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越野车正平缓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我从座椅上爬了起来,毛毯从身上滑落掉在一侧。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我顺着驾驶座椅与副驾驶座椅的间隙向前望去,弗雷尔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仰起头从车内后视镜注视着我。
我揉了揉太阳穴,短暂的休憩让神经的抽痛消退了不少,但清醒的神经也提醒着我,别想再次睡着。
“不了,我已经睡醒了。”
“你只睡了十分钟。”弗雷尔刻意加重了十这个单词。
我只是摇了摇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能再睡着过,至少想现在这样的什么梦都不做的深度睡眠已经是非常的难得。
“多久?”
“嗯?”我从车内后视镜和弗雷尔对上眼。
“你有多久没能睡好觉了。”
我本来想转移话题,但是在那双褐色眼瞳的注视下,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一般。
“半年。”
弗雷尔没有说话,从后座望过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暴起了青筋,捏着方向盘都是‘咯吱’作响。
“弗雷尔?”
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用毛毯把自己裹的更紧了一点。
“对不起……”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忽的松开,“我经常从姐姐嘴里听到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有点担心……”
我感觉弗雷尔的态度有些奇怪,然而还没等我的问题问出口,他就踩下了刹车,越野车猛的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等待在门口的奥莉,见到车后扑了过来,一把拉开了车门,将弗雷尔从驾驶座上面拉了下来拥在怀里。
“弗雷尔,我的弗雷尔……”
可是被她拥在怀里的弟弟并没有看她,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亲爱的姐姐一个。
他的脑袋靠在奥莉的肩膀上,眼睛直直的望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很好写这篇文章。
可能无法保证日更。
谢谢琉璃骨亲亲的地雷。
谢谢奇点亲亲的地雷。
第10章
奥莉一家人对弗雷尔的回归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甚至不久前奥莉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父亲都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拥抱弗雷尔。
一家人哭泣着拥抱在一起,本来是一副感人至极的场景。
但弗雷尔依旧表现的兴趣缺缺,他甚至都是面无表情,直至被几人都拥抱了一遍,他的目光都固定在我的身上。
而站在一旁的奥莉终于注意到这直白而的视线,她顺着弗雷尔的视线抬头。
“弗雷尔,你很喜欢娜塔吗?”
几乎在奥莉疑问提出的瞬间弗雷尔就点下了头。
我对弗雷尔突如其来发亲昵感到吃惊,将探寻的目光移到奥莉身上,希望她对此能有所解释。
然而奥莉的反应也让我大吃一惊,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奥莉表现出无比的溺爱,她甚至都不顾我连续几天没吃药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就拉住我的手。
“娜塔,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她想要满足他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心惊。
我的脑袋本来就抽痛的厉害,本想拒绝奥莉的请求,但她握住我的手忽然捏紧了,她将自己的脸呈现于我的面前,眼圈下浓重的黑眼圈以及眼中遍布的红色血丝,红肿的明显不久前还哭过的眼睛。
“娜塔,我们七天没见面了,不该好好说会儿话吗?”
