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女人解开璟雯身上罩着的黑布，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海绵，粗鲁地在璟雯脖子扫了几下，说道：“行了，你这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都结成块了。”
璟雯“嗯”了声，她也不知道原主多久没洗了，不止头发，身上也有些发痒。
璟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油腻的头发已经变得清爽干净，刘海别在了耳边，镜子里映出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女孩。
最重要的是，女孩眉眼中的怯懦自卑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淡然出尘，有股莫名的自信在其中。
璟雯尝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心里舒服了点，总算有个人样了。
第3章 好好学习第3天
离开理发店，那只小黄狗还蹲在门口，见璟雯出来还高兴地围着她叫了两声。
璟雯叹了口气，赶它：“养不起你，以后别再来了。”
小狗“嗷呜”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倒是没有再跟上来，吃饱后绕着自己的尾巴开始转圈。
璟雯拿剩下的钱在门口提了一份沙县小吃，慢悠悠地顶着新鲜出炉的发型走在路上，只觉得微风拂面，一阵久违的轻松。
回到家里，赵妍霏正在客厅捧着外卖，看电视放送的综艺节目，听见璟雯开门的动静，头也没回，问道：“你去哪儿了？”
她这个表姐胆子小的要死，一放学就待在家里，撑死出门给家里买个酱油醋什么的。
这还是头一回没和人打招呼，一声不吭地跑出去。
璟雯晃了晃手里的吃的，答道：“从楼下买的吃的。”
赵妍霏回头一看，嘴巴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你剪头发了？”随后又一想，疑惑道：“不对啊，你哪儿来的钱？”
她妈是不会给表姐钱的，赵大勇给的钱璟雯一向和个守财奴一样，只进不出，舍不得花一分钱。
璟雯语气淡定自若：“舅舅给的。”
赵妍霏很惊讶，酸溜溜地讽刺：“拿着我爸妈的钱，就知道乱花。”
说完就要上前翻璟雯衣兜，她吃准自己表姐性子软弱，不敢和她爸告状，所以每次基本上赵大勇塞给璟雯一点钱，最后都落到了她手上。
发展到后来，祝璟雯甚至会主动讨好道：“妹妹，你还要钱吗？”
璟雯闪身避开她伸出的手，冷冷盯着她，说道：“舅舅给我的钱，为什么要给你？”
赵妍霏被璟雯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怎么感觉表姐出去一趟，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到底年级还小，最后也没敢上手硬抢，哼了一声：“谁稀罕你那点破钱。”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屋了。
璟雯皱眉，心想摊上这样刻薄的舅母和表妹，难怪懦弱的原主会想不开自杀。
赵大勇倒是对自己不错，可惜是个没主意的，王爱萍吼一嗓子就不敢帮忙说话了。
==
春城一中每年都定在九月三号开学，三个年级四五千人一起开学，整个校园闹哄哄的，也颇为壮观。
璟雯拎着自己的书包，在等舅舅停好车，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从身边飘过，她听见几句对话。
“周五放假周一开学，尼玛校领导脑子进shift了吗，劳资昨天刚肝完作业，还没摸一把电脑呢，就被我妈赶走收拾开学东西去了。”
“开个xx学啊！高三真是猪狗不如，这以后还要跟高一的抢食堂抢热水，让我死了算了，考个xx大学啊···”
熟悉的对话勾起了她尘封的回忆，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才是她该来的地方。
充满着热血、欢笑、汗水的地方。
或许其中也有泪水与苦涩，但终将被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激情掩盖。
久违的热血涌上心头，她深吸了一口校园的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
高一摸底考试的成绩和分班结果贴在了学校教学楼前的布告栏上，远远看去除了一堆贴的紧密的红色A4纸，就是一堆黑压压的人头。
赵妍霏挤进去找了半天，出来一脸兴奋：“我分到了三班！”
赵大勇也很高兴：“是王老师那个班吗？”
赵妍霏嗯了声，掩饰不住得意。
除了一班二班是重点班，三班到九班都是平行班，按照学生成绩平均分布。虽说是平行班，也分个优劣，师资力量配备最好的就要数三班，是带重点班英语的王平执教，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
不得不说，赵妍霏的手气还不差，能被随机分到三班。
