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野了——曲小蛐
时间:2019-05-14 08:24:51

  刑事案件必然会被提起诉讼,冲动犯罪还有可能减轻刑罚,而如果定性为预谋犯罪,那性质就极其恶劣了。
  他慌忙上前。
  “杜总,您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啊!”
  “……”主办方负责人脸色晦暗地看了黄旗晟一眼,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主动宣传自己比赛里出了这么个心思恐怖的学生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天才,我看也是个高功能反社会人格!”
  “…………”
  此时,门外。
  吴泓博和栾文泽都脸色难看,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该说商彦不应当那么冲动吗?
  可是设身处地,如果看到自己最珍视的人被那样欺负还言语侮辱、更甚至让女孩儿差点出了要命的大事而毫无悔改之意——那他们心里的恶性可能会被激起得更彻底。
  商彦能为了他们这些组员忍到比赛的最后一秒,已经是让吴泓博和栾文泽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他们没办法去考虑,在那场比赛的一个小时里,商彦内心经历过怎样足够把一个人彻底摧毁的情绪。
  更可能……他所隐忍过的,远不止那一个小时。
  沉默半晌后,吴泓博长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彦哥家里了……希望他们能出面化解这件事情吧。”
  “……”
  栾文泽没有说话。他担心地扭头看向旁边——从商彦被警察带走后,女孩儿就一个字没有再开口过了。
  想了想,他斟酌着措辞说道:
  “小苏,你身体刚好,不要太担心了。彦哥那边,他家里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放心。”
  苏邈邈没有抬头,她轻捏紧了指尖,又安静半晌后,她才轻声开口:“我去旁边打个电话……”
  “嗯?哦,好,我们在这儿等你。”
  栾文泽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吴泓博,点头答应下来。
  苏邈邈拿着手机走到长廊尽头。
  她迟疑地翻开了通讯录,滑到了最下面的位置。
  那里躺着一个电话号码——被她刻意存成了“Z”,而再无其他任何有信息含义的备注。这个号码从她第一次存入开始,就从来没有拨过,哪怕一次。
  苏邈邈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手机号。
  犹豫了很久,直到脑海里又浮现起商彦最后扔开椅子,没有半点后悔地望向她时露出的那个安抚笑容。
  苏邈邈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最后一点犹豫被她抹净,她点下那个号码,将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一直空响了30秒。
  电话才被人接通。
  对面的声线是个无比陌生、又好像隐隐熟悉在记忆深处的女声。
  带着意外和一点点不自查的栗然,对方试探地慢慢出声:“邈……邈?”
  “……”
  苏邈邈心口一抽。
  因为这生理性的疼,她本能地皱起了眉,张了张口,又抿住唇。
  不知迟疑了多久,而对面也一直无声地等着她说话。
  苏邈邈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涌上来的那些艰涩、委屈、怨恨……不一而足的情绪,她只让自己记住脑海深处忘不掉的那双眼睛。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
  “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忙。”
  *
  A城x区看守所。
  审讯室的金属门被推开,穿着制服的看守所民警走进来。
  “商彦先生,您的委托辩护人到了。”
  “……”
  审讯桌后,商彦神情平静地抬起了漆黑的眼。
  一个穿着职业黑色西装套裙、白色衬衫、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文件夹,进门时抬手扶了扶脸上戴着的黑框眼镜,似乎有些拘谨地冲民警道谢。
  律师小姐藏在土气的黑框眼镜后的五官十分好看,民警的脸一红,随即正色,按例嘱咐过几句,这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律师小姐脸上的职业而拘谨的微笑,在身后金属门合上之后,瞬间归于无。
  她绷起肩背,面无表情地走到审讯桌前,坐下来。
  文件夹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拍。
  女人伸手摘了眼镜,漂亮的眼眸里再也压不住的怒火掀起来。
  ——
  “商彦,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敢这样吼商彦的年轻女人,除了他姐姐商娴,自然不必做旁人想。
  商彦却难得没有了平日与商娴针锋相对的模样。
  他颓懒地垂了眼,似笑非笑地一瞥商娴的打扮,口吻带上些微嘲弄——
  “你那压箱底的律师证,终于派上用场了?”
  “——!”
  商娴气得一拍桌面。
  随即她又有所顾忌地瞥了一眼审讯室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再转回来,商娴勉强压下了神情上的剧烈变动,但语气声音仍旧冷得如铁石,如寒冰。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商彦嘴角微勾,眼神淡淡的透着冷,抱臂倚回去,“看守所。”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关在这里的人甚至连亲属探视权利都没有!”
  “如果你是过来给我普及拘留所和看守所的区别的,那大可不必。”
  商彦戴着手铐的双手懒洋洋地往桌上一搭。
  “行政拘留进拘留所,刑事拘留进看守所。看守所内禁止任何亲属探望。……还有什么?”
  商彦停了一下,随即恍然。
  “哦。《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四条,犯罪嫌疑人自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者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有权委托辩护人;在侦查期间,只能委托律师作为辩护人。”
  他抬头。
  嘴角勾着,眼眸里却没有情绪。
  “你好,律师小姐。”
  “……”
  商娴的表情,在商彦的话间,一点点冷凝下来。
  她慢慢扣紧指尖,轻眯起眼。
  “你早就提前查过了?”
  商彦笑意一薄,没有说话。
  权作默认。
  商娴倒抽了口凉气。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她都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她的弟弟——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把面前的商彦换了个芯,只留下一副和她弟弟完全相似的壳子了。
  “那你知道,你接下来很可能面临的是什么吗?”
