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兽皮的狐狸君——时玖远
时间:2019-05-14 08:14:20

  钟昌耀已经不年轻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在看见林岩向自己走来的这一刻,竟然再次唤醒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
  然而林岩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只是很淡然地走到他身边那张中式茶桌前,将手里另一盘桂花糕轻轻放下。
  她垂下视线的那一刻,额边的碎发也自然地垂落下来,让她有些苍白的侧脸若影若现,娇柔中透着些脆弱和让人怜惜的美。
  钟昌耀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突然像被人拧了一下,他刚才只想到了CBD计划和裴家的问题,却忽略了今天这个会议,秦文毅是为了救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恰恰也是林岩的儿子!
  如果他提出反对,那么整个东海岸都会向他这边倒,到时候裴家破罐子破摔弄死老秦的儿子,无疑是逼着面前的女人去死!
  想到“死”这个字,钟昌耀的胸口猛然一沉。
  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林岩放下盘子便转过身去,有些的飘逸的裙摆扫过钟昌耀的裤角,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瞬间,让钟昌耀有种想伸手抓住她的冲动。
  然而不过闪念之间,那轻柔的裙摆好似从他指缝中溜走,握不住也拿不起!
  林岩在转过身的刹那视线对上了秦文毅,虽然她只是来送个糕点,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但秦文毅自从她踏入这里便看见了她,他的眼神一直不动声色地随着她火红的裙摆荡漾。
  直到此时此刻四目相对,林岩那伪装得很好的平静背后才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安。
  秦文毅很快收回视线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而林岩也仅仅出现了那么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南家,直到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钟昌耀握着茶杯的指节才再度松开缓缓摩挲。
  他侧身拿了一块桂花糕,香味萦绕在他鼻息之间,他就这样看了良久。
  秦文毅趁着人多拿了一杯酒走到南禹衡身边。
  刚才回来秦文毅忙着安排晚宴,和荣叔核对通知名单等等工作,到书房也只是和南禹衡大致沟通了一下。
  以他的设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出正庆集团来压裴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赌得就是正庆集团的核心战略布局裴家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到手,可今晚东海岸肯定是要拿出一个决断,等事情落地,把秦智先弄出来,即使裴家人后面发现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弥天大谎,到时候只要保住秦智,大不了他就搭进去陪裴家斗到底。
  在秦文毅的构想里,南禹衡这招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时效战。
  但此时看见裴鑫栋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想到裴家的关系网,这水也很深,万一他们真有本事和正庆集团接上头,那今天这场会议就成了一场活生生的笑话!
  于是他极为担忧地低声对南禹衡说:“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恐怕在核实情况。”
  谁料南禹衡不轻不重地瞥了裴鑫栋一眼淡淡道:“给他打听。”
  他一派淡定自若的样子,让秦文毅很是诧异。
  南禹衡随即侧过身子问了秦文毅一句:“正庆集团的老总,秦叔叔知道吗?”
  “好像姓曲,没有接触过。”
  南禹衡点点头:“嗯,晚宴开始前我和他通了个电话。”
  这下秦文毅更诧异了:“你居然认识他?”
  “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当年是我爸给的,成立集团后我爸还占了10%的股份。”
  秦文毅刚才还在想这南少爷走得这步棋太大胆,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赌博,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打得是有把握的仗。
  秦文毅不禁好奇道:“那现在?”
  南禹衡垂下眼帘摇摇头:“曾经。”
  秦文毅是想问他,是否他父亲走后,股份落到他身上,如果股份真在南禹衡手中,那一个手握正庆集团10%股份的他便会是多么不容小觑的存在,可他只是简短地回了“曾经”两个字。
  也就是说,原本他已经拿到了那部分股份,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掉了。
  也难怪,他父亲走的时候,南禹衡还那么小,想在他头上动动土太容易了,只是秦文毅并不知道拿走他东西的人是谁,但忽然明白这个男孩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
  在他自己儿子还在球场踢球,和男孩无忧无虑玩耍时,南禹衡已经要学会独自面对外面的那些狂浪,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可秦文毅转念一想:“你既然没有正庆的股份,曲总为什么会答应陪你扯这个谎?”
