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远野的妖怪就是在这千本鸟居中，打败了二十七面千手百足……”
“哦，那可真是厉害。”
虽然我不知道这二十面千手百足是个什么妖怪。花开院秀元也无意跟我介绍这妖怪。
羽衣狐占据京都是按照螺旋封印的顺序来的。当年为了封印羽衣狐，花开院秀元就在整个京都设下了螺旋封印。以此保佑了京都四百年的稳定与和平。
“说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向了右肩处的狐狸。
“当初羽衣狐攻下稻荷大社的时候，你这个神使在干什么？”
小狐狸歪歪头，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时候，花开院秀元跟我解释，“神明从不参与妖怪之间的战斗。”
我呼了口气，早该知道的……
日本的神明与妖怪界限本就模糊，其中的道理其实都明白的。
“让我惊讶的是，你们花开院家的势力居然还在？”
因为花开院家封印了羽衣狐，所以便默认了京都是花开院家的势力范围。但如今也正是花开院家没守护好封印，使得羽衣狐再次卷土重来。我以为有了这么一出，京都的势力会被其他家族瓜分干净。
比如说土御门。
“说得也是呢。”花开院秀元掩嘴轻笑。就是不说个所以然来。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倒也没说一定要知道。
“不过四百年，这个时间可真神奇啊。”
木屐声哒哒地踩上了台阶。花开院不知何时已从我的前方来到我的身边。
“人类有了个性，对于妖魔的畏惧便少了些。至少在面对妖魔的时候，有了绝处逢生的本事。”
花开院微笑了笑，鬓角的两缕头发随着抬头的动作而轻轻摆动了下。
“您说得不全对。”
我侧头看向他。他望着鸟居。
“妖魔的可怕之处从不在力量上。”他看着我，面目严肃了起来。
“您要知道，大多数妖魔，产生于人心。人类如今的力量固然有了提升，但毕竟只是人类。您看，如今的犯罪率依然居高不下。除了力量的提升，人类社会与以往几乎没有区别。”
看得见的妖怪自然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不见的。
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看不见”。
——
我接到了乱步的电话，电话里他的语气有些凝重。看来这件灭门惨案有些棘手。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所以他现在正往神社的方向赶。我想了想，直接约了其他的地方见面。
似乎我最不希望的事发生了。
跟花开院秀元说了下后，我们便朝着约好的地方前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乱步就从车里下来了。披在肩上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呼啦呼啦的。
“不是人类能做出的事。”
他走到我们的桌边直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钻出而造成的伤口。而且内脏也吃得干干净净。身体已不过是件躯壳。”
他灌下一杯水，随后坐下来，又掏出一个棒棒糖。
“这已经不在我的委托范围内了。所以我们下午就回去。”
内脏被吃得干干净净？
听乱步的描述，这基本就是入内雀啊。
“是入内雀啊……”
花开院沉声道。
“入内雀？”
乱步对此自然不是很清楚。福泽谕吉也不会将这些事随意说出来。
不过这次……
“事实上，之前在石原，我们就遇到过入内雀。这种妖怪的蛋比毛孔还小，它们会把蛋下在人的体内，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是它们破壳而出的时候。”
然而那次在石原，无论是入内雀还是神秘的大雾，我们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乱步陷入了沉思。
花开院展开扇子轻道：“确实有些麻烦。”
我对此表示同意。
而且，这个麻烦还不止如此。
不知从何时发生的改变，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消失不见，白昼犹如黄昏，大雾弥漫……电线杆上，隐约可见鸟类的影子……
一如之前的石原。
第98章 京都的奇妙冒险（三）
大部分恐怖悬疑向游戏, 为了营造令人恐惧的氛围, 画风常常偏向阴郁。若是外景的话，必定是厚重积压的云层, 仿佛整个天都要压下来。扑扑飞过的发出尖厉叫声的黑鸦, 伶仃地落在电线杆上，那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你, 就像一台计时器，等待着你生命归零的那一刻，飞扑而下, 饕餮一顿。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没有黑鸦，但是乌压压的入内雀比黑鸦可要凶残多了。