  “按照爸的脾性,应该会铁面无私地等着我这个不肖子被依法制裁吧?”商彦平静地说,像是在讨论旁的无关人。“之后无非就是审讯、移交检察院、提起诉讼、法院宣判。”
  商娴捏得手里钢笔咔嚓一声呻吟。
  “那你会有什么样的量刑,你也知道?”
  “……”
  商彦嘴角拉平。
  眼睫一停,垂压下去。
  “《刑法》第四章 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语气不波不澜地说完,商彦抬眼。
  眸里漆黑深邃。
  “我想,如果我之前下手的估量没有失误,我90%的可能性适用前款量刑,10%的可能性适用后款前者?”
  “……”
  商娴的嘴唇抖了抖,半天一个字都没说上来。
  她瞳仁微栗地看着商彦。
  再开口时声线发抖。
  “商彦,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现在、你告诉我——这算什么,啊?你明知道后果,却在拿自己的前途跟我们开玩笑吗!?”
  商娴越说越怒,几乎要把审讯桌掀起来。
  她也快疯了。
  商彦一语不发。
  他坐在那儿,沉默良久,等审讯室里安静下来,他才平静地出声。
  “对不起。”
  “……!”
  商娴仰起脖子,长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间几乎气到窒息的闷痛。
  她强迫自己找回理智。
  “这笔账,出去我们再算——我会先给你办取保候审。”
  商彦一怔,有些意外地抬眼。
  “爸同意的?”
  商娴捏得指骨都咔嚓地轻响了声,她恨恨地抬眼,“爸恨不能亲自进来打断你的腿!”
  “……”
  商彦也不意外。“那就是妈的意思了。”
  商娴面无表情,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摘掉手里钢笔的笔帽。
  “取保候审后,我会找受害人家属调解,如果能调解成功,作为刑事诉讼案件,最低可以为你争取到一年时限的管制。”
  商彦眼睫一扫,眸里情绪瞬时凉了下去。
  “不必调解,我不可能向他道歉。”
  “——!”
  记录纸上的钢笔笔尖被压得一叉,滴下一滴浓墨。
  商娴凶狠地抬头瞪向商彦,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发什么疯!?为什么要对那个叫顾翎的下这样的狠手——你知不知道,他差点被你那一下砸进ICU!?”
  商彦沉眸,抬眼,一字一顿:
  “他死有余辜。”
  商娴:“……!”
  商娴恶狠狠地扣上笔帽,把钢笔拍上桌:“到底是为什么!”
  商彦却沉默了。
  商娴怒火中烧的大脑里,突然掠过一道灵光。
  她瞳孔蓦地一缩,攥紧了拳。
  “是不是因为苏邈邈?……你那天连母亲的话都敢违背离开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是不是因为她?”
  商彦冷眼。
  “与她无关。”
  商娴紧紧地盯着商彦,几秒后,她冷笑了声。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之后直接去问她本人好了。”
  “……商娴!”
  从会面开始至今,即便提及量刑也始终平静的男生突然便怒了。
  他清俊的面庞上,神情有一瞬的狰狞,连冷白的额角都绽起骇人的青筋——
  “我不准你们去打扰她。”
  商娴回过神,比他更怒。
  “早知道你会因为她犯下这种事情——我就不会替你在父亲母亲那里遮掩了!”
  商彦终于气得拍了桌。
  “你懂个屁!”
  “……”
  商娴愣在原地。
  ——
  她这个弟弟,虽然从小被所有人捧得高高在上,养了个桀骜不驯的性子,玩笑起来没大没小,但有母亲督导,礼教方面从来都无可挑剔。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这样恼怒地骂人。
  不过再想想他之前干下的事情,这点震撼根本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由这一打断,那点上头的怒意褪下去,商娴慢慢做了个深呼吸。
  “好,你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
  “商彦,我现在是以你辩护律师的身份,在问你这个问题——你不会想我公事公办地去调查吧?”
  商彦又沉默两秒,终于低下头去。
  他戴着手铐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青筋像是要撕破白皙的指背而迸出一样,看起来狰狞可怖。
  更足以知道男生此时心底压抑着如何汹涌的情绪。
  商娴看出不对,微微凝眸。
  便听那个声音沉哑开口:
  “如果我没猜错……他差点强暴了——”
  话声戛然一停。
  然后再无以为继。
  而商娴瞳孔蓦地一缩。
  她怎么也没想到,后面竟然有这样的隐情,“那你那天晚上离开,就是因为……”
  “她因为过度惊吓,心脏病发……被救护车带走。”
  话至尾音,字字沉冷如铁。
  而商彦抬眸,眼神像是冻进了冰里。
  “所以我说,他死有余辜——就算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依然会那样做。”
  商娴震在原地。
  半晌,她才后怕地回神,喃喃:“那你也不能自己动手……”
  “你根本不懂。”
  商彦眼角狠狠地抽了下,漆黑的眸子里冰冷凌厉得让人不敢对视。
  “在医院等她醒来那一整天,看见她手腕上被勒得发紫的淤血……”
  咬牙说着话,男生的眼眶都瞪得红了——
  “想到她那时候心里的恐怖和绝望、想到可能发生的更可怕的那些后果——我恨不得一刀捅死顾翎!”
  “……”
  商娴颓然地松了眼神。
  她当然能懂。
  ——
  即便不是发生在最珍爱的人身上,即便只是亲朋好友,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她想她绝不缺少同等的恐怖冲动。
  审讯室里寂静良久,商娴暗淡的眸光突然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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