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是给你用来骂人的?啊?你们老师今天不在, 就疯了?”组长的地中海在灯光下发亮, “还有你们两个,拉拉扯扯是什么情况?”
景萌慌不择言:“我不是, 我没有……”
“她是班长,结果班上情况乱成那样,管都不会管,我气不过, 想拉她出去教育几句。”时靖面不改色。
组长都气笑了:“你骂人在教室骂,轮到班长时倒知道纪律了,啊?什么时候班长轮到你教育了?不要在这里给我耍花招,老实交代!”
“我说的是实话啊。”时靖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一摊手。
组长放弃了时靖, 看向景萌:“你说说,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景萌磕磕巴巴道:“真、真没怎么回事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自己都还没捋清楚呢!
“哎——”时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 无辜地耸了耸肩,“好吧, 我们在早恋。”
景萌:???
“你胡说!!!”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跳起来,满脸通红。
组长被时靖这直白的回答弄得呆了一下。
时靖撇了撇嘴:“那我说实话他又不信,只好说胡话咯。反正他问那么多,不就想听到这个吗?”
组长一张脸阴转暴雨:“时靖!态度端正一点!”
“我很端正啊!”时靖说,“可是我说没什么关系,你又不信,说在早恋,你又生气。”顿了顿,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您想让我说什么啊?”
组长抹了一把半秃的头顶。
真是,和时靖说话已经不是掉发的问题了,而是直接短寿了。
“我只想让你说说你们男女生之间,为什么要拉手?”组长沉声道。
“那叫拉手吗?”时靖想了想,“我就那么顺手一拉,正好拉到了手腕而已。她要是再矮一点,也许拉到的就是胳膊了。至于为什么要拉,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景萌的头越来越低。
她感觉手腕上都快烧起来了,只恨不能把它剁掉。
“男生女生,平时接触时应当注意分寸!”组长推了推眼镜,语重心长。
“啊……我又不是故意要去拉手的,正好那个地方伸过去就是她的手啊。”时靖继续油盐不进,“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言: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
“够了!”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组长连忙打断。
景萌在旁边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他尽收眼底,看来这两个人确实没什么猫腻。
“既然没事,那么就回去好好自习,不许再吵闹!我会经常来看的!”组长道,“还有你,时靖,就算是不经意的,但也做出了那种令人误解的动作,也要及时澄清和反省!向景萌同学道歉!”
时靖:“……”
今天是世界向景萌道歉日吗?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半转过身,对景萌说:“对——不——起——”
景萌没有吱声。
在组长的炯炯注视中,两个人安静地回到教室坐下。组长在门外徘徊了一分钟,才终于离去。
周围的同学也没再有动静。
景萌一直在埋头写作业。她情绪虽然低落,脑子却运转神速,刷刷刷写着题,第一节晚自习前就做完了所有作业。
景萌知道组长只值一节晚自习的班,到八点下课他就回家了。
于是她默默地把所有作业都码好放在了桌上,开始收拾笔袋。
裴初看了过来。
过了两分钟,她推过来一张纸。
——你生气了吗?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景萌默然片刻,提笔回复: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看你在收拾东西,你要走吗?
——嗯,我今天早点回家。别多心,只是家里哥哥找我有事。
裴初还在纸上写着什么,下课铃就已打响。
在同学们还在沉浸在题海中的时候,景萌已经背起书包,站了起来。
裴初:“景……”
“我先回去了,再见。”景萌只匆匆说了一句,就走出了教室。
时靖眼尖瞧见了,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思索了一秒,便也立刻把桌上没做完的作业团吧团吧塞书包里,夺门追了出去。
边追边恨:江翰,你特么真能给老子找事儿!
于是等到大多数同学做完手头的题目抬起头来时,教室里已经两个人不见了。
景萌没有回家。她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她安安分分当了许多年的好学生,这是第一次无故翘课。
学校实验楼后面有个湖,湖里养锦鲤,平常除了老师和上实验课的学生,鲜有人至。这会儿老师们早已下班,更没有什么实验课,整栋楼附近都黑黢黢的,再适合一个人待着不过。
时靖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心想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今天他本来是如往常一样躲在储藏室书架后面打游戏的,结果有一局时间估算错误,拖太久了,晚自习快开始了他还没从储藏室出来。
他听得到教室里的嘈嘈人声,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也没兴趣去听。
有几个女生来储藏室拿东西,闲聊了几句,他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景萌”“混混”“家里”“警察局”“时靖”,等他反应过来想仔细听一听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已经出去了。
接下来他听到景萌喊了安静。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班长当得也算弱气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景萌冲进了储藏室,把她柜子里的包揪出来,塞进了他的柜子。
时靖:“……”
手指一滑,死了。
时靖郁结地看着灰掉的屏幕,憋着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
嘁,不要就不要!知道你现在有钱,不缺包!