  南禹衡眼神不停注意着周围,假借喝茶的空档动了动嘴型:“让敌人始终处于戒备状态,他们可以声东击西,趁这功夫把精力默默转移,比如放在研发新品,市场拓展上,这样就可以空出手做任何一件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秦文毅忽然哼笑了起来,这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舒展眉宇,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同时,也让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身边这个仅仅比自己儿子大两岁多的少年,他的心思太缜密,缜密到别人想一步,他已经把接下来有可能走到的十步都想了进去,这样的南禹衡让秦文毅也感到十分陌生和震撼。
  原本休息十分钟,裴鑫栋一直在打电话,就这样半个小时后会议才再次开始,大家说了一些看法,都希望上山区三家先表态。
  端木明德在这个时候自然最为谦让,一口一个让老大哥先说的姿态。
  于是钟昌耀最终决定,CBD计划只是雏形,保守考虑先不能让正庆集团入驻,后面的事从长计议。
  端木明德看钟昌耀发了话,也见风使舵地迎合了几句,算是也支持暂时放弃CBD计划,合力抵抗外敌。
  表面上钟家和端木家都卖了裴家面子,但此时的裴家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最后到会议结束,裴鑫栋也没有明确的表态,就这么气鼓鼓地回去了,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秦文毅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半夜,林岩早已换下了那身红裙,只是她还没有睡,见秦文毅进屋,从床边起身朝他走去,接过他的外套欲言又止的样子。
  挂完外套她还是回过身对秦文毅说:“今天…”她本想跟秦文毅解释些什么。
  可秦文毅对她摆了下手,而后几步走过去将林岩一把揽进怀中,呼吸沉重地说:“辛苦了。”
  只这三个字,无需再多的言语,他们已然了解彼此的迫不得已。
  就在这时,秦文毅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松开林岩接通电话,忽然露出狂喜的表情:“好的,我马上过来!”
  林岩有些激动地攥着他,他挂了电话反手握住林岩的手腕:“走,我们接儿子回家!”
 
 
第51章 
  那天夜里连秦嫣也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接的秦智, 当秦智从警局里走出来时,脸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像瞬间从一个男孩长成了男人的样子。
  秦嫣和爸妈看见他同时站起了身, 秦智望着家人同样憔悴的面容, 愣了几秒过后, 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他们。
  回去后的日子秦文毅和林岩再也没提起过那个如梦一场的女孩,所有人都似乎刻意回避了那个名字,就连秦智口中也没说起过她。
  可秦嫣知道哥哥在找她,他越来越喜欢背着背包走遍南城各个角落,再趁着节假日坐动车去很远的城市, 一个人流浪。
  她再也看不见哥哥脸上的笑容, 甚至连他的成绩都一落千丈, 有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哥哥虽然不再反抗,不再试图挣扎,可他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对未来一片茫然。
  秦智升到高三, 自然一年后要面对高考, 秦嫣看着哥哥.日渐消瘦的样子,终还是不忍, 下定决心对他撒了一个谎。
  她拿出那个于桐走时留给她的绿色珠子给秦智, 告诉他,这是于桐让她保管的,于桐说…她会回来拿。
  于桐走的那天, 秦嫣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拿,她说“看缘分”。
  可为了让哥哥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只能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正是这渺茫的希望将秦智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回来。
  那天下午,他枯坐在院子中盯着那颗珠子,从太阳高升到夕落,他才将黑色的绳子栓在手腕上。
  自从那天以后,秦智好像瞬间长大了,他不再没事和那些公子哥们瞎混,也不再经常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仿佛变了一个人,按部就班上学,放学,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会有空去柔道馆,秦嫣听端木翊说现在柔道馆的老板见到秦智都害怕,就怕他一拳再揍坏什么东西。
  可秦嫣知道,这已经成了秦智唯一可以发泄思念的地方。
  而秦智突然不愿继续这么沉沦下去,是希望日后有一天于桐真的回来了,到时候他已经有能力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不再让她退缩。
  秦智成年的时候拒绝办成年礼,家里人都清楚他拒绝的原因,在这件事上,秦文毅没有逼他,随了他的意。
  而同龄的端木翊在成年礼前,缠着他家老子亲自登门来到秦家谈婚事。
  秦文毅一听,当即就没同意,谁都知道秦文毅疼女儿,那时在他眼里女儿最起码要在家留到28岁,嫁什么嫁!
  当着端木明德的面就跟端木翊说,要能等,十年后再来,不能等以后也不允许招惹秦嫣。
  端木翊能怎么说,牙打掉了往肚子里咽,还对秦文毅发誓说:“我等,叔叔您放心,我在大学一定守身如玉,就等着你家闺女。”
  端木明德拍打他儿子的脑袋:“就这点出息!”
  秦文毅笑呵呵地,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然而作为学霸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学霸太认真,就例如秦智,高三上学期落下的课,到了下学期跟坐了火箭筒一样,放眼整个景仁已经没人能赶得上他。
  高三年级主任非说他这个成绩该送去麻省理工,整天找秦智谈心,把秦智弄得烦得不得了,由着他去申请,结果收到麻省理工邀请的那天,景仁的大校长还特地广播全校,所有人都疯了,因为秦智的分数已经远远超过省第二的成绩,遥遥领先。
  这不仅是他们班的狂欢,甚至是整个景仁的狂欢,没人再记得他曾经有多叛逆,有多张狂,所有人记得的是那个成绩逆天的天才!
