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苏甜从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从没有想过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这种事情丢脸。她只恨自己偷懒，新的工作服没有把纽扣加固一下。现在她已经把那件衬衫换了下来，却实在没有勇气，再走进会议室去面对那么多的人。
可是也总不能一直待在更衣室里吧，她扭捏来扭捏去，步履有些犹豫地走进电梯，看着满盘的数字，有些迷茫，最后鬼使神差地按下最顶端的数字“99”。
星辰的员工凭员工卡可以不用买票直达99楼观光层，这部电梯的速度非常快，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不过三十秒就把她送到了顶层。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一面巨大的电子显示屏迎面出现在眼前，蓝色的星空背景色上写着两行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星辰观光厅欢迎您！
观光厅似一个圆形穹顶，设计得非常具有科技感，给人一种光怪陆离，如在云巅的梦幻感。大幅大幅的落地窗前有天文望远镜出租，临江风光最好的一面是咖啡厅，中间一片是空中邮局和纪念品商店，还有一面矗立着星辰大厦的缩小版立体模型，供游客拍照留念用。
这个时候来看夜景的游客还挺多，三五成群，熙熙攘攘。苏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成熟、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赶紧给同事吴婳发微信，问她现在会议室是什么状况。吴婳很快就回复了她，说她走了以后，总裁也很快离开了，现在主任在主持会议，已经在做会议总结了，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吴婳还特地关照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只不过是个小插曲。
说来是件小概率的小事，可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怎能做到泰然自若。这件事，人家当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谈论，可是背后妥妥的成为午餐时的八卦呀！
“美女，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
有老阿姨笑眯眯地找她拍照，她只好站起来。不得不说，大妈们很会摆pose，连续给她们拍了五六张，每一张都摆出不一样的而且难度甚高的造型，让她佩服不已，想她自己拍照只会比个剪刀手喊耶。
苏甜把手机还给她们，老阿姨一张张翻看着，说：“小姑娘拍得真好，谢谢你啦。”苏甜礼貌性地笑笑。老阿姨却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反而热络地与她聊了起来：“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有没有谈男朋友了？”苏甜表示好尴尬，只能继续保持礼貌的微笑。老阿姨以为她默认没有，马上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她看：“你看，这是我儿子，帅吧，在设计院工作，有房有车，阿姨看你们两个蛮般配的呀，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聊聊看……”
苏甜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阿姨，我还有事……”
抬头的瞬间，却对上了总裁的视线，见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在不远处，正在看她，表情似乎很不悦。
她有些诧异，他是来找她的？是来问责的吗？
他的目光甚是凌厉，只是一瞬的目光交接，她就觉得有些hold不住，似心虚般地微微垂下眼睫。
“不要紧的呀，先聊聊看……”老阿姨没有发现这暗潮涌动，还在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儿子。
苏甜却没有再听她说什么，因为总裁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很受欢迎嘛。”
他的语气带点嘲弄，还有些她尚不明白的酸意。
“我……我只是帮路过的阿姨拍个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那么多，可能是迫于他强大的气场震慑？
老阿姨看了看眼前的俊男美女，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万分惋惜地与她挥手告别，心里哀叹好不容易碰到个合眼缘的小姑娘，却已经名花有主了。
苏甜看着她离开，总算舒了口气，老阿姨热情起来真是要人命。可是眼下还有总裁这个更大的麻烦需要解决呢。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鼓劲，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程总，是我疏忽大意，闹了笑话……我不该一走了之的。”