他刚要从书架后面绕出来,冷不丁又看到裴初拉着景萌进来了。
“……”
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
但随即,事情的发生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站在储藏室的深处,透过书架刚好可以看到教室里的一切,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裴初和赵馨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景萌却只是站在门口不吭声,看得他都忍不住想掰开她的脑子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这也能忍?
江翰果然是提前就给他挖好了坑等他来跳!
时靖磨了磨牙,别无选择地走了出来,站到了门后。
教室里吵吵闹闹,烦不胜烦。
景萌脚下一个踉跄,他下意识上前伸手一扶,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即触电般地松开,阴沉着脸道:“都他妈吵够了没有?!”
所以说,还是暴力解决问题比较容易。
眼下看着景萌离湖越来越近,时靖心里不由一悚。
她该不会想自杀吧?这点破事都要自杀?她要是真跳了他是不是还得救?这湖多深啊他又没救过人万一把自己搭上了可怎么办!
时靖又在心里把江翰唾骂了一万遍。
还好,景萌最终只是在离湖好几米远的一块石凳上坐下了。
景萌安静地坐在湖边,微凉的夜风吹过,她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一个人独来独往了那么久,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她不争不抢,乖巧懂事,只是希望不要给其他人留下坏印象,也不要给自己带来麻烦而已。
但是今天,她想任性一回。
她一路上都在想,她现在,是不是也有了一点点,可以任性的资本呢?
以前老阿婆还在的时候,她还觉得生活虽然简单,但也没什么太大的烦恼,等到老阿婆去世,她不得不自己生活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并不缺恶意,只是从前老阿婆都替她挡了回去,或者及时开解了她而已。
有些恶意是故意的,有些恶意是无意的,但无论是哪种,她都不能与他们正面相抗。
她只能输,因为她没有依靠。她只有容忍,生活才能平静。
今天在教室里的时候,她看着裴初怼赵馨,看着时靖怼全班,她忍不住想,不管他们做得到底对不对,至少,他们敢站出来那样说话,她就已经很羡慕了。
她也想那样大声地说话。
可她已经习惯了安静,不知道怎么才能恢复自己的勇气。
景萌一个人在湖边默默想了很久的心事,久到时靖的腿都快站麻了。
他看了看表,终于忍不住开口:“喂,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景萌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看到了栅栏旁边男生的轮廓。
“时、时靖?”她咽了咽口水,“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时靖啧了一声,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踩着草丛一步步走过来:“我怕你想不开。”
景萌扁了扁嘴,抱紧书包小声道:“我才不信。”
时靖抓了抓头发,烦躁道:“得了吧,老子还不是怕你出了什么事情,最后屎盆子扣到老子头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最后一个跟你产生联系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景萌就想起来了。
她立即炸了毛:“你为什么那样跟老师说话!我跟你明明就没有……没有……”
“知道没有!”时靖白了她一眼,“反话懂不懂?一点嘲讽人的技巧都不会!”
景萌:“……那、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的?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我一直就在储藏室里打游戏好吗?是你们眼瞎看不见。”
景萌瞬间就白了脸:“你全、全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放屁一样的话,在意那么多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时靖嗤声,“骂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但被老子一怼,不还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景萌想,他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景萌慢吞吞地背上书包:“那……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先走了。”
早知道时靖跟着她,她才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散心!
“等一下。”时靖喊住她。
景萌扭头看着他。
时靖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儿:“不要和裴初走太近。”
景萌愣了一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时靖鄙夷地看着她。
景萌茫然:“她怎么了?她对我很好啊,那次的小混混还是她帮我处理的。”
时靖:“就因为这个?你怎么不说第二次的小混混是我帮你处理的呢?!”
景萌:“……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今天的事,虽然有一点尴尬,但是她其实是为了我好,而且后来也跟我道歉了。”
“哇,一点尴尬。”时靖道,“是不是一点尴尬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他想了想,又暴躁道:“算了,反正不能指望白痴明白什么。”
景萌不解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了两米,又站住道:“时靖,你其实挺讨厌我的吧?”
时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你今天行为这么反常,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