  然而这个狂欢与秦智无关,他很冷静地避开所有人的道贺,亲自写了一份邮件拒绝了。
  校领导连番做工作,甚至跑到了家里劝秦文毅和林岩。
  虽然秦文毅和林岩也很希望他能上麻省,但秦智已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联系了南城大学,南城大学的校方当然非常乐意录取省第一名的天才少年。
  所以秦文毅和林岩几乎没有时间开导他,他便把自己的前途定了下来。
  秦智最终上了南城大学,这座历史悠久的学府,虽然和麻省理工的名气无法比,但也是南城最好的学校。
  他刚定下来去南城大学,南城大学也进行了全校通报,那里的女生全疯了,各种期待见到这个南城传说中的学霸。
  他去报道那天,被南城大学的女学生围得是水泄不通,跟看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一样!
  他承认于桐的话说得不错,上了大学的确学校里美女如云,他遥遥望去一片,却没有那个在他心口留下刀疤的女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秦智上了大学后就搬去学校住了,一个月偶尔回来一两次,平时似乎也很忙碌的样子,除了偶尔会打电话给秦嫣问问她的学习生活情况,很少会和家里主动联系。
  面对秦文毅的时候,更是无话可说,虽然他不会再对秦文毅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可到底觉得当年的事情秦文毅应该和他商量。
  如果他和自己商量,或许不需要到逼走于桐这一步,也或许不会成为今天这个局面,让父子之间永远横着隔阂,他自从和秦文毅摊牌后,“爸爸”这两个字便有些生硬,不太能叫出口。
  偶尔和秦嫣提到他也总是“老头子,老头子”得叫,虽然一开始秦嫣挺别扭的,时间长了,秦嫣也听习惯了。
  南禹衡也考上了南城大学,和秦智不同的是,秦智是以甩掉第二名老远的金榜状元进的南城大学,而南禹衡是压着录取线进的。
  秦嫣记得无意中听哥哥说过这么一句话:“能不多不少照着录取线考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这句话还让秦嫣挺细思极恐的。
  而端木明德本来想把端木翊送出国镀镀金再回来,顺便让他收收心,结果端木翊看秦智留在南城,死活也不肯踏出国门,还说自己讲的外语跟四川话一样,出去保准连四川人听了都想打他。
  后来他的成绩勉强上了南城财经,他老子想让他学学基本的经济概念,最起码别连帐都算不清楚,毕业后再想办法给他搞个名头进公司。
  而钟藤,听说钟家把他送去了外地一个很偏的学校,每年寒暑假才会回来,具体哪里,秦嫣并不关心。
  秦嫣成了一名真正的高中生,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身体了,她长高了不少,小脸上的婴儿肥也稍稍退去了一点,轮廓更加精致一些,不再是个小萝卜头的样子,而越来越显出少女袅袅婷婷的姿态。
  自从哥哥因为裴家人差点吃上牢饭后,秦嫣和裴毓霖朋友是做不成了,但秦嫣也并没有把她做的那些事情告诉陆凡和小小,纵使几人上了高中还是分在了一个班,但自从那以后,秦嫣便不再和裴毓霖说话。
  她给一个无辜的女人永远背上了骂名,也差点害了她的哥哥,光这两点,她就永远不可能和这个人做朋友。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冥冥中注定的,如果不是那时于桐的事突然爆发,如果不是秦智被裴家人压着,如果不是钟家的陷阱让南禹衡感到整个东海岸陷入危机,如果不是那有些幽暗的午后,隔壁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他是万万不可能这么早拿出这片“金羽”。
  当“金羽”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南禹衡多年来的隐忍和极力隐藏的锋芒也尽数暴露在阳光下。
  钟昌耀终于注意上了这个南家遗落在外的小少爷,也有不少人开始暗中调查他和南家哪个派系有关联。
  南禹衡上了大学后没有住校,他的身体不太适合和那么多人挤一间宿舍,便依然偶尔去学校,但还是住在东海岸。
  在秦嫣上了高中不久后,隔壁南家终于有了大人,说是南禹衡的姑妈一家,搬来东海岸照顾南禹衡,他姑妈南虞的儿子正好和秦嫣一样大,便转到了景仁,进了秦嫣的隔壁班。
  他的名字随母姓,所以也姓南,叫南舟,但性格和他表哥南禹衡差别太大,南舟很开朗热情,长得阳光帅气,第一天转到景仁就跑到隔壁班找秦嫣和小小,说他是南禹衡的弟弟,她们以后的邻居,小小立即发挥了她的八卦专长,将南舟从头到脚盘问了一番,没想到南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搞得一点神秘感都没有,让小小失去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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