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忽然想到什么, 抬起头,做最后的努力:“对了, 陆峪,问你件事儿。”
“嗯?”
“你信佛吗?”池杉想了想,“或者信道也行。”
男人挑挑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最近水逆啊, 运气比较糟糕。”
池姑娘脸不红心不跳, 眼睛里还带着极其真实的哀愁,“想去求个转运符戴戴, 所以想问你认不认识什么得道高僧?”
“......不认识。”
陆总瞅了瞅她眼下的青黑,难得安慰道, “这都是迷信的说法, 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看吧。
就知道陆峪没什么用。
池杉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
“世界观不同,不能谈朋友,我正在为我们俩终将逝去的友谊叹息。”
陆峪定定看了她三秒。
然后在女生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的神情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略微冰凉的掌心触及额间, 池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而后忽然红了脸,薄薄的皮肤挡不住自内散发出的热度,从脸颊及至额头,最终传导到男人宽厚的手掌上。
他收回手。
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好像是有点烧啊。”
“......”
烧你妈。
要不是兜里的手机适时响起,说不定池杉现在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了。
她掏出手机,发现居然是刘妈发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喂?”
“喂,杉杉啊,你放假还回不回家来的?”
刘妈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和气,“我包了好多蟹黄小包的,就等你回家来吃了。”
池杉垂下脑袋:“刘妈,我找了份实习,放假可能没空回家了。”
“不回家了?”
刘妈难免有些失落,劝说道:“杉杉,别和你妈妈生气,她也是不容易。前几天还和你妹妹吵了一架,半夜叫了医生来,现在都要开安眠药才能睡着。”
她妹妹?
“......是和倪璇吵吗?”
“是啊,你妹妹想做大明星的嘛,说是被一个导演看上了,放假后要进剧组演戏,你爸爸妈妈死活不同意,现在闹得不可开交。”
刘妈叹着气,“说起来,你妹妹也是可怜的哦。你说,当演员也不是杀人放火,怎么就丢脸啦?她现在自己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我昨天去看了,还没家里卧室大,柜子里放的都是泡面......”
刘妈说了很多。
池杉一直沉默着在听。
她发现,自己离家这段时期,倪璇和刘妈的关系应该处的不错。
刘妈语气里的心疼和叹息不似作伪,言语措辞,亲的就像一家人,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帮着倪璇劝劝父母。
池杉握紧手机,笑着安慰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掉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
不是不失落的。
曾经只爱自己、疼自己的长辈亲人们,现在都逐渐容纳了新的人,或许以后,还会慢慢忘掉自己。
而让她更难过的是,这些长辈亲人们,本来就是属于倪璇的。
还给她是应该,霸占着才是逾矩。
她根本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
到此刻,池杉忽然开始庆幸起来,自己当时毅然决然地搬离了家里。
不然,呆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很怀疑自己会心理失衡。
“叮咚”一声。
磨磨蹭蹭的电梯终于到了一楼。
尹寻菱订的这家酒店还挺大,池杉和陆峪刚好被安排在同一层,相互住隔壁。
想来那个时候,尹寻菱肯定还不知道陆峪新聘请的助理居然是这么一个“妖艳贱货”。
不过现在,说不定已经悔死了。
池杉先一步走进去。
揉揉眼睛,试图遮掩自己微红的眼眶。
“别揉了。”
男人的语气低沉又缓,“早看见了。”
池杉默默放下手。
空荡荡的电梯顿时陷入沉默。
她抬眸,从镜子里瞅身后的陆峪,好奇道:“陆峪,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哭?”
男人懒洋洋地倚着电梯门:“那你为什么哭?”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他表情平静地抬起眼眸。
女生难得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陆峪,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
......
.
“唉,我苦啊。”
东京时间晚九点。
陆峪先生的房间内。
池姑娘正捧着瓶牛奶,盘腿坐在地板的竹毯上,惆怅地感叹自己波折的一生。
“你说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会投生在那么一家破烂医院里,被那么一个没职业素养的医生给接生了,唉——想起来我真是苦啊。”
陆峪坐在她旁边的办公桌前,一边敲代码,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她诉苦。
“现在好了,我一夜之间,就沦落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还不能说出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救命恩人似的姐姐了,你说,我凭什么那么惨呢?”
而且五年后,她还会被一个异世界来的女鬼给夺舍。
占着她的身体,去和娘气兮兮的奶油小生谈恋爱。
想想她就浑身难受。
关键,这么郁闷的事,她还没法儿跟任何人倾诉,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太痛苦了。
陆峪瞥了她一眼,倒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能说出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爸爸妈妈不让我说啊。”
“你也说了,他们已经不是你爸爸妈妈了。”
“是。可是,”池杉拧着眉毛,“事情不能这么算啊,他们好歹养了我十几年,我不能因为查出来没有血缘关系了,就一下子不认他们吧?”
“你不是在攒钱么。池家养了你十几年,等他们老了,你再赡养回去不就行了?”
“啊?还能这样算吗?”
“不然你想怎么算?”
池杉握着牛奶,有些困惑:“养育之恩,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不是吗?在养大我的过程中,除了金钱,他们也付出了无私的爱呀。”
陆峪笑了:“池杉,你在自欺欺人。”
“我怎么......”
“如果你要谈这个的话,那么你在长大的过程中,没有对他们付出无私的爱么?”
陆峪打断她,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分外深邃,“池杉,我实话告诉你,你养父母对你的爱,未必有你想象的深厚。”
他勾勾唇,“你自己应该也看的出来,不是吗?”
