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想到这一点,薛婉之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并且不明白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的什么……
她仓皇抬起头来,眼底还含着眼泪,道:“陛下这又是什么意思?臣女是太后的亲生侄女,陛下即使想惩罚臣女,也该说出个罪名来。”
就算是方曦雅的事情陛下早已猜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只要她永远不承认,他也找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不是么?
她目光扫过那侍卫,眼底却又旋即升起一丝惊惶来,身子又下意识往后缩了些,“如今陛下想做的又是什么事?难道臣女做错了什么事,就值得陛下叫人这么羞辱臣女?”
容淮薄唇紧抿着,脸色苍白近乎到了通透的地步,似是有些不耐,且克制着什么。
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来,只是冷冰冰的道:“当初方曦雅会给皇后下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朕来特地提醒你么?”
“方曦雅自尽之前,特地书信一封,告诉朕,送给皇后手里的那碗媚药里也有你的手脚。”容淮眸光淡淡盯着她,言语虽是不疾不徐,眼底却有一种迫人的冷淡:“薛婉之,你若是还想要保全整个薛家,难道还不乖乖认罪。”
“那不过是她胡乱攀咬罢了!”薛婉之眼底划过一道凄厉的光,眼泪滚滚而下,当即仰着脖子道:“将死之人胡言乱语,陛下又怎么能尽信?”
容淮却冷冰冰的道:“你的那些手脚,你以为朕从前真的不清楚?说起来,朕从前不追究你,只是顾念着皇后的名声。”
“皇后是朕的女人,”容淮敛着眼眸,才又道:“却差点失身给了废太子,如果传出去,那些外人又会怎么看?”
他缓步走过来的时候,居高临下看着她时,眼底仿若藏着刀子:“今日朕想要追究你,也是因为朕不放心。现下皇后的身子接二连三的出事,难道朕还要一直给你这贱婢机会么?”
“不是……”薛婉之怔了一小会儿,眼泪当即簌簌滚落下来,“臣女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臣女绝没有插手这件事情,是有人陷害给臣女,还请陛下明察!”
她当然清楚自己说的是真话,出了挑唆方曦雅对顾澜若下药的那一次,她就再也没有对顾澜若下手了。
——更何况,这一次,顾澜若被人下绝育的红花,更是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薛婉之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娇美的玉面上布满凌乱的泪痕,远远看上去,仿佛一尊破碎的瓷器,仿佛只能任人揉搓,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高傲。
“行了,”容淮手指微动,忽然捏住了她的下颌,但从薛婉之发白的脸色看过去,便知道陛下的手劲有多重,他继而凑近了些,在她的耳畔轻轻的道:“你若是不想今日领罚也就罢了,朕会给你们赐婚,将你亲自许给朕的近侍。你看如何?”
“太后不是一向放不下你的终身大事么,朕今日便亲自替你做主了。这样一来,她便不会再在朕的身上打主意了。”
容淮说完这句的时候,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带着刀子,撕裂了丝帛一般的划过了薛婉之的心上。
她先是微怔了下,漂亮的眸子近而不敢置信的盯紧了陛下。少女娇美的下颌微微发抖,却又不敢立即缩回去。
她出身长安的高门大户,出身显赫,是薛太后最宠爱的亲侄女,非但如此,她还年轻貌美,不是么?
——便是没有入宫的时候,长安城中有意结亲的贵胄子弟也是踏破了薛府的门槛。她与姑母苦心孤诣,原本是想送入宫成为陛下的枕边人,即使她的处境再落魄,今日又怎么能就这样和一个低贱的侍卫结亲?
薛婉之满面泪痕,嘴唇发抖,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即使是陛下赐婚,自古也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敢问陛下,这样将臣女赐给你的侍卫,可是想要有意刁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勉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低垂下眼眸去,带着哭腔道:“若是陛下嫌恶臣女,下了旨意,将臣女赶出宫去便是,又何必这样专程折辱……”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嗓音也已微微发颤。
容淮微微皱眉,骤然松开她的下颌,进而背过了身去,他冷淡的道:“你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朕现下就会吩咐傅青下去传旨,你就先好生准备罢。”
还未等薛婉之再说出来什么的时候,外头已传来了傅青轻微的脚步声。
他听见陛下传唤,便轻手轻脚进来,目光扫过跪在这地板上的薛婉之,再看到陛下特地安排的那侍卫,便当即明白了七八分来。
他低低的道:“薛姑娘,您别忘了,陛下肯给你赐婚,这可是陛下的恩典……”
“你给我闭嘴!”薛婉之红了眼眶,狠狠瞪了他一眼,因气急攻心,已有些口不择言:“你算是什么腌臜东西,也敢在陛下与我跟前插嘴!”