虽说至今无法理解入内雀究竟是从何而来，但这个问题于此倒也没什么意义。如何从入内雀的视线中顺利脱身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便是养育人家幼崽的温床, 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我刚想问我们之中唯一的阴阳师, 却在扭过头的刹那，整个人都震惊地愣在了原地。手指颤抖地指着花开院秀元, 语气之中由我掩饰不住的难以置信。
“秀元大人，你怎么褪色了？！”
是的, 在我的眼中, 花开院秀元整个人都褪色了。就好像动画组偷懒没给角色上色的那种, 单纯以线条勾勒出人形。
我不禁怀疑我们现在所处的真的还是现实世界吗。
花开院秀元无奈地笑笑, “大人啊，您自己也褪色了呀。不仅是你我, 那位乱步先生, 他也褪色了。”
“诶诶诶诶？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视线转向乱步的时候, 我失去了语言。
然而对于自己褪色这件事，花开院秀元和江户川乱步显然没有抱有多大的震惊。他们的这种淡定，让我有一种自己是见到新文化的猩猩的感觉。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乱步望着天空黑压压的犹如惊悚片里的特效云层，“显然是误入了某个幻境。不，应该是幻境故意将我们容纳其中。”
花开院秀元微笑地点点头。
虽说如此，但为什么这个幻境会让人褪色？我是不是该庆幸它没有让我们变成火柴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是什么时候走进幻境的？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准确的时间。
京都的街道未曾改变，就连我们刚才休息的店面也依然营业着……等等还营业着？
在一片昏暗的环境中，点着灯的小吃店就格外显眼了。我和花开院秀元对视了一眼，正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只见乱步已经大步向店里走去。我吓得连忙拉住他，“虽然我知道你脑子很厉害，但是你的身手就是个弱鸡啊！”
乱步：……
他指着小吃店，言之凿凿。
“假设把这个幻境当做游戏，那么小吃店就是新手村。要是新手村还那么危险，玩什么游戏呢。”
乱步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因为自己在这个新奇的环境中而格外激动。
“毕竟难得引起了本侦探的兴趣。如果是个精致的解密游戏那就更棒了。”
我：……
不，问题是你是怎么把它比作游戏的？
嘛，算了，你是天才你说了算。
花开院秀元耸耸肩。
“或许乱步先生说得没错。”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得淡定。反正在我认识他的时间里，我从未见过他露出震惊或者不敢置信的表情。
唔……好像得知淀姬有孕时，确实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嗯，只是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的惊讶。、
“难道连你这个天才的阴阳师也不能解决这个幻境吗？”
向小吃店走去的时候，我问着身边的阴阳师。
一个天才名侦探，一个天才阴阳师，就我是个普通人……莫名地感到忧桑。
花开院秀元掩嘴笑笑，“真难得有安倍晴明在的世界，您还认为我是天才的阴阳师呢。”
我：……
“这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哦。”
我：……
花开院秀元轻咳了几声，随后说道：“事实上，虽说是幻境，但又有些许的不同。这个不同，在下暂时还无法理清。况且，因为羽衣狐之事，螺旋封印被破坏，花开院家在这段时间内也加强了京都的巡逻之事，以防妖魔来犯。倘若单纯是幻境，我想不消片刻就会有人发现异常。但若不是的话……”
说到这儿，花开院秀元顿了顿。
我知道了他的意思。
这究竟是不是幻境还是个未知数（暂时以幻境来称呼），所以无法用强硬的方法将其销毁。而且，比起直接将幻境破除，还不如等待幕后之人的出现。毕竟不施术之人，也是关键。
我俩到达小吃店的门口时，却见乱步站在门口愣是不动。
我拍拍他，“怎么了？”视线从他的肩膀处越过去，看到了店内的景象。
我：……
“凭什么他们没有褪色！”
