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菲硬下了心肠，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对准了薇薇安的太阳穴，一缕缕银白的雾气被抽了出来，那是记忆的具象化，经由她之手更改过之后又输入了回去。在她为薇薇安造的新记忆里，德尔菲·里德尔这个人已经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锒铛入狱了。她又额外强调了在虚假的回忆里，她和薇薇安之间因为子虚乌有的理念不合而发生的激烈争吵，确保她不会去监狱里找她。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发现了落在薇薇安手边的那个东西。它看起来就是一顶王冠，只不过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落在满地落叶中的时候真是简陋得让人打不起精神来看它。
但是这东西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光辉和吸引力，即使它已经锈迹斑斑、蒙尘多年，那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诱惑也不能被削减半分。她看向自己的父亲，求证道：“这是……？”
“是拉文克劳的冠冕。”Lord Voldemort验证了她的猜想，随即拿起那个东西，魔杖轻轻一点，它就光洁如新了，就像个造型古朴精致的普通饰品一样。他把已经闪亮亮了的拉文克劳的额冠往薇薇安头上简单粗暴地一扣：
“好了，这样就算你学艺不精，让她的智力再出什么岔子也不要紧了。你要抓紧时间赶紧走。”
德尔菲看了一眼贝拉特里克斯，最终还是用漂浮咒把她浮了起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起幻影移形离开了。而Lord Voldemort则抱起了薇薇安，入手处他发现，跟她的身高比起来，这可真是……
过分地轻了。
一瞬间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姑娘和曾经被他在风雪之夜找到了的小女孩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虽然说Lord Voldemort从来就不懂什么叫亲人之间的关爱，什么叫同理心和悯弱心，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产生了某种恍惚的、类似于同情和怀念的心理。
“我说什么来着？”他嗤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这个职业就不适合你。”
他带着尚未醒来的薇薇安回到了纽约的那家咖啡馆，也就是凤凰社的据点。自从唐克斯被迫回国之后，这个地方就被美国魔法部接管了，而经过了一系列的交易之后，这里已经正式成为了英国魔法部驻外联络处。他把薇薇安放在沙发上，让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就好像劳累过度睡着了一样，对着匆匆上前迎接他的人道：
“我就先把她放在这里了。给她来一杯热牛奶，如果她醒了，就告诉她这是她自己太累了才睡着的。”
来人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地应了声“是”，随后Lord Voldemort再也没看她一眼，就这么离开了。
接到了Lord Voldemort的命令的那人匆匆忙忙跑去后面弄热牛奶，而等到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之后，薇薇安才在自己的臂弯里、在手臂的遮挡之下，在一片狭窄的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一点迷茫都没有。
她数分钟后醒来的时候，先是作出恍然大悟状“我已经累到这个程度了吗”，然后喝光了那杯牛奶，顺便把自己头上的那个玩意儿摘了下来，在迈出这家咖啡店、都往外走了好几百米之后，她才打了个电话，本来她只是抱着随手一拨的心态打出去的，可是没想到立刻就打通了：
“娜塔，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说话？”
娜塔莎在那边答应得很是痛快，但是一挂电话神色便严肃了起来。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在所有队友或关切或吃瓜看戏的目光注视之下宣布：
“薇薇安很可能已经知道所有跟巫师相关的事情了。各位绅士，来吧，发挥你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的时候到了，有谁愿意去跟她说明一下情况？有愿意的人，就上前一步。”
托尼、鹰眼、班纳博士立刻齐齐倒退三大步，把还站在原地的美国队长给凸显了出来。
被莫名坑了的史蒂夫：我的队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也无怪乎他们打怵，毕竟这个任务的难度可能要远远胜过神盾局的重建和复仇者联盟的组建，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你要怎么跟一个从来都被保护得好好的小甜心、一个普通人解释，她曾经的养父和她的上级其实是一家人，她的上级也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她名义上的姐姐，而且不光是一家人，还都是黑巫师，对没错，杀人不眨眼的那种，还因为最近的那起命案被强行驱逐出境了？
这就是典型的“我不杀他他却因我而死”的例子，在知道真相之后，她真的不会崩溃吗？