父女俩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璟雯的存在。
“你姐姐呢？”
“呃，我没看……反正不和我一个班。”她的名字在三班花名册前列，一看到自己名字就赶紧跑出来告诉赵大勇，只知道璟雯不在三班。
“我在一班。”一个有些喘的女声突然插入。
“一班？？？”
赵妍霏的表情充分表达了对这个结果的难以置信，赵大勇也有些怔楞，只有一班二班是按照成绩排出来的，自己这个侄女学习是刻苦，可这么些年一直是个中上游的水准，也没见过璟雯考过第一啊。
璟雯点点头，能从人群中挤进挤出，多亏这具身体柔韧性不错，可把她累得够呛。
赵妍霏明明刚才还嫌弃布告栏里三层外三层人多，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挤到一班名单前仔细搜寻祝璟雯的名字。
第一页没有——
视线随着名字一个一个往下，赵妍霏只觉得找祝璟雯的名字比自己的还要刺激。
终于，在一班名册末尾，她发现了祝璟雯的名字。
“祝璟雯，1班，语文109，数学105，英语99，文综220，理综295”
因为之前璟雯的那句“周一见”让赵妍霏心里不确定了好几天，看到文综成绩的时候，她心里也在默默计算，奇怪为什么总分低于自己的表姐能去一班。
直到那五个小铅字，才让她如遭雷击般感受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理综295”，差五分就满分在春一是个什么概念？
春城一中重理轻文，其中理综三小科更是难哭无数英雄好汉。
头一回参加摸底考的新生中，一班第一名理综也不过260分。
在这样的前提下，璟雯以“295分”的成绩横空出世，以一匹黑马之姿闯进重点班名册中。
这样的成绩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前面站着的应该也是一班还没有离开的学生，正指着祝璟雯的成绩议论。
“这个祝璟雯是哪个学校升上来的？理综这么厉害？！”
“应该是个女生吧，吊打第一三十多分，偏科大佬啊”
“之前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这是暑假嗑药复习了？”
“……”
亲眼查证了表姐成绩的赵妍霏表情木然，从人群里出来后一脸怀疑人，刚才得知自己分到三班的兴奋荡然无存。
璟雯倒是不意外这个成绩，其他科目是在她穿来之前就考完的。至于理综，要不是留给她的时间太少，只有不到二十分钟，来不及擦除原主留下的那道错题，满分想来也是手到擒来。
令她颇感意外的倒是自己竟然凭总分擦线进了一班，要知道，仔细算来，这次考试她也就考了理综小三门。
初来乍到的璟雯还不清楚春一的卷子正以凶残的理综套卷闻名，反而唏嘘了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她本以为自己会去二班呢。
旁边的赵妍霏像吃了柠檬一样又酸又难受，本来还觉得自己去了三班挺厉害的，没想到璟雯竟然压她一头，去了一班。
而且她这个表姐几斤几两她心里有数，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甩自己一大截？
除了走了狗屎运以外，赵妍霏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没准就是有这种蒙啥啥对的存在呢。
看见周围人还在对璟雯的成绩指指点点，赵妍霏越想越难受，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觉得特别委屈。
凭什么啊？
为什么撞大运的就不是自己呢？
怎么偏偏就落在回回不如自己的表姐身上呢？
···
总是慢半拍的赵大勇才反应过来，倒也为璟雯开心，祝贺道：“雯雯学习刻苦，去了一班也要好好努力啊。”
璟雯点了点头，未置可否，她这个成绩没了原主的勤奋学习，只靠小理综三门好像也确实不能进实验班。
她指了指旁边红了眼眶的赵妍霏，示意该准备卫生纸了。
赵大勇一看，忙心疼的搂过自家闺女，安慰起来。
还是看不下去的璟雯找人借来纸巾，想递给偷偷抹眼泪的表妹。
赵妍霏的性子早就被家里人宠坏了，情绪正上头呢，见璟雯递过来一张纸巾，一抬手把纸巾打在了地上，语气愤愤：“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一旁的赵大勇苦笑一声，表示现在这情况□□乏术，没办法陪璟雯去班级报道领东西了。
璟雯求之不得，正好可以摆脱束缚，不用舅舅和表妹身边伪装得像块木头，时刻担心露馅的问题。
假意关心了几句柠檬精表妹后，一身轻松的璟雯背着自己的小包包，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向指示牌提醒的报到地点。
第4章 敲山震虎
每个班级门口都贴着一张粉纸黑字，璟雯来的不算早，进了一班才发现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三两成群凑在一起闲聊。
璟雯没有在里面发现眼熟的面孔，她是从普通初中升上来的，考上春一的不过就那么五六个人，分班考试再稀释一下，来一班的就只有她一个了。