我无法拒绝这样憔悴的奥莉的再三哀求,或许说奥莉清楚的了解,我无法拒绝这样的她。
我想起起还有些注意事项没有和她说清楚,于是便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答应后,奥莉迅速扭过头对身后发弗雷尔一笑。
弗雷尔依旧没有留给她多余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
从前从未深入过奥莉的家庭,而现在,我渐渐意识到,奥莉的父母以及奥莉对待弗雷尔言听计从到了一种近乎可怕的地步。
也许是对于失去孩子的深爱所导致的言听计从。
我坐在餐桌的顶头自我安慰道。
也不知道是还是无意,座位的安排有些古怪,弗雷尔被安排在我的身边,白瓷餐盘里的牛排滋滋作响冒着热气。
他眨了眨眼,终于将多余的眼神留给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敷衍似的在他们问话时回以嗯嗯的声响。
奥莉对难道回应表现出无比的喜悦,她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要给予弗雷尔一个拥抱。
但对此,弗雷尔只是冷淡的将她推到了一边。
看起来就像是身处青春期叛逆的少年对于父母长辈的关心不屑一顾。
我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弗雷尔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有所不同,或许说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青春期的叛逆非常正常。
我便是一个外人,注视着餐桌上诡异的发展。
关于复活的注意事项我还是没能在餐桌上说出口,大概我说了以后没人能够再吃得下东西。
这午餐进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都让我有种无穷无尽的错觉。
我的精神状态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疼痛似乎撕开了我的灵魂与身体。
——噹
餐刀撞击到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抬起头,弗雷尔捏着餐刀的刀柄,尖头深深扎进牛排之中。
他似乎是在微笑,也许只是脸部轮廓造成的阴影。
猝不及防,我与他对上了视线。
褐色的眼睛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光线,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明明应该闪烁的是莹白的白光,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玉石般的翠绿。
他望着我,手中的银刀向下压去,刀刃入肉,拉扯出‘嘶拉’肌肉组织断裂的声响。
接着他举起手,银叉尖戳穿了一小块被切割下来的牛排。
褐色的眼睛注视着我,他张开了嘴,猩红的舌尖点上银叉尖上的牛排缓缓舔舐了一圈便如同那褐色眼球传来的视线,将我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
随后他长大了嘴,一口将牛排咬了下去。
我背脊一紧,竟有种被他咬入嘴中的错觉。
“弗雷尔……”
奥莉在一旁轻声的呼唤,他放下手中的叉子,半合眼眸转过身去。
一瞬间气质转为温顺,我望着和奥莉低声说话的弗雷尔,忽然觉得他就如同外表毛绒可爱的野猫般,一瞬将肉垫中尖锐的爪子探出,一瞬又将它收了回去。
这一场午餐对我就是一种无声的折磨,终于等到它的结束,我能够告辞离去。
我本来是准备将奥莉带出屋子单独向她说清复活要遵守的规则,但是显然奥莉不想她的弟弟离开她的视线一秒。
她带着弗雷尔一同站在屋外。
我只能硬着头皮沐浴在弗雷尔的视线下与奥莉说话。
“复活的时效是七天,七天后你必须将弗雷尔送回去,我会把具体的地点告诉你。”
“手腕上的手环绝对不能取下。”
我脑中闪过丽兹对我再三叮嘱的话语。
“绝对不能把手环取下来。”
她望着我,目光凝重。
“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奥莉对此反应平淡,甚至有些注意力不集中,这种反应让我对奥莉产生了怀疑。
“奥莉,七天以后我会来找你,把弗雷尔带回去。”
直到听到我的这句话,奥莉才对我保证道。
“放心,我会主动将弗雷尔送回去。”
我非常担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最后能不能放手,但又想到那对母子最后释然的模样。
“好吧,我会打电话回去确认的。”
事实上,奥莉将所有关注转移到弗雷尔身上让我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现在很明显,她更想和弗雷尔多待一会儿。
“那么……再见。”
我尴尬的挥了挥手,奥莉注意力的转移让我心中刺痛,准备离开这个让我有些难受的地方。
手臂刚刚垂下便被温热的手掌抓住了。
弗雷尔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指按开我的紧握的手指,仔细的抚摸按揉着我手心的纹路。
“你没有吃多少。”
肯定的语气让我微微晃神,想起餐盘上只吃掉一小半的牛排,我动了动手将手掌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没有什么胃口。”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我想找个理由尽快离开。
“奥莉……七天以后再见。”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弗雷尔动了动手掌握紧又松开,褐色的眼睛从自己的手掌转移到我的脸上。
