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烟。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受，她其实并没有十分清晰的概念，这跟对父母的爱不一样，你知道父母爱着你，你也同样爱着他们，这很自然几乎不用费神去思考；但，爱情？对另一个人——男人，或是女人——有着感情上的依赖，身体上的习惯，有点奇怪呢。
*
周二，他们开始拍液压工作台上的镜头。
几名出镜的演员和导演摄影师其他工作人员等来到较小一点的3号摄影棚，今天要拍几个船头的镜头：杰克与法布里奇奥刚上船，兴奋得不行；以及萝丝在船头找到杰克。没有真的做出一整个船头，就是做了船头的尖尖和其上的栏杆，一个只有几平方米的不太大的平台，下面是液压升降杆。
工作人员先是再次测试了液压工作台的性能，卡梅隆跟摄影师在说机位，说完了又对演员们解说待会儿液压工作台会怎么转动，你们要如何表演。
先拍了杰克的镜头。被萝丝拒绝了的杰克忧郁的伏在船头的栏杆上，猎猎海风吹动他的头发，他陷入失恋的苦闷中。
这个镜头没有台词，拍的飞快。工作人员弄了一台大功率工业用风扇对着他的脸猛吹，柔顺的金棕长发被猛烈的风吹得向后拂，露出他皎洁的面庞。
接着拍萝丝在船头找到他，他让萝丝闭上眼睛，站到船头。他扶着她站到栏杆上，问“你相信我吗”，萝丝回答“我相信你”；然后杰克扶着她手臂，让她张开手臂，感受这海风，感受自由。
这个场景拍的就复杂多了，液压工作台升起、降落、旋转，定位拍、俯拍，不同机位，反反复复的拍，反反复复的说台词。制片人担心他俩会被旋转的工作台弄晕，每拍一条就让他们休息好一会儿，卡梅隆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总不能冒险把男女主演给旋晕了，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他也注意到昨天还很甜蜜的俩小只今天就有点冷淡了，休息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这没什么，年轻人嘛，今天吵架明天就好了，正常，反正实拍的时候他俩的表演没问题就行，导演管得再多，也不能管人家小两口生气闹矛盾。
对于报纸热炒他俩的绯闻，卡梅隆还觉得挺喜闻乐见的——《综艺》杂志上尽报道一些片场发生的不太好的事情，其实片场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很常见了，拍摄周期稍微长一点、工作人员稍微多一点，都会出点事情，无法避免，但媒体不知道为什么就抓住他这个项目不放了，随便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会被煞有介事的报道，二十世纪福克斯想压也没能压下去。虽然他们想要持续性的报道，但全特么是什么工人摔断腿、全体工作人员被下药迷倒这种消息，真算不上是什么好新闻。
这种情况下，被持续关注的男女主演的恋情反而成了迄今为止最大最好的新闻。
再加上11月17日，也就是刚过去的这个周末，CBS电视台播出了他们的迷你剧集《铁达尼号》的上集，18日播出了下集，反响居然还不错，这可让卡梅隆有点恼火。明明是他们抢在自己之前制作、播出了同样题材的电视剧，也利用了他这部电影的宣传知名度，就算他很有信心，认为自己的作品要比这部粗制滥造的迷你剧强出八条街，但还是很生气。
福克斯担心，要是明年夏天电影上映，会不会因为迷你剧的缘故，很多潜在观众就不感兴趣了？他们又开始催促他加快拍摄进程，并且，省钱！省钱！省钱！
一提到“钱”卡梅隆就想暴走。导演对钱可以说是很敏感的，一个成熟的导演必须学会控制预算，稍微超出预算是可以的，不算罕见，但要是超出太多，电影公司就不太乐意了，这会影响到你下一部电影的制作。大部分导演都能控制在预算之内，或超出不超过20%，这个比例绝大部分制片公司也都能接受。
向制片公司提出报价也是一门大有讲究的学问，你做好预算报表，然后至少加个30%，报给制片公司；制片公司会跟你砍价，砍个他们觉得合适的价格，但还是允许会有一定比例的超预算。在票房上有好的预期，或是在奖项上有好的预期，都是制片公司所看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亦舒说，年轻漂亮的女孩都是阿修罗，伤人而不自知。
*谁说我们李子演技不好啊！生气，明明演技超好的好吗！19岁就有奥提的男演员不多的啊！奥斯卡一直就是提名凭实力，得奖看运气，不能因为奥斯卡虐他20年就觉得他演技不好啊！我不承认！
第66章 Youth
苏珊娜被这俩孩子的相处方式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很明显, 昨天他俩还有说有笑手拉手，今天就几乎不说话了, 一定是萨莫又拒绝了莱昂纳多, 于是他气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想理她。
萨莫呢, 不用说，他不主动的话，她肯定也不会主动缓和了。也是很孩子气呢。
