但是沈娇娇才不怕她，一个小转身就躲过了。
“奶奶，当初分家说好的，各过各的，你们为了不分钱也说了不用我们孝敬，这会儿过来抢东西算什么啊，那你把给大堂哥的细面条拿来，我就和你换鸡蛋饼。”
沈娇娇伶牙俐齿，怎么可能让沈奶奶骂了。
“好啊！你再说一遍，和长辈顶嘴，谁教你的，死丫头！你给过来。”
沈奶奶之前哪里被这样说过，而且这也算她第一正面和沈娇娇对上，她之前没发现原来这孩子这么能说，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沈娇娇不耐烦和她争吵，转身就溜。
只是这东西估计是送不过去了。
陈艳听到声音也奔了过来，正好赶上沈奶奶在身后追沈娇娇。
她赶紧拦上去。
“妈！你这是干什么，大早上的，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啊。”
陈艳看着是拦着沈奶奶，但是其实她手里拿着一把扫把，直往沈奶奶脸上怼。
“我呸！”沈奶奶被怼的满脸都是灰，更加生气了。
“你们真是反了，敢对我动手！我今个就要好好教训你们，老四不在你们就得听我的，再闹，我就让老四休了你个泼妇！”沈奶奶被气的都语无伦次了，嘴里还都是灰，气的恨不得扒了陈艳的皮。
院子里一吵闹，几个房都出来人了。
孙桂芳看不过来也过来拦着。
“妈！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一会隔壁的都听到了。”
“好啊，就让隔壁的听着，谁家有好东西的不先孝敬长辈，你有好东西能分给老三，怎么不送到堂屋！”沈奶奶反手推了一把孙桂芳继续骂。
“妈！你真的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大早上的就为了一碗鸡蛋饼在这里骂媳妇？我是无所谓，就是老四回来知道了...”
现在分了家，陈艳气势也涨了起来，她不怕对方什么不孝敬的帽子，反正嫁人之前她名声也不怎么好，她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嫁人了吗？
“奶奶，谁说我要去给三伯送，我是自己吃顺便出来掐个葱的，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分家的时候一分钱没有，粮食自己吃都不够，怎么可能分给别人。”
沈娇娇也站了出来，对着沈奶奶道，边说还边吃着手里的鸡蛋饼，油光嫩滑的鸡蛋饼，吃起来还真是香喷喷。
沈奶奶站在对面，气的要死，对方不光是不给她吃，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吧鸡蛋饼吃了。
真是太过分了！
“你个死丫头！”沈奶奶一看到鸡蛋饼都吃没了，立刻就要冲上来打沈娇娇。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沈奶奶喝止住了。
“吵什么...”是沈老头，他披了一个棉袄，手里还拿着他常抽的烟袋。
“一大早上的，你们闹什么！”
沈老头不愧是一家之主，一声就让大家都安静了。。
沈奶奶想要告发沈娇娇不给她吃鸡蛋饼的事情，但是回过头一看沈娇娇已经把鸡蛋饼吃的一干二净，碗里空空。
她只能气急败坏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赶紧去做饭，一会还要上工呢！”沈老头不耐烦道。
沈奶奶这才想到自己后院的水桶。
坏了，自己当时没注意，肯定是掉下去了。
一想到这个，沈奶奶还哪里有闲工夫和沈娇娇较劲，赶紧就奔着自己的水桶去了。
陈艳和沈娇娇一看，相视一乐，回去继续吃鸡蛋饼了。
这边沈奶奶等到了一看，果然掉下去了。
这下她更生气了。
不光是骂陈艳沈娇娇，还骂上了李淑娟。
凭什么一大早起来她做饭，要不是看在她给沈香找了一门好亲事的面子上，她早就把李淑娟赶出去了。
这闹了一大早上，鸡蛋饼没吃上，水桶还掉下去了。
真是晦气！
沈奶奶这边正骂着呢，正主竟然过来了。
李淑娟笑呵呵的走到沈奶奶面前道：“妈，我来，您别生气了。”
沈奶奶看到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分家以后你也娇气了，饭也不做了，等着我伺候你？”
李淑娟没生气，还是笑着。
“妈，您别生气，我这不是照顾家泰呢吗？这话说回来了，这四房也太过分了，鸡蛋饼都不先拿来给您吃，不过，妈，这分家的时候鸡可没分啊，这四房哪里来的鸡蛋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沈奶奶一下子就不干了。
“就是，这四房哪里来的鸡蛋，定是偷我的，不行，我要去找她们算账。”
李淑娟看到自己来的目的达到了，心里一喜，转身离开了。
到时候让沈奶奶去闹一顿，自己和家泰就有鸡蛋吃了。
李淑娟深深的被自己的计谋折服，在她眼里，别人家的东西都应该是她家的，应该属于她。
沈奶奶这边听到了李淑娟的调拨，直接上门找四房的麻烦。