傅青眼底微冷,扫过了陛下有些不耐的面庞,面上却还是恭恭谨谨的,道:“奴才不敢得罪姑娘,只是想提醒姑娘一句罢了,放在往日里,您做的那些事情,能保住这条性命已是不错了。您以为呢?”
薛婉之顿时面色微变。
傅青一直跟在这位新帝身边,陛下的那些手腕自然是在清楚不过,便是那些曾经叱咤朝野的大权臣们,不也是一夜之间的,说死就死了?即使是大理寺的人亲自前去查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太后如今被软禁宫中,薛府也早已落魄,若是陛下想要薛婉之的性命给自己出气,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又如何轮得到她还在这哭天抢地的?
薛婉之浑身都抖了起来,才忍住眼底的恐惧看向了容淮,嗓子里已带着几分哭腔,“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臣女敢问陛下一句,陛下今日这样处置,可是因皇后娘娘在陛下跟前挑唆的缘故?”
她微微一顿,眼底也染上了几分恨意,“我想提醒陛下一句,陛下您难道忘了,皇后……她可也未必想怀上陛下的孩子!”
“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初皇后是怎么想要服药从陛下身边逃走的?陛下当初生皇后的气,将她关在宫里头,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她难道会忘记么?”
顾澜若是什么心性她可清楚的不得了,她费尽了心思,恐怕根本就不愿意待在这儿的,——说不定,那红花便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这样,就可以不怀上陛下的孩子了。二则,甚至还可以嫁祸在她的身上,除掉她这个死对头。
就算是她注定没有什么好的下场了,她也不会让顾澜若这么快活下去。既然陛下对她这么上心,那想来,也会疑心到顾澜若的身上的罢。
薛婉之一双晶莹的美眸里泛着恨意,指甲盖泛白,甚至逐渐掐进肉里面去。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说完,内殿便有转瞬的沉寂。
容淮肃立在窗棂前,侧脸俊雅沉谧,唇色冷淡,傅青心下稍稍一沉,竟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薛婉之浑然忘了眼下的困境般,低低的哼笑一声,才道:“怎么,陛下难道也觉得我的猜测有道理?到底是谁不想有孕,还未可知呢。”
容淮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直至良久以后,才吐出几个字来:“滚下去。”
听到这话,傅青便再也不耽搁了,随即招呼了几个小太监进来,“薛姑娘放心,不出明日,您被赐给天子近侍的事情,整个宫中都会知晓了。”他顿了顿,又带着些讥讽的道:“还请姑娘与这高醒侍卫好生熟悉一番,毕竟……你们明日便是夫妻了。”
傅青的话像是提醒了什么一般,薛婉之重新回到了方才要嫁给下等侍卫的恐惧里头,眼睫飞快的地垂下去,浑身都轻轻一个战栗,眼泪顺着面庞淌了下来。
傅青看不惯,赶紧叫人进来将人带下去,又给那侍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去见见薛婉之。
那高姓侍卫原本也是出身名门,只是在早些年,整个高家都被薛家为难,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成年的男子均已流放,唯独他们几个幼子年纪尚轻,得以留在长安,被分到各个皇子身边训练成死士。
他当初有幸一直伺候新帝,这才苟且保住了性命,直到今日,得到了陛下的信任。
如今陛下专程将薛家姑娘赐给他,即使是名义上的夫妻,新仇旧怨结合在一起,他自然也是对薛婉之没个半点情分的。以后也不会对她有半点温情。
听到傅公公的话,他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待到众人都退了下去,内殿里头空无一人。傅青这才回过身来,亲自给陛下热了茶,低低的道:“奴才恭喜陛下,解决了薛家这么的大一个麻烦。若是这薛家姑娘留在宫中,恐怕还是不安生呢。”
容淮眸间清冷,低垂下眼眸来,不轻不重应了一声,才道:“其实朕也怀疑,这次给皇后下药的人不是她。”
傅青浑身一震,问道:“若不是薛家姑娘,陛下今日又为何这般……当着所有宫人的面羞辱她?”