乱步一脸无语地看着我，“重点是这个吗？”
花开院秀元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先我们一步，迈进了店里。
店里灯火明耀，热闹的氛围在这个惊悚的氛围内着实突兀。
嗯……
在某种程度上看。其实店内的景象也挺惊悚的。这间我们之前待过的小吃店，内设环境一定都没变，只有客人变了。
在里面饮酒作乐的，不是人，而是妖鬼了……
花开院秀元已经若无其事地混入了其中，乱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也和他一样去获取所要的信息。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新手村”的话，那么我们所要的信息应该不需要多麻烦就能得知的。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小狐狸趴在我的肩膀处，我端起茶，递到它的嘴边，见它吐了吐小舌头，不由地一笑。事实上，由小狐狸在，我就知道这些所谓的妖鬼，其实并不是妖鬼。
如果是妖鬼的话，是绝不会对作为神使的小狐狸视若无睹的。我现在更相信乱步的猜测，这是个“新手村。”
这些“妖鬼”是NPC，而我们褪色的三人是玩家。
虽然这种解释很奇怪，但是此时此刻，似乎只有这么思考才能继续往前走。
翻开手机，意料之中的没有信号。我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一想到喝多了要上厕所，就放下了。
不消多时，乱步和花开院秀元就过来了。他们也的确带来了消息。
乱步将一张任务单摊在我面前。
“即使拒绝了，对方依旧把这张任务单交给我了。所以，果然是新手村吧。”
我接过单子看了上面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我们需要去找到上面罗列的东西。
“人鱼肉？”
我看向花开院秀元。
他说：“具有长生不老之效的人鱼肉。而且这个任务是最终的任务，期间有多少小任务就不清楚了。”
我沉默了下，问，“为何最终目的是人鱼肉？我还以为像是解救公主，寻找宝藏之类的更符合‘游戏’的设定。”
乱步喝着水，听我这么问，便说道：“施术之人，许和人鱼肉有关。虽然是这么猜测的，不过有八成的把握。”
花开院秀元眯了眯眼，“施术之人将我们困在环境之中，而给我们的任务，又是寻找人鱼肉。乱步先生说得很有道理，这施术之人和人鱼肉之间确实有着什么关系。”
两个天才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这么认为了。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
NPC就是NPC，关于其他的问题，根本得不到回答。而且说来说去，总是写重复的回答。在离开小店之前，我们先休息了下，顺便想想之后的处境。
关于寻找人鱼肉我们倒是不关心。在前往的过程中，必定会有线索给我们。无论是解密还是其他，有两个天才在，根本无需担心。
我所担心的，是幕后之人的用意。把我们困在幻境中，只是单纯地要我们寻找人鱼肉？我也知道只有在完成最终目的后，才能得知幕后之人的想法。但是对这个幕后之人，我却有了怀疑的心思。
足够的休息之后，我们三人起身了。
在走出小吃店的刹那，我便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冷意。往后看了一眼，小吃店已经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此，京都的街道也发生了变化。
“啊，变成山路了……”
“与其说是变成山路，倒不如说直接换了场景吧。”
“不仅是换了场景，还一键换装了呢。”
花开院秀元不用说，他本身就穿着狩衣。不管是什么颜色，现在我们都处于褪色的状态，所以他看起来也没有变化。
而我和乱步，一个换成了狩衣，一个换成了十二单……
“可恶啊！为什么我是十二单！这是要我死吗！诶等等，没有上色感觉轻了很多诶……”
我拎拎袖子，确实比以前轻了不少。
总而言之，我们踏上了寻找人鱼肉的的冒险……
然后我们掉下了猎人设下的陷阱……
我：……
乱步：……
花开院秀元：……
是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陷阱，就是路面挖个坑，上面铺些枯枝杂草，一眼望去和周围没什么区别的陷阱。因为是最简单，最没技术含量的陷阱，所以此时此刻，我们三人都有些懵。大概是那种被愚蠢招数所骗的我们，实在是太蠢了之类的感觉，
乱步正想要发出他的感慨，有脚步声从上面传来。我们屏息，很快，一张脸就就出现在了我们的上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