......
池杉当然看的出来。
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其实很少从家里感受到“温情”。
爸爸是威严的,不那么容易亲近的。
在闺蜜看来是显得有点女儿控的严格家教,出发点只是为了池家的名声。
他白手起家,“泥腿子”出生,所以格外在意圈子内外人对他的评价。
儿女的教养往往也是家族的一张名片,他生怕因为女儿的一点失误,就被别人说“果然是暴发户出身”。
甚至池杉一直知道,父亲曾经很失望,自己怎么不是一个男孩儿。
而妈妈,妈妈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
身材样貌,宴会社交,等等等等。
能够分给她的心力其实很少。
记得她星期几上钢琴课,记得她又胖了几斤,甚至会很温柔地关心她的健康和营养,为她亲手准备新学期送给同学的小饼干。
却永远记不得她对什么水果过敏,牛奶爱喝什么味道。
池杉甚至一直在想,为什么生活在一个家的父母,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她高中的时候患过抑郁症。
......连路溪宁都发现了呢。
他们对自己的爱,或许大部分都来自于她是“池家的完美女儿”这个人设,而并非是他们的女儿这个身份。
但大概,正是因为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她才可以那么果断地搬离那个家吧。
女生垂下了眼眸。
“还有,据我调查,倪璇应该不是从你亲生母亲那里得知的自己身世。”
陆峪靠着椅背,语气淡淡,“她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还是个迷,说不准后面还有什么人在出谋划策,你早点离开那个泥潭,我觉得倒是件好事。”
“......哦。”
这个池杉倒是清楚。
按照陆峪2号告诉她的话,倪璇现在就已经重生了。
重生了,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也真是倒霉。
不仅要跟一个熟知“剧情”的穿书者争夺**,还要堤防一个重生者来报复自己。
池杉拧着小眉毛,又开始念:“唉,我苦啊。”
陆峪懒得搭理她。
“喝完这瓶奶就回去睡觉,再烦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他今天刚洗完澡,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得特别带劲。
然后一打开,就看见池杉握着瓶牛奶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陆峪,我今天经历太多事儿了,我怕我一个人呆着要抑郁,我能不能来找你谈谈心?我就聊一瓶牛奶的功夫。”
陆峪放她进来。
然后聊了半个钟头,她这瓶牛奶还没喝完。
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每叹一声,他就删一条代码回去重写,简直要被她给烦死。
好在他警告了一句之后,这姑娘终于是安静了一点。
默不作声地在后面咬吸管。
陆峪满意地继续敲代码。
等到他终于写完一个程序,打算去泡杯咖啡的时候,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一点多了。
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池杉是乌龟吗?
喝一瓶奶究竟要喝几个钟头?
他转过身:“池杉,你给老子......池杉?”
——不大的竹席上,正倒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姑娘穿一件纯棉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丸子头,素颜,和平常的妖艳打扮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
乍一看嫩的就像个高中生。
而清纯的女高中生此刻正闭着眼睛,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以一种躲地雷的姿势,睡的十分香甜。
旁边还立着瓶牛奶。
......这小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第34章
池杉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了一片漂亮的星空。
漆黑的夜幕上, 点缀着许多颗亮闪闪的星星,犹如细小的碎钻, 镶嵌在宽大的黑绸带上。
她怔怔地盯着了好几秒,才发现那并不是星空。
而只不过是房间里的天花板。
什么星星, 什么碎钻, 完全就是人工设计的灯光背景。
她又垂下脑袋看自己。
——果然, 短短的手,毛茸茸的身体, 动漫式的矮矮比例,还没有腿。
时隔半个多月,她终于再次变成了玻璃罩里的馒头团子。
现在这个点, 很显然已经是深夜了。
但是借着满天花板的星星灯, 池杉还是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这是个小房间。
约莫二十多平米的样子。
房间的装修并不豪华, 家具也不多。
一张床,一张桌子, 一个床头柜,桌子旁立了个树杈款式的木质衣架。
然后就没有了。
除了天花板上的夜幕设计, 整个房间看不到任何亮点。
完全不像是手机的主人会住的地方。
池杉扒着屏幕审视了一圈, 最后才滚到手机另一侧,然后把视线往床上移。
很惊奇的是。
灰色的床单被套中,居然真的露出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剑眉,桃花眼,眼睛安安静静闭着, 睫毛长的要气死人。
和以往耀武扬威的样子不同,睡着了的陆峪显得格外乖巧,因为五官深邃,还有点儿像是那种漂亮的小混血。
此刻,被子正盖到肩膀处,刚好露出一侧性感的锁骨。
但是池杉暂时没有心情欣赏这份神颜。
她扒着屏幕,努力往他身后瞅,想仔细看看床头柜上那个相框里的照片。
然而不知道是她用的力道太大了,还是枕头本来就不太平整,还没等她看清楚照片里穿漂亮裙子的女人究竟是谁,她所处的玻璃罩就随着她的动作而往右倒去。
“啪”的一声。
手机直接砸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声音响亮。
.......
“操。”
闯了祸后缩成一团装乖的馒头团子还没想好借口,就听见脑袋上方传来的还带着困倦的沙哑男声。
陆峪睁开眼睛。
心里头还窝着火。
他这几天连着加班,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工作告一段落,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结果刚闭上眼睛,就被自己的手机扇了个巴掌。
火冒起来真是手机也想给它砸砸碎。
男人微蹙眉,拎起脸颊上的黑砖块——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把屏幕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