“好吧。”史蒂夫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困难，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让薇薇安真的当场崩溃的，但是又不能一直瞒着她，毕竟他曾经对她已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了，再隐瞒下去恐怕等到所有真相终于纸包不住火揭晓的那天，薇薇安肯定、绝对会把又一次隐瞒了她的“美国队长”排除在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外的：
“我去。”
第78章
“你要怎么跟她解释？”娜塔莎环抱起双臂看向他, 还是对自己这位似乎在直男力上也有着四倍天赋的队友不是很放心：“我来给你把把关。”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史蒂夫穿上外套：“这件事跟她并没有关系, 真正需要反省自己的人应该是那个黑巫师, 而她还向着薇薇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以说薇薇从头到尾都是在遭受来自巫师界的无妄之灾。”
娜塔莎放心了：“希望你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也能原汁原味地把这些话传达给她, 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关心。”
史蒂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毕竟身为一个普通人，在面临了杀人事件可能跟自己曾经的监护人有关、自己的身边还有并非善类的超能力者、自己的记忆可能还被篡改过之后, 还能保持着平稳的心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现在的监护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等到史蒂夫接到了薇薇安之后，他却发现她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点。她怯生生抬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之前和娜塔莎沟通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那种状态完全消失了：
“史蒂夫？怎么来的是你，娜塔莎呢？”
“你或许愿意先看一下新闻？”史蒂夫给她拉开了车门, 递给她一份最近的报纸：“娜塔莎的身份和信息已经被完全公布了，在此期间她需要给自己搞个新身份出来, 而且不能在大众面前出现, 毕竟她的身份过分敏感。”
薇薇安很勉强地笑了笑：“这可真是多事之年。”
她还有心事呢，因此对报纸上的新闻只是一目十行匆匆掠过, 但即使是如此之快的浏览速度，那个名字和那张熟悉得要命的照片也匆匆掠过了她的眼前，吸引去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布洛克·朗姆洛，曾任神盾局特战队队长, 实为九头蛇卧底。
她轻轻地点了点那个名字：“朗姆洛……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是第一个让她发现, 自己确实有着能够吸引异性魅力的人。虽然她对朗姆洛那过分突兀的告白没什么感触，但是朗姆洛可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人！
这个“第一”在很多时候都有着微妙的意义,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比如你可能都记不得自己当年上学的时候在班级里的座位和名次了，却还能记得那个在森严校规拘束之下前来结结巴巴对你说“喜欢”的人。
因此美国队长在薇薇安面前抹黑起自己曾经的情敌的时候可真是一点都不心虚，毕竟这人可曾经向薇薇安告白过，天知道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他的印象分刷下去那将来怎么得了：“那可真是个危险人物。娜塔莎和他对战的时候都差点没能讨到好。”
薇薇安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被“娜塔莎差点没讨到好”这个语言陷阱给绕进去了——差点没讨到好不就是到最后还是大获全胜了吗？也只有薇薇安这个关心则乱的人才会听不出来了：“娜塔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精神状态如何？”
“她没什么大事。”史蒂夫偷眼看着薇薇安的脸色，赶紧安慰道：“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在群众面前而已。”
薇薇安松了口气，继续担心起那个始终在困扰着她的问题来了：
“那么德尔菲和她的父亲、还有我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问题。”史蒂夫将车停稳在了复仇者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引着薇薇安坐电梯直达了他的队友们专门为了这一刻而腾出来的公共休息区：
“我会一一给你解释的。”
薇薇安抬眼看着他，问道：“所有的事情你都会告诉我吗？”
“是的，所有的。”史蒂夫向她许诺：“我说过的吧，薇薇？只有在保护你安全的时候，我才会对你进行适当的隐瞒。而这件事情你有知情权，所以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史蒂夫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成功地告诉了薇薇安，包括里德尔父女的真实身份、她被篡改过的记忆、之前的艾拉和唐克斯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括且不仅限于这些，比如再有意无意地说一下他在朗姆洛的逼迫下不得不“铤而走险”从高空电梯跳下来的事情。