我注意到,他的褐眼中似乎闪着光。
弗雷尔笑了。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zoe茶茶亲亲的地雷。
谢谢控体亲亲的地雷。
第11章
“娜塔莉……娜塔莉……”
犹如泡在水中,呼唤隔着水面朦朦胧胧、断断续续。
‘啪啦啪啦’,燃烧的木材断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我猛的睁开了眼,所有的杂音嘎然而止,只有四周黑漆漆的环境显示出我所处的环境。
我摸索着按开墙壁上灯光的开关,柔和的橙黄色灯光并不刺眼,我坐在床上,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夜晚惊醒再也无法沉睡。
一直刺痛的神经忽然平息,也许是睡前吃掉的药物起到了作用。
我赤着脚踏上地板,视线迷茫的在空中飘散。
原本是和寻常一致的一个失眠夜晚,床头柜上‘嗡嗡嗡’震动的声响吸引住我的注意。
我翻开一边的闹钟,莹绿色的屏幕上显示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点是不可能有人打来电话的。
我捏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网明晃晃的映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莱恩。
我的手指剧烈的颤抖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亮了亮应该是长久的没有接通,来电提醒不再闪烁,转为未接来电。
紧接着,屏幕暗了下来。
漆黑的手机屏幕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映照出我的脸以及一张头顶与我接触,微微低下头的。
男人的脸。
“娜塔莉……”
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指贴上我的脸。
如同呼唤情人般甜蜜粘稠的低沉嗓音。
“你为什么要逃跑呢?”
他的手掌温柔的托起我的下巴,绿色的眼睛仿佛是最为清澈闪烁的猫眼石。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
浓烟滚滚,漫天的火焰蒸腾而起从天花板一路蔓延至下。
凶猛的火舌燎上他的手臂,仿若吞噬一切般扑上他的脸。
白皙的肌肤在火焰中烧焦犹如融化了的蜡烛,暴露出其下鲜红的肌理。
“啊!娜塔莉!娜塔莉!”
他在火焰中咆哮、惨叫,托住我双颊的手掌松开。
绿色的双眼如同钻石一般镶嵌在烧焦的身体中。
他伸出了手,烧焦的、树枝一般的手掌张开。
“我的……娜塔莉……”
我怔怔的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树枝一般的手掌。
然而,握紧的瞬间,如同蓬松干枯的焦炭,手掌碎的四分五裂。
“啊……啊……啊!!!”
我尖叫着伸出手,火光腾起将他吞没,接着我身体向下沉去,像是坠入无底的深渊,眼前漆黑一片。
我睁开了眼,闹钟‘嘀嘀嘀’的响着,冷汗将我的身体浸透。
我恍惚意识到刚才似乎是梦,我捂住了脑袋,头痛欲裂。
在恳求医生第三次换药后,最新型的药物终于失去了作用。
昨晚吞下瓶中剩下的所有药片已然不能再抑制我的噩梦。
神经的刺痛愈演愈烈,脑子里仿佛生长了一颗布满尖刺的仙人掌。
我翻滚着从床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爬下来,爬到电话机旁,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
直至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男性的嗓音,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哭喊震的胸腔都在颤动。
“克拉科夫医生,我……我需要一次心理治疗,我快承受不住了。 ”
*
“娜塔莉,已经没有更新型的药了。”金发的医生单指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滥用药物。”
我捂住脑袋,疼痛让我几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娜塔莉……药物解决不了问题,你知道的……”克拉科夫医生叹了口气,钢笔的笔尖点在桌面上发出‘叩叩’的闷响,“你该对我说说你的过去了。”
我抬起头,金发的医生嘴唇抿起。
“你从未和我谈过你的过去,事实是,现在你的状况越来越糟,药物已经无法控制,你得说出真相了,关于你抑郁的源头。”
我张了张嘴,企图躲避这个话题,但犹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让我苦不堪言。
苦痛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意志。
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后的含义,半年以来堆积起来的意志坚墙瞬间倒塌。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同决堤了的洪水。
“我没能接到他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那会是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克拉科夫医生眉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