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寒七已经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伯。莱。塔手木仓，却没有扣动扳机，“入侵者”实在不堪一击，那身影慌乱而笨拙，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消失在竹林里，李呦呦却依旧做出小白花应有的反应，怯生生地拉住秦寒七的衣角，“是敌人吗？”
秦寒七：“是你温柔的室友。”
“……”自家男神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看李呦呦难得吃瘪的样子，秦寒莫名心情大好：“为什么忽然想出任务？”
李呦呦幽幽道：“我不想再吃白食了。”
秦寒七原本已经准备好若干说辞拒绝，听到这一句，却忽然噎住，她这是在变相向自己请求保护吗？
可那么危险的地方，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孩，和累赘有什么区别？若是应对那些流言蜚语，其实有很多办法。秦寒七的头脑理智极了，出口却是：“好吧。”谁叫她第一次求他呢？
——
李呦呦回到宿舍的时候，自己仅剩的一件男士衬衣已经被剪成碎片，连床铺都湿透了，姜芮大小姐似的抱臂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对她怒目而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等着给出轨的老公一点颜色看看，而李呦呦就是那个渣男。
“渣男呦”气势却不输给姜芮，冲自己乱七八糟的床铺，微微扬起尖下巴：“解释。”
姜芮一脸的“你居然恶人先告状”，站起身尖叫道：“解释什么？你骗我！你、你这个贱人！”
李呦呦比姜芮略高挑一些，挺直脊背上前一步更显得气势逼人：“我骗你什么了？”
被她一唬，姜芮刚刚的理直气壮便消散了大半，莫名就有些心虚：“你不是说光头特别照顾你吗，你明明、明明……”她忽然顿住，李呦呦似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说过，全是自己的脑补，可是……
姜芮一向不爱动脑，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索性不想，蛮横道：“我砸就砸了，总之以后别跟我耍花招！”她是横冲直撞惯了的，事情做得绝，狠话也放得溜。
李呦呦却是抱臂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姜芮只道她是怕了自己，想来也是，她一向被基地里的年轻男人们捧着，整个基地还没几个人敢惹她的。
正想着，就听李呦呦嫌弃道：“好臭，实在睡不下去。”随即就抄起桌子上的水壶，将剩余的残液一股脑倒在了宿舍里唯一干净的姜芮的床。上。
姜芮被李呦呦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正要扯开嗓子开战，反倒先被李呦呦一把推到墙角，李呦呦力气不算大，胜在出其不意，可因为气势逼人，姜芮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
李呦呦的脸几乎贴上她的，姜芮清晰地看到对方精致得过分的面容放大又模糊，目光最后聚焦在那双平日里波光滟潋的眸子里，此刻那幽黑的杏眼里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与她的虚张声势不同，李呦呦是高位对低位俯瞰般的碾压，姜芮有种李呦呦看她和看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的错觉，李呦呦看进她的眼睛，凉冰冰地说：“再有第二次，我就把你扔到竹林里喂狮子。”
她拍拍姜芮的脸蛋，略带狡黠地勾起唇角，“你那么喜欢往竹林跑，出了事，也怪你自己不遵守规定，对不对？”
李呦呦的手指纤长，手掌软而薄，颇有些“柔弱无骨”的味道，可这样轻轻一拍，却带着股姜芮从没见过的狠劲儿，吓得她连话都不敢说，鹌鹑似的一动不动。
李呦呦放开她，嫌弃地擦擦手，把门摔得震天响。
姜芮狠狠地抖了抖，不知怎么，她相信刚刚李呦呦并不只是威胁：竹林的狮子老虎凶猛，全基地都知道，她却能自由出入。
她只是有点懵，人前软得跟个小白兔似的李呦呦，怎么忽然这么彪悍？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姜芮便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抽抽噎噎的啜泣声，李呦呦的控诉模糊，其他人的安慰却响亮得多。
姜芮犹豫好一会儿，终究没敢推门而出，只小心翼翼地贴在门板上，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她居然把你的衣服给剪碎了？”“床也弄。湿。了？”“没事没事，今晚先在我们这里对付一宿。”
“……”
不知是李呦呦的恐吓见了效，还是“姜芮欺负新人太过分”的传言传遍整个基地造成的舆论影响太大，姜芮接下来的日子没再同李呦呦发生正面冲突。
她采取了别的策略，直接当李呦呦这个人是透明。
李呦呦倒是第一次和姜芮达成了共识，不过，不过，姜芮显然没有真正罢手，李呦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是在食堂。
新来的大师傅姓周，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刚入行不久，打饭手抖的技能却已经炉火纯青，饭票大多是积分换的，谁都想用同样的饭票换更多的食物。
而除了大小固定的玉米面馍馍、杂粮饼子、按斤称的红薯、土豆之外，带了荤腥的炒菜，和大桶的稀粥，就是厨师最大的权利。
如今物资极度匮乏，能顿顿吃上固体的干粮，就算得上优渥生活，粥自然不会太稠，基本上是一锅水里零星飘着些米粒，如果大师傅愿意照顾，用长长的勺子猛搅一通，那浮上来的粥便会浓稠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抵得上半个窝头。