但是四房已经吃完饭了，陈艳和沈娇娇去上工了，所以房间里面只有沈甜甜和沈家安。
小甜甜正在拿着小鼓棒逗沈家安玩呢。
就看到沈奶奶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她之前一直在房间里面沉迷鸡蛋饼，妈妈和姐姐回来也没和她说，所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看到沈奶奶冲进来，还以为是找人来的。
“奶奶好！”沈甜甜虽然心里不太喜欢这个老人，但是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你妈呢，叫她出来！”对比之下，沈奶奶就有点凶了。
“去上工了啊，奶奶你怎么没去啊。”沈甜甜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只能如实说。
“奶奶，你快点吧，一会上工迟到，会扣粮食的。”
沈甜甜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沈奶奶就更生气了，大房这么多人，一个个都不好好上工，自己都多久没上过地了，反而分家以后还要拼死累活的去赚工分。
“和你什么关系，把你妈叫出来！”沈奶奶没好气道。
沈甜甜懵了，对方是傻了吗？为什么自己说了妈妈不在，奶奶还让自己叫人出来。
哦！她知道了，这人上了年纪耳朵会不太好，奶奶定是没听清。
这就有难度了。
沈甜甜咳了咳嗓子，接着离弟弟远了一点，离沈奶奶近了一点，然后大喊。
“妈妈去上工啦，奶奶你听见了没有！”
沈奶奶一个没注意，被沈甜甜嗷的一嗓子差点没吓坐地上。
“你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沈奶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点背，碰到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哦...”沈甜甜点点头，接着来了一句：“原来奶奶耳朵好使啊，那刚才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
沈奶奶：....
“你家的鸡蛋哪来的，是不是从我那偷的。”沈奶奶决定不和沈甜甜废话。
沈甜甜一听歪了歪头努力的思考，鸡蛋是陈艳去隔壁拿钱换的，但是这个她并不知道，况且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也没出过门买过东西，分家的时候她在场，知道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那这鸡蛋是怎么来的呢，这个问题难到了沈甜甜。
“嗯...鸡蛋当然是从鸡身上拿的啊，怎么能是从奶奶身上拿呢...”沈甜甜没思考出来，反而挑出了对方的话里的语病。
“奶奶要是想吃鸡蛋饼，锅里...哎呀，锅里最后一张被我吃掉了，嘿嘿。”说到这句，沈甜甜还没出息的笑了两声，她早上吃了两张鸡蛋饼，这已经破了她的记录了。
沈甜甜说的特别真诚，但是沈奶奶一听，对方就是在骂自己加上嘲笑自己。
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嘲笑了。
沈奶奶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沈甜甜：“好啊，你们一家可以啊，你不说那我自己找！”
说完沈奶奶直接上手开始翻东西。
这下沈甜甜吓到了。
“奶奶，你要干嘛啊，我妈妈又没和你玩躲猫猫，你翻东西干嘛啊。”
沈甜甜的话一点作用都没有起，沈奶奶还是粗暴的翻着东西。
动静太大，还把沈家安吵哭了。
沈甜甜看着哭泣的沈家安，翻东西的沈奶奶，她一个扁嘴也哭了出来。
“哇！奶奶你要干啥啊！”
沈甜甜觉得委屈极了，边哭边下炕去找姐姐和妈妈，出门的时候还没忘记把沈家安抱上。
她记得妈妈说过家里没人的时候，不能离开弟弟，何况屋里有一个那么凶的奶奶，沈甜甜可不敢把沈家安自己留下。
所以刚走到地里还没开始干活的陈艳和沈娇娇，就看到一个小土豆抱着一个更小的小土豆，边哭便往这边跑。
“妈妈，姐姐！奶奶疯了，奶奶疯了！”
这个场景太过震撼，地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汇集过去了。
沈娇娇看出来那是妹妹和弟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去，陈艳也是，过去先接过了小安安哄着，然后问道沈甜甜：“怎么了，这是。”
沈甜甜扁着嘴，边哭边道：“奶奶疯了，过来问我鸡蛋是哪来的，我不知道，她就翻东西，扔妈妈的衣服！都打到我了。”
说着沈甜甜还捂了捂头，一副超级委屈的样子。
虽然她说的不太明白，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