其实, 萨莫已经很喜欢莱昂纳多而不自知。
到底孩子长大了，就会想要感受一下恋爱的滋味，这是人性的本能。父母再舍不得, 也得正视孩子的改变, 或者说，成长。
有点伤感呢。
这是一种很难正确描述的心情，一方面为了孩子的成长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可预期的独立就要到来，她不再是你每天都会见到的小可爱，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宝贝，她可能会受到伤害，而你, 再怎么爱她，也无法代替她去经受那些可能的伤痛。
一次休息时间，苏珊娜叫莉莉陪萨莫去上洗手间, 然后叫走了莱昂纳多。
他知道一定是为了今天他除了念台词就没跟萨莫说话的事儿来的，他心里不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是萨莫利用了他的爱，却又再次拒绝了他。是，她是可以无限次的拒绝他，但不能玩弄他的真心。
结果苏珊娜也并没有要他主动道歉什么的。只是问：“这个周末回洛杉矶吗？”
“回去。”
“好的。周六过来吃晚餐。”
莱昂纳多一怔：这可以说算是正式邀请了。他在布鲁克家吃过不止一次饭，午餐晚餐都有，也就是他去接萨莫，苏珊娜会问他们要不要回来吃饭之类。这样正式通知正式邀请，还是第一次。
“好。”他很快点头同意。
她没有再说什么。
*
再下一次休息，莱昂纳多主动跟萨莫说话了。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纯属没话找话。
“谢谢。”不知怎么的，萨莫觉得好似松了一口气，那种从早上见了面就开始出现的别扭劲儿消失了。
在一旁的丹尼·努奇眼珠子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
他俩不说话，搞得他也不好总跟莱昂纳多说话，偷偷问你俩怎么回事啊，并没有得到莱昂纳多的回答。现在看来，准是小情侣互相使性子呢。这可算不上什么大事，尤其俩只年龄都很小，萨莫还未成年，小孩子嘛，就是这样的啦，没什么大事。
没到中午吃饭时间，他俩就又有说有笑一切如常。
卡梅隆再次感叹：年轻真好。
他俩的表演方式相似，导演喊了“a”之后，能立即投入到角色里，专业精神毋庸置疑。没有演员会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尤其好莱坞这种竞争极为激烈的地方，天分与敬业才是赖以立足的基础。
莱昂纳多很有灵气，之所以一直都有人将他看成瑞凡·菲尼克斯的接班人，就是因为他俩在表演上都属于极有灵气的天才演员，戏路宽，表演方式自然，天生就是吸引他人视线的明星胚子。“灵气”是一种难以准确描述的特质，一屋子前来试镜的新人里，你一眼就看到的那个，往往日后都成就非凡。
萨莫在“灵气”上稍逊一点，接受过迪斯尼造星系统的全面培养，戏路宽，素质高，迪斯尼频道为她量身定做的《萨莫秀》是个很能锻炼演技的节目，她的演技不一定会使人惊艳，但相当纯熟，能很快领会导演的意图，不会出错。
“明星气质”这种东西也很难准确描述，有的人就是比其他人更醒目、更招人喜爱，不用什么华服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他们也能在黑夜中闪闪发光，而刚好，他俩都是这种人。
*
中午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放在莱昂纳多拖车里的玻璃宠物箱掉在地板上打碎了，蜥蜴宝宝不见了。
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人进来打翻了宠物箱，能进他拖车的人不少，他的私人助理托马斯、化妆师化妆助理服装师服装助理，专门负责几个主演和重要配角的剧务助理，找不到谁打翻了宠物箱，于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蜥蜴宝宝们就跑了。
托马斯急得不行，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两只蜥蜴，午饭都顾不上吃。整个拖车停车场都乱哄哄的，差不多所有的助理都去找男主角的宠物了。
莱昂纳多也差点没顾得上吃饭，匆匆吃了几口，就拉着萨莫去找蜥蜴宝宝们。
“我还没吃完。”匆匆抽了纸巾擦嘴。
“等会儿再吃。”
“可是等一会儿饭就凉了。”她不满的嘟着嘴。
“那下午我让托马斯回酒店给你订一份餐拿过来？”他回头看她。
“我想吃菠萝，你让他去蒂华纳买。”
“好。”这不算什么大事。
“你该把它们放在酒店房间里，不要总是带过来，这边人太多了，你都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不是你……嗯，我原本想着你要是中午还不理我，我就只能找它们玩了。”
斜眼看他：说的这么可怜兮兮是闹哪样？话说回来，确实从进组之后，他俩差不多每天中午都在一起吃饭，她今天本想看他到底能不能坚持24小时不在工作之外跟她说话，结果他真没能坚持到24小时。
