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总是低气压的人,却意外阳光了起来。
白景尘当然没有错过这一点,他第一次看见白里笑得这么舒坦,心里也一时间惊艳,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
“丞相大人。”
他望着白里。
“干嘛?”
白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她,挑了下眉尖,迎上目光。
“大人应该多笑笑。”
白景尘一句话说得淡淡的,却无比真诚。
“嗯?”
白里没想到他突然这么一句,眼神中略带诧异,闪烁着光芒。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景尘自顾往前着走着,一步又一步,像看不到前面没有路一样,眼见着离断崖越来越近了。
白里本来没注意的,却突然发现。
“殿下,别往前走了。”
第一句只是简单的提醒,甚至话语中还带着打趣,以为他看不得路。
白景尘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却突然变得冷淡无神,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眼神呆滞迟缓,胳膊的动作也显得很僵硬。
这么一眼,白里却看出了蹊跷,好奇怪,怎么回事?
“恩王殿下,您没事吧?”
她缓缓站起身子来,向前靠近,想看看白景尘到底什么情况。
没听说过白景尘有什么隐疾啊,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呆滞?
难道说,是中毒了?
白里迅速捂住自己的口鼻,蹲下身躯,矮着身子,一步一步向白景尘靠近,同时还小心着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恩王殿下!不要再向前面走了!”
白景尘却依旧执拗地向前面走着,但是还是回了下头,白里再次看清楚了他的脸,莫名变得阴森可怖,甚至让白里心里发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白景尘就要掉下那断崖,白里心里愈发的焦急。
“白景尘!真的不能再向前走了!”
每次叫恩王殿下的时候,白景尘都会下意识地回头一次,顾不上等级,人命重要,白里突然嘶吼出一声。
可以看见的,那背影顿了顿,脚尖抵在断崖边上,就差一点点,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白里刚向前冲几步,想抓住他的衣角。
却看见白景尘再次转了身,依旧是那张可以把人吓出冷汗的阴森表情。这次却向白里笑了笑,真的越笑越恐怖,白里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翻涌起来的鸡皮疙瘩。
他歪了下头,伸出手向白里摆了摆,之后,直直地向后面摔过去,消失在断崖后。
“白景尘!”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白里就可以抓住他的衣角了。
在白景尘逐渐消失的同时,白里的身体也到了断崖边,她身子直直地向下,飞沙让她只能闭紧双眼。她的手疯狂地向下抓去。
那一刻,她没有想这个举动会不会也让她死。
那一刻,她只觉得,她要白景尘活着。
一定要。
可惜白里的手,抓住的是一场空,虚无地在空气中攥了攥,什么都没有。
她清晰地记得她那一瞬间的感觉,害怕,恐惧,难以置信。
她艰难地稳住身形,勉强控制住周身的平衡。
她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看到下面滔滔江水,没有人的踪迹。
紧紧皱着的眉间,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啊!”
突然,白里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得控制住,之后迅速向下拉去。
接下来自然而然的,白里半个身体被拖下断崖,她尝试用脚勾出某块凸起的石头,奈何那边力气过大,她的移动速度过于快了,徒劳无功,她马上就要掉落断崖。
身体完全坠落断崖。
“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意外地,白里发现她的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直直向下落去,反而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哼”
一声笑。
窝在嗓子里。
接下来的,是扑鼻而来的桃花香。
目前白里的状态是整个人大头朝下,她的腰被白景尘牢牢地锁住。
亏她刚才还那么担心他。
“有意思吗?恩王殿下。”
显然,白里有点生气了,拿生命开玩笑?拿她的担心开玩笑?白里最受不了拿生命玩闹的人。
他们所拥有的今天,是她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们盼都盼不来的明天。
“恩王殿下?刚才是谁唤本王白景尘?”
白里虽然整个人倒立状态,她也能清晰地看见白景尘那张脸,不过也真是奇怪,竟然这个角度,白景尘也依旧颜值不崩。
不过她现在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有意思吗?”
她的声音冷冷的,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声音对白景尘讲话。
这次,白景尘大约是心里反应过来怎么情况了,愣了愣,手心微微出了汗。
他现在是一只手抓着藤蔓,另一只胳膊握着白里的腰。
手心出汗可是对两个人都有危险。
“放我下来。”
白里踢了踢腿。
她当然不知道白景尘的手现在是怎么样的状况。
白景尘现在着急于怎么把手抓得牢靠一些,暂时没有放下抓住白里腰的手。
“放我下来!”
白里一部分血液倒流回了脑子,所以还是有些晕,加上生气,行为动作上就没那么清晰。
她猛得踢了一下腿。
结果正正好好。
就踢在白景尘那有些抓不住的手上。
“别!”
第38章 白景尘看穿她的心。(二更)
白景尘在白里猛得一脚之后, 受不住力气地松开了手,接下来, 可以想象的,两个人直直地向下滑落。
似乎可以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在最后的关头, 白景尘手上用力,猛得翻转,将白里调转过来。
之后,紧紧地揽在怀里。
“白景尘!”
白里感受到了两个人正在向下滑落,也预见到了一会可能发生的结果。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白景尘竟然把他自己当成她的垫背。
“你松手!我不要你这样!”
她不想平白无故欠白景尘一条命,若她真的独活, 以后又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最重要的,她不要白景尘死。
他没有说话,低眸看着她, 竟然还浅浅的笑了。
“大人还真是放肆,本王的名讳叫得如此随意。”
声音里带着洒脱和淡然。
白里想挣脱他的怀抱, 却没有办法。
“你现在这是在……”
短短的几秒, 甚至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两个人落在了地上。
不, 准确地说,是白景尘落在了地上,白里被他紧紧抱着, 落在他怀里。
这下换白里震惊了。
这?什么意思?