薇薇安本来就出于某种不明原因而对记忆篡改有着一定的抗性，在史蒂夫的讲述和提醒之下几乎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远在英国的巫师们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完全被扒掉了，而且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大型翻车现场，正在持续搞内斗搞的如火似荼、激情满满。
眼看着薇薇安已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正在这时，从发出了“叮”一声轻响的电梯里走出了个人。这个人的脑门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和他那黢黑的肤色一配合，神似遥远的东方某国一种神奇的食品：卤蛋。他虽然一只眼戴着眼罩，但是这丝毫不能折损他剩下的那只眼睛的锐利和明亮的程度。
这人的身上带着一股身居高位者常有的那种压迫感，来到薇薇安面前的时候却很有礼貌地向她主动伸出了手，并自我介绍道：“我是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
薇薇安伸出手去和他相握：“你好，弗瑞先生。”
“如果你看过了报纸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了？好吧看来是知道了，那我们长话短说。”弗瑞在自己的手表上按了几个按钮，将两份报告摊在了她的面前：
“有件事情需要通知你一下。”
“你的父母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巫师，但是很不幸，你不仅没能继承二人的魔法天赋，而且还是个哑炮——完全没有魔法能力的人，在巫师界里的地位比普通人还要低。雪上加霜的你，你在幼年得了罕见的重病。而他们当时并不是十分富裕，因此就把你遗弃在了麻瓜的医院里。”
一张Lord Voldemort的照片被推到了她的面前，弗瑞继续解释道：
“他当年出于何种心态收养的你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是出于善心。”
“那我的父母呢？”薇薇安怀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微妙的心态问道：“他们……”
他们就没有后悔过抛弃我，在看到了我眼下所取得的成功之后，就没有想回来找我吗？
“很遗憾，艾林森小姐，我这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弗瑞的语气已经尽力接近温和了，生怕在接二连三的爆炸性信息的冲击之下让薇薇安崩溃：
“在很多年前，艾林森夫妇便齐齐死于魔药事故引发的爆炸里了。为了掩盖巫师存在的事实，美国魔法部和政府协作之下，把这场事故定义为煤气爆炸，我们在查询你的资料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而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对此你应该有知情权，因此我便第一时间前来通知你了。”
“请节哀顺变。”
弗瑞离开之后，史蒂夫发现薇薇安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他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抬起薇薇安的脸，好让她能够直接和自己的目光相对：“怎么了，薇薇？”
薇薇安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有着隐隐的颤抖，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些许的颤音：“我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
史蒂夫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解，但是他知道薇薇安现在最需要的是倾听，便沉默着等她说了下去。薇薇安的叙述因为情绪波动而有点七零八落的，但是总体来说，史蒂夫还是毫无障碍地全都听懂了：
“在那个人对伊琳娜不利的时候，我是真的下了重手的，我甚至分不清那是我应急之下的反射，还是我真的就有着暴力的天性。”
“而且后来……我在知道他竟然死在监狱里之后，我竟然没有觉得愧疚。”
她闭上了眼睛，睫毛上有一点晶莹的水珠：“而我在听闻了亲生父母的死讯之后，却也没有多么悲伤，你看，我难过的程度是何等微弱，甚至连完整的眼泪都挤不出来，天啊，我真是太糟糕了。”
“不要这么想，薇薇。”史蒂夫安抚道：“只要是个人，就都会有负面情绪的，阳光所照射到的地方肯定有阴影。”
薇薇安轻声问道：“那你呢，史蒂夫，你也有吗？”
“我为了混进兵营可是伪造过体检报告呢。”史蒂夫努力地想让她不再进行过分的自我谴责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那种闪闪发光、毫无阴暗面的人吧？”
看着薇薇安的情绪好像终于舒缓了一些，他问道：“如果把你放在里德尔小姐的位置上的话，你手握力量，能够任意决定他人生死，你会杀死他吗？”
薇薇安：“我不会，裁决犯人是法院会做的事情，而我也正是这么做的。”
“那换做你的孩子得了不治之症，你会抛弃他吗？”
薇薇安：“我也不会。”
“你看，这些事情你连想都不敢想。”史蒂夫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体温明显比她的高一些，因此那种温暖的感觉便很轻易地就传到了她的手上，连带着一路淌进了心里：
“放心吧，你是个好姑娘。”
第79章
只要是人类, 就都会有阴暗面。
而他面前的薇薇安·艾林森, 既不是什么超级英雄, 也不是什么神灵，就算她身上还有点未解的谜团, 是个不会魔法的巫师，那也只不过是让她的危险性从一只小奶猫变成了奶凶奶凶、挥舞着稚嫩的爪子的小猫咪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