于是说：“那你还生气吗？”
“生气？不，没什么好生气的。”假装大度的耸肩，“我是成年人了，我是个男人。”他想起几年前在海滩上，为了她原本是个女孩的事儿，她主动找他讲和，那时候她就挺有点坏坏的拽拽的，刚好，他就最喜欢这种女孩了。
他冲着她眉眼弯弯的微笑，她也回以纯真的微笑，他就又变得开心了，即使仍然没找到蜥蜴宝宝们，也不是很在意。
*
下午没有萨莫的镜头，但她还是去了摄影棚，下午全是在拍杰克与法布里奇奥的镜头，两个少年兴冲冲的跑到船头，对着液压工作台下面并不存在的海豚大呼小叫。无忧无虑对前途充满期待的少年青春热情的面容，欢快的声音，富有感染力。
他年轻貌美，前途无限，工作顺利，事事顺意，心爱的女孩就在摄像机后面看着他，他志得意满，当他伸展双臂，喊出那句“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时候，心中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世界在他面前，世界在他脚下，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种专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无比珍贵。
认真工作的男人可真帅啊。
托马斯拿着新买的玻璃宠物箱，说找到了蜥蜴宝宝们，它们其实没有跑远，跑到另一个停车场去了，其中一只被车轮压到了尾巴，大概是活不了了。
又问她，新鲜菠萝是没有买到，但买了一些水果罐头，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水果，于是每一种都买了。
“这我知道，你喜欢吃菠萝、樱桃、蓝莓。”莱昂纳多过来了，见宠物箱里一只红色蜥蜴奄奄一息的样子，可心疼了，连忙打开箱子，取出那只蜥蜴，查看一番。
*
蜥蜴宝宝死了一只，这让他不太高兴。晚餐之前，萨莫和莱昂纳多在海滩上找了一块地方，挖了一个坑，将蜥蜴尸体放了进去，还放进去原本放在宠物箱里给蜥蜴攀爬的一截树枝。
做完了这一切，萨莫递给他一张湿巾擦手。
他看着她，“baby。”
扔了湿巾，握住她的手，“什么时候我可以约会你？”
她想了一会儿，“等这部片拍完。”
他有点失望，“为什么？那太久了！”又是奶娃腔。
“你看我们现在差不多午餐晚餐都在一起吃，这跟约会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
“你知道那不一样。”顿了一下，问：“是因为……文森特吗？”
“不是。”她迅速的瞥他一眼。
“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
“那正好，我也不喜欢你跟其他姑娘在一起。”
他一怔：“什么其他姑娘？我既然跟你约会，当然不会再约会其他姑娘。”
“那好，你得记住你的话。”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正式约会？”他亟不可待，手上用力，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吻她。
这次她没有躲开。
*
晚上，文森特按照约定的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才说了几句话，文森特便说：“你好像很不耐烦跟我说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有吗？”
他叹气，“或许是我想多了，但他们……我是说，报纸和杂志上都说，你在跟莱昂纳多约会。”
“我没有。怎么，学校里有人说什么了吗？”
他半晌没说过，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你每周只能见到我一次，而你每天都能见到他。”
“你说的没错啊，可这就是工作。”聪明的人多半敏感敏锐，她心不在焉，他就觉察出来了。
“你要跟我分手吗？”少年出奇的冷静。
萨莫不禁叹气：果然跟她是太相像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相似。
“你希望我在电话里跟你说分手吗？”
“我见了鬼的才会希望被你在电话里甩了！”少年居然有些怒了，“你必须当着我的面说‘分手’，这对你来说不难？”
“文森特——”她喊了他一声，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只能说：“周六上午我去找你。”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要分手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触。其实起初就不是因为“爱”，所以即使分手也不会伤心，就是……感到好像对文森特很不公平。可是感情的事情本来也就没法讲求什么“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