他没有说话，闲步往落地窗前走，她慢慢跟过去。今夜天气晴好，没有雾霾，能见度很高。此时夜色正浓，站在这里俯瞰，几乎将整个江城尽收眼底。一条条马路像一张灿灿发光的网笼罩着大地，一座座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在黑夜里争相竞彩，映得整片江面流光溢彩。江对岸的一座大楼上，通体的电子屏上不断地变化着巨幅广告，鲜亮的各种色彩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真是一座繁华摩登的不夜城。
而透过几乎全透明的玻璃，就能看到满天繁星，璀璨得就像是质地上好的黑丝绒上缀着无数钻石，夜空似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这种感觉，让人对门口那句李白的诗有了更深更切身的感受。
程辰双臂斜撑在护栏上，侧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从企宣部调来，应该对集团史比较了解，肯定也知道这座大厦本来是设计了一百层的，是董事长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过盈则亏，所以才改为了九十九层，也寓意星辰长长久久。”
她点点头，所以总裁这是来开导鼓励她的？可他实在不像是这样的人设呀！
他说：“别人的看法对于我们其实不是直接的，只有当别人的看法对客观事物产生了影响，从而使我们自身也因此受到影响的时候，别人的看法才值得我们考虑。除此之外，别人怎么想，其实对我们并不重要。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偶尔发生些小意外其实无伤大雅，不必放在心上，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最大的过不去，其实是自己在刻意地在意这些。
总裁不愧是哲学的爱好者，说的话头头是道。不……不对，这段话听起来十分耳熟，她心中一惊，诧异地看着他刚毅的侧脸，试探地说：“程总，您看过我那篇文章？”这段话大意好像是《人生的智慧》里的，是她当时非常有感的一个点，选取出来深度展开来写的读后感，他说得话，似乎是她当时的见解。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看过，是我把你调过来的。”
她震惊地愣住了，她一直以为是受主任赏识，却原来是总裁授权。
他说：“我喜欢同有思想有脑子的人共事。”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眼里有对她的欣赏，这让她非常感动，总算觉得在别人眼里自己不是一尊徒有漂亮外表的花瓶。
她眼眶微湿，动容地说：“程总，谢谢您今天这番话，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处事更加成熟稳重，摒弃……”
“打住，我不是来开导你的，也不是来听你宣誓的，”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说：“苏秘书，你是不是忘了把手机还给我？”
原本因为他那番话，总裁在她心目中形象已经两米八，然而这句话一出口，立马像一个泄气的气球，缩水了。
她就说嘛，总裁不是那种暖男人设，怎会来宽慰她。她忽然意识到，他说的喜欢同聪明人共事，此刻品品是不是其实在说她不够睿智，因为一件小事就揣着他的手机一走了之？原来他只是来拿回他的手机，顺便提点她几句，没有朝她发火，估计也是看在之前吃了她一个礼拜的病房料理的面子上了。
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诚惶诚恐地双手递交到他手上：“程总，抱歉，是我疏忽了，好在还没有电话打来。”
他没说什么，看都没看，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他迈开步子往回走，见她还木然地杵在原地，便说：“你准备在这里看一夜星空？”
他再怎么冷酷，到底也照顾了她一个女孩子的面子，她明白这是他递过来的一个台阶，她没有不顺势而下的道理。她尴尬地笑笑，跟上他的步伐。
原以为今天出的岔子已经够多够乱的了，可是老天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五六岁的熊孩子，一路疯跑刹不住脚，从她身后一下拦腰撞了上去。她毫无防备，吃痛地惊叫了一声，地面又滑鞋跟又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摔了出去，出于本能她要保持平衡，只能胡乱地乱抓一通，大脑根本就来不及给她传达眼前的人是总裁不能碰这个信息，此刻他就像一个溺水者，手头逮到什么就抓什么，通通都是救命稻草，她就这样倾斜着身子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搂的是什么，唯一的信念只是想靠着支撑站起身来。
直到他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对上她的眼睛，她才像被电击了，一下醒悟过来。她条件反射地在一霎那松开了手，结果本来就还没拾回的重心再度偏离，又是出于人的本能，她抓住了他的裤子，然后顺着他的裤腿一路滑了下去，侧跌坐在地上。