而其他学生大多是市二中考上来的，平时在一个学校见得多了，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好歹也能混个脸熟，沾亲带故总能扯到认识的共同好友上去。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也就自然扎堆取暖，顺带悄悄打量新进来的陌生面孔。
脸尤其“生”的璟雯自然就成了众人打量的焦点。
璟雯按照自己习惯，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拉开凳子准备坐的时候，回过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堆来不及撤退而强行望天的眼神。
璟雯：“……”
真是斗大的胆子。
要不是众人打量的视线太过赤裸，璟雯其实没打算敲山震虎的。
璟雯摊开之前从原主那儿翻出来的词汇小册子，想趁这一会儿功夫多背几个单词。她分析了原主的平时成绩，发现英语算是她的短板，而英语又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听说读写赫。
所以——
背自己的单词，让别人看去吧！
等人陆陆续续来齐，或许是见到熟识的朋友越来越多，一班内部终于结束了璟雯v.s.众人的局面，聊天的话题也转移到了刚入学的兴奋和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声逐渐高了起来。
璟雯身边也站了一个女生，戳了戳璟雯袖子，娇俏的嗓音开口问道：“同学，这里有人吗？”
璟雯瞥了眼旁边空位：“没有。”
女生似乎被璟雯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道：“那我能坐这里吗？”
璟雯终于从手里翻得有些破烂的小册子中抬头，有些奇怪：“想坐就坐，问我干什么？”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每个凳子上面又没有贴名字。
难道她说不让坐，这个女生还真的不坐吗？
或者说女生的潜台词是让她把椅子擦干净?
璟雯的思维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散开来，好在女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许彤彤，你叫什么啊？”
璟雯的心思还在手里那本小册子上，还差三个单词她就背完那一页了。
不过许彤彤明显不给璟雯机会，见璟雯不理她，她再接再厉地搭话：“你也不是二中的吧？刚刚就你这里没人……哦，你在背的这个是星火的英语册子吧？我也有一本，不过拆了就没动。”
背完单词，璟雯合上小册子，正经打量这个坐在自己身边叽叽咕咕不停的女生：“祝璟雯，不是，是。”
“啊？”
许彤彤没有反应过来。
璟雯皱了皱眉，看向右边有些婴儿肥的女生：“不是你问的吗？我不是二中的，五中考过来的，这个是星火的单词书。”
许彤彤悻悻应了声，她是六中唯一一个考上春城一中的，来到一班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二中升上来的，这次分班考的成绩也在吊车尾的后排，本是六中鸡头的她骤然成了春一凤尾，身边少了捧着她的老师同学们，一时间心里的落差还真的没有调整过来。
还好让她发现班级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和她同样孤单的女孩子，应该也是其他中学考进来的，周围隐隐形成一个排斥她的小圈子。
看到女生精致却稍显落寞的五官，许彤彤心里有些恶劣地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她一样被排挤。
当然，她并没有读心术，能读出大家对待璟雯的态度分成两大类。
认识的女生们半谦虚半嫉妒道：“这个新来的女生是谁，皮肤好好啊，长相也很精致，是新一任班花了！”
熟识的男生勾肩搭背交流道：“哇擦这个美女是谁！哪个学校的！！兄弟们谁敢上去搭话的？？！没见过啊啊！！”
两类里面没有一种是和她预想重合的……
当时璟雯敲山震虎后，只顾着埋头背单词，压根没时间揣测这些少男少女们内心微妙的活动。
许彤彤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单纯从没人和璟雯搭话的表面现象，推断出“璟雯=她=出身不好受排挤”的等式。
其实这也纯属她多想，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就算都是二中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勾肩搭背套近乎来着。是她先入为主代入了学校出身的成见，才看谁都像是瞧不起自己。
凤尾和鸡头的矛盾自古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许彤彤才反应过来璟雯的话：“你……你是那个祝璟雯？”
璟雯抬了下眼皮子表示肯定，要聊天赶紧的，完了她还得继续背单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