这下面不是断崖?
白里从他的怀里转了一下身子,抬眸对上了他的双眼,带着难以置信。
“这怎么回事?”
白景尘依然脸上带着笑。
“没怎么回事。”
之后背靠着大地, 抬起双眼看向天空,他那双桃花眸中,倒映出最清澈的蓝色,留给白里一张纯净的侧脸。
白里也转过身。
仔细看着四周。
他们两个人四周全部都是纷飞的白色。
将两个人紧紧地笼罩住。
满天飘飞,如梦似幻,迷了白里的眼。
她抓住了一点点,捻在指尖。
伞兵?
看起来是像蒲公英的伞兵?!
难道这里是满地的蒲公英!
她猛得坐起身子,跳了起来,在伞兵的包围下,向四周看过去。
地面的底色是淡淡的绿,因为寒凉的天气,草儿染上了一些枯黄,接下来,上面弥漫着一大团一大团毛茸茸的蒲公英。
接天伞兵无穷纯。
阳光缓缓地洒下来,为这片大自然的礼物蒙上一层金色,更显得像一片室外仙境。
望着这景象,白里呆住了,大自然的秘密真的还有很多很多,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内心如此宁静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静时,风止。
动时,风扬。
在风的吹动下,蒲公英的伞兵一点点脱离,漫上天空,一朵,两朵,扬上半空,轻柔地飘舞。
融进世界,融进白里的眼眶。
其实,这个世界也有美好的一面啊。
只是她一直没有看到。
白里慢慢地跪坐下来,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往事一幕幕涌了上来。
那个哭着求不要把她孩子带走的母亲,毅然决然离开的哥哥,叫她想念时便看看月亮的师傅,求着她好好断案的苦主,对她说相信她一定能打胜仗浴血奋战的将士。
一帧一帧在眼前涌现出来。
一滴泪从白里的眼角滚落。
一滴又一滴。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太平盛世。
白景尘本来躺着看着白里,却见着她突然跪了下来,心里有些疑惑,站起身子,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白里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向前,还是该留在原地。
白里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哭出来。
也没想到过自己的泪水会忍不住。
太久了,太久了,她想哭的时候就望望天,眨眨眼,眼泪就憋回了心里。
可是一旦,一滴泪涌了出来。
过去被压下去的所有泪水,就全部冒了出来,控制不住。
她闭上了双眼,双手捂住脸,想让自己不再流泪。
可是眼泪却依旧顺着指尖淌了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顺着手腕滑落下去。
她苦了太久了。
白景尘一步步走到她身边。
坐了下来。
白里哭得很安静。
他明白,越是不动声色,越是心痛至极。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他把手放在了白里的头顶。
想让一点点温度进到他的身体。
“都会好起来的,白里。”
白里听得见他的声音。
也感受到他手心的暖意。
缓了好一会,抬起头,望向天空。
“究竟要什么时候。”
白景尘看着他的侧颜,睫毛上还带着似有若无地泪珠,高挺微翘的鼻尖也哭得有些红。
“好好活着,总会有那一天的。”
白里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稍微回过了点头。
“好好活着?”
“我当然要好好活着。”
她还没有找到哥哥,还没有再见到师父,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情,她怎么会去死?
只不过这句话在白景尘耳朵里便不一样了味道。
他可是亲耳听到上午的时候,白里跟木木承认他自杀。
“所以不要再做傻事了。”
白景尘这句话说得很窝心。
“我什么时候做了傻事了?”
白里突然听出来白景尘话里面不对劲的地方,看来他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她无奈地皱了下眉。
“没有的事情,不用多想了。”
她张开自己受伤的手,在伤口的上面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
“伤口在这里,是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花盆的碎瓷片扎进了手心。”
白景尘听到这,松了一口气,自嘲一样地摇摇头,但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幸好如此。
长长呼出一口气。
白景尘向身后倒下去,躺在松软地草地上,又带起了周身的白色伞兵。
“白大人,你说人要是死了,是不是也身子往后一倒,然后灵魂就像这伞兵一样往上飘?”
“别瞎说,没正经的。”
白里伸手打了一下白景尘的腿。
“哪里有人没事死啊死的?”
白里看着远方的景致,没看身边的白景尘。
他却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拉住白里的袖子,猛得一用力。
白里失去平衡,突然向后面草地上倒去。
本来想着会磕一下头的,结果脑袋也稳稳地枕在了白景尘的胳膊上。
“是啊,既然没人没事死啊死的。”
顿了顿。
“白大人就没必要哭啊哭的。”
他的声音盘旋在白里的耳边。
慵懒的嗓音似乎叩住白里的心。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39章 白景尘撩人。
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 要努力,不要胡思乱想, 哥哥和师傅是不会死的,他们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 等着和她见面。
但是难免有丧气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想,要是哥哥和师傅都不在了会怎么办。
可是,白景尘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种特殊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不知道白景尘这么清楚地看穿她的心这事,是好还是坏。
好像也不赖。
她转过头看着白景尘的脸。
依旧是侧颜。
仿佛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但是白里知道, 一定不是的。
她再次把视线看向天空。
两个人就这样享受着这种祥和又闲适的状态。
各自做着自己的白日梦。
发呆是一种最奢侈又最有效的放松方式。
一直都没错的。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