薛婉之下嫁给一低等侍卫的事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宫廷,薛婉之可是这样一个娇滴滴又出身高贵的大家嫡女!到时候,恐怕整个长安都会知道,陛下公然打了薛家人的脸面啊……
第70章
容淮随意执起一份奏折来,侧脸俊逸,在灯火中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低嗤一声,才淡淡道:“朕不过是先入为主,好让背后真正对她动手的人放松警惕罢了。”
他的指节渐渐收拢,有些泛白,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来:“再者,薛婉之当初害的皇后差点失身,其罪当诛,朕现在收拾她也不为过。”
陛下的这话里平白的便添了几分寒意,可见是真正的恶了薛家那位,叫傅青也得提起一百个心神来,小心翼翼的斟酌了几分,才深垂下眼去,转移了话题。
“那,陛下现下可有什么打算么?”他添了热水,轻轻问道:“如今整个宫里都已知道陛下因皇后的事惩处了薛婉之,恐怕薛家再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眼下要紧的,还是早早的调查清楚,才能护好皇后娘娘。”
“先等等。”容淮沉吟片刻,才淡漠的道:“暗中派人看守着御膳房,既然那人以为朕不再疑心,便会再出现在御膳房内,好销毁之前的证据。”
傅青应“是”。
“等等。”只是,待着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陛下清冷略带喑哑的嗓音,“朕问你一句,在之前的时间内,皇后可派身边的人去过御膳房么?”
“她身子这么弱,为何从前就没有派人盯着椒房殿。”
傅青脚步一顿后,心头旋即便是微微一震,手心里都微微浸出汗来。
——他大抵是明白了陛下的话外之音,陛下显然是被薛婉之的话给说动了,现下已然怀疑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他难道觉得,这回是皇后娘娘自己给自己下了红花,好叫自己怀不上陛下的孩子么?
陛下的性子虽是冷心冷情,只是在涉及皇后的事情上却很是偏执,椒房殿那边的一分一毫,都要掌控在手心里才好。
傅青敛了心神,才低声劝道:“奴才明白陛下疑心的是什么,只是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陛下会好好留在宫中,便自然会听陛下的话。娘娘她也并非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人啊……”
“——更何况,顾府世子还留在宫内,皇后兄妹情深,又怎么会这般铤而走险,往自己身上下毒呢?”
容淮眼睑微动,眼底的阴影深的看不清,沉默良久,才温声道:“若真是如此,朕也希望她好好的。”语气不经意柔和了些,宛如玉石触碰在了清泉里。
傅青这才悄然松了口气,趁机劝道:“奴才斗胆说一句,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陛下该多信任娘娘些才是。”帝后和美,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总归也好过些,不是么。
容淮薄唇微微挑起一道弧度来,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朕了?”
傅青自然不敢,含笑道:“陛下心尖上的事情,做奴才的,自然该比陛下更上心。”
容淮这才道:“快出去准备罢,朕先去看看皇后。”
傅青点头称“是”。
……
容淮虽嘴上说的是要前往椒房殿看望顾澜若,只是想着她现下正是身体最弱的时候,该多歇息一番。最终过去的时候,也快到了辰时,陛下彻夜没合眼。
彼时日头已微微升了起来,椒房殿内还是清冷、寂静的,仿佛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伺候洗漱的宫女依次从内殿之中退出来,傅青便上前去问道:“娘娘起身了么?”
“是。”宫女屈身,轻声答:“只是娘娘嗜睡,用了早膳后又往塌上去了,说是想再小憩片刻,不叫人前去打扰。”
傅公公这才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罢。”
宫女点头,便带着洗漱的用具掀开帘子退下了。
傅青走回过去,看看陛下的意思的时候,容淮甚么也没说,只是叫人在外头等着,便往里头走去。
傅青心神一凛,忙招呼着身边的侍从往后面退去,离得远远的。
走到内殿的时候,香炉内溢着清香的沉水香,丝丝缕缕,刺激着人的心肺。榻上的少女的确正合眼小憩,容淮缓步过去的时候,见清风吹拂进来,窗扉轻微作响,她周身的衣裙都显得有些凌乱。
巴掌大的脸蛋毫无防备,软得像是一摊水。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榻上的少女不察,皱眉的时候咬了咬唇,微微想侧过身去,却不能摆脱男人的桎梏。
她低低呢喃了一句,“……我想喝水,”
而旁边的檀案上则放着一碗汤药,看上去像是一口都没有喝下去。
容淮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去拿那碗汤药。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少女光洁的脊背。
顾澜若浑然不觉此时的危险,沉睡的时候,像是抱住什么依靠一般,趁势缩进了男人的怀里。
细腻雪白的肤质吹弹可破,玲珑有致的身段软得像是一只昏睡中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