她的套裙在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下上滑至臀部，两条白皙的大长腿露在外面，交叠在一起，非常的性感。而她跌倒的姿势更加惹眼，趴在他的脚上，像极了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在抱大腿。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那个熊孩子都忘了撞疼的哭泣。
在众人眼里都尴尬至极的事情，此刻苏甜却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尴尬的只有她和他心里明白——她方才在慌乱中仿佛摸到了不该摸的……凸起……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牛逼的哲学家在世，也无法再用任何伟大的言论宽慰她。此时此刻，她觉得那些被世人尊崇的心灵鸡汤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空话，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大话谁都会说！这种情况要她做到毫不在意，除非她死了！
第13章
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不断弥漫开来，苏甜的脸色瞬间胀得像只煮熟的河虾，手心里像生了记忆一般，不断地往她脑子中传递那不可思议的触感。她似乎想要把这敏感忘记一般，不断地用指甲揉捏着手心。
她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拉扯着裙摆站稳，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一些。眼神不经意地掠过，迎着光线她看到了总裁微微发红的耳根。
显然，那么明显，他也感觉到了。不知此刻，他心中作何感想。
但是这件事，她不能道歉也不能提，只能彻底烂在心底，那是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不可言说的尴尬。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程辰的。他微变的神色在一瞬间恢复如常，一开口便是谈笑风生的伦敦腔。苏甜松了一口气，感谢这适时而来的电话，把她从无尽的尴尬中拯救出来。
他已经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她忙低垂着头跟上他的步伐。他还在打着电话，门口等电梯的人挺多，因为刚刚的尴尬她的目光丝毫不敢与人有任何接触，穿过人群，刷卡按下了总裁专梯的按钮，然后像躲避世人目光般迅速钻进了那部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舒了口气。
至少没有同事看到这一幕！
她条件反射地按下了“36”，他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按下了数字“22”。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总擦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今晚一连串的意外甚至都让她忘了饥饿这回事。
他的电话打得似乎很顺畅，难得听到他的笑声，她努力地听着，勉强听出了“巴黎”、“秀场”这些关键词。
电梯到达二十二楼员工餐厅时，他已经结束了通话，并且似乎已经忘了几分钟前的尴尬，绝口不提一句方才的事情，十分正经地对她说：“晚餐后通知‘FAER\‘相关负责人开会。”
吃完晚饭都几点了，他还要开会，真是工作狂！不过她不敢有异议，连忙顺从地应下。
***
晚饭后，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息，FAER的相关负责人齐聚程辰的办公室，这是个小范围的会议，所以没有安排会议室。
苏甜把切好的水果送进去，正好听了几耳朵，原来是在谈开拓“FAER”欧洲市场，去法国巴黎时装周举办秀场的事情，总裁刚才接到的电话就是法国时装协会打来的，是巴黎方面发来的邀约。
对此，苏甜心有戚戚焉，原来总裁真的在等重要电话，她揣着他的手机一走了之，差点就误了大事，幸好他没有怪罪。
秘书这个工作，看似琐碎繁杂，没有成效，却事事要求细致谨慎，还要学会察言观色。她刚才送水果注意到总裁的表情也很轻松，应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FAER”这个品牌是在董事长手里创立的，是董事长夫人的姓氏“范”的变形，译为“范儿”，是他献给爱妻的金婚礼物。这个品牌创立的时间不长，发展的势头却很好，短短数年却已挤占高端品牌一线。此次收到巴黎方面的邀约，意味着国内品牌走向世界，即将与一流品牌并肩齐名，是中国品牌的殊荣。
苏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取出一套素白描金边的英伦茶具，又拿出上好的锡兰红茶与纯牛奶，准备给他们煮一壶香醇浓厚的红茶庆贺一下。
这个牌子的负责人，主要是随性有文艺气息的设计师们，商讨的又是件大喜事，所以这个会议的氛围也比较轻松。苏甜端着托盘进去，把红茶一杯一杯分到各人手边，又把茶壶与奶放到桌上，方便他们自己按口味添加。有人随手端起喝了一口，轻声称赞她：“苏小姐，你的红茶味道很棒，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