李呦呦一直不大吃基地的伙食，打回去也只是做做样子，但她却喜欢两种食物，第一是清爽的凉拌笋丝，第二便是稀粥。
尤其是清早熬制，沉淀了一上午，中午再盛出来的剩粥，米里的油脂全部熬进汤里，米粒本身则软得脱了形，把滚烫的粥吹得温度适中，抿一口，淀粉的香甜就在舌尖化开，实在是难得的美味，拿囤积的肉罐头来换，李呦呦也是不肯的。
然而，今天，李呦呦碗里的哪里是粥，简直就是清水！她本想质问打饭小哥，却见对方一直低着头，连视线也不敢同她对上，就差没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
李呦呦才不肯吃亏，正在迅速思索文斗还是武斗，却忽然看到那小哥手腕上一个桃心形状的黑色皮筋。
她一眼认出，正是姜芮的。
李呦呦瞬间放弃了直接搞事情的方案，接过饭盆，甜甜道：“谢谢小哥哥。”对方慌乱抬起头，收到他羞愧的眼神之后，李呦呦故意眉眼弯弯地同周小师傅攀谈几句，才满意地飘走了。
既然姜芮要作死，还这么豁得出去，那她便加个码，新来的小师傅若是态度摇摆，姜芮必定要多给点甜头，可惜她现在还有出任务的正事要做，事分轻重缓急，只能先让子弹飞一会儿了。
李呦呦心情不错，可粥不好喝，那饭菜便也没了胃口，想了想，直奔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前，那里只有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独自吃饭，李呦呦将餐盘退给他，笑眯眯道：“今天的饭不好吃，我想跟你换一下。”
青年惊讶地抬起头，“跟我换？可我这里……”清汤寡水，没什么可换的。
李呦呦从他餐盘里挑了一个瘦弱的黄萝卜，粲然一笑，便风也似的刮走了，只留青年呆愣愣地看着她留下的满满一盘食物。
三天后，秦寒七的长途任务终于准备完毕，队伍大约十四五人，里面竟也有几张熟面孔，光头、兽医、独眼，以及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青年。
那青年一碰触到李呦呦的视线，便热情地展开笑容，不但李呦呦一头雾水，连秦寒七也被他笑得脸色发黑，一步跨到两人之间，一声令下：“出发！”
第十章
因为除了十四个成年男子，并李呦呦一个女孩之外，还要带上老虎进宝，一行人开了一辆带车棚的大东风运输车。
这车体型庞大，无论是运人还是物品，都不在话下，且车身结实坚固，若路上遇到丧尸，直接碾压过去，连车都不用下，除了耗油惊人之外，简直是横行末世荒野的利器。
只是底盘太高，李呦呦到底是女孩子，身量比那些男人娇小，又裹着一件男士长风衣，行动不太方便，上车时险些被过长的衣摆绊倒，等候上车的队伍里便发出几声嗤笑，他们虽然不敢质疑秦寒七的决定，但大多看不上李呦呦这个“麻烦”。
不过，很快便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李呦呦回头，就对上青年含笑的眼，说实话，他已经对自己笑了半天了，可李呦呦依旧脑袋空空，青年有些自嘲地轻笑一下，旋即道：“我叫阿丙，那天跟你换了一份饭。”
李呦呦也终于想起那一小段插曲，笑道：“对对对！”
“阿丙你tm磨蹭什么呢！整个队伍一起耗着吗？”秦寒七的骂声从几步远的地方传过来，阿丙条件反射地吓得一哆嗦，随即感到背后一股大力，将自己重重一搡，就跌进了车厢。
“发什么愣呢？七爷一会儿揍你我可不拦着。”说话的是个毛发相当旺。盛的大汉，叫做江英俊，不过因为体。毛过多，人又生得魁梧，落日的人实在喊不出“英俊”的本名，都叫他“金刚”，江英俊也是落日的管理层之一。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外面看来铁板一块的落日基地，内部也是有派系之分的，阿丙便是金刚大哥的得力干将。
“知道了，江。哥。”阿丙恭恭敬敬道。
趁着车上乱哄哄的功夫，金刚对已经就坐的光头冷哼一声，“行啊，姓蒋的，你挺牛逼，还能带家属出任务。”
原来，拜姜芮所赐，基地里有些人也听说了光头撞了李呦呦，再把她带回基地作为补偿的“内情”，金刚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金刚与光头打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小到拌嘴大到抢丧尸人头，分配物资，没有不能吵的事情，听了金刚语带嘲讽的话，车里的人即便没听说这隐秘的“内情”，也明白了他的暗示，暧昧的视线在光头和李呦呦之间逡巡。
李呦呦：“……”
唯有光头这个粗神经没有领悟金刚的嘲讽，但根据和金刚的多年斗争经验，光头知道，这个时候，别管懂不懂，怼他就对了。
于是，光头对着金刚一伙人凶巴巴地吼：“你们瞅啥！”
金刚学着他的口音：“瞅你咋地！光头你是不是彪，出任务呢，带个娘们儿出来，碍手碍脚的，别说跟丧尸干，就咱们那‘大宠物’都能把她吓哭吧！”
话音刚落，就引起一阵哄笑。
光头则被怼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地吵他们的架，怎么把李呦呦带出来了？就听金刚继续道：“想让她蹭你的积分，也不能连累全队吧。”
按理来说，出集体任务，获得的积分是要平分的，而积分是落日基地的硬通货，无论饭票、物资、水票都可以购买，这也是秦寒七误以为李呦呦想借此摆脱“吃白食”身份的原因。
秦寒七若是肯带人出来，那他必定有办法将人护周全，不会成为别人的负累，光头就不一定了，才激起金刚等人的反感，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光头，李呦呦也冲他使眼色，希望他能及时把这个误会解开。
哪知光头对上李呦呦的目光，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便豪气地龇出一口大白牙，“我光头乐意让她蹭积分！咋地吧！”
李呦呦：“……”
车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虎啸，进宝纵身一跃，跳进了车厢，大约是嫌人挡了路，一巴掌拍开了正起哄的一个小弟，进宝挺有分寸，力气虽大，却并没有亮出利爪，但小弟还是一屁股跌坐在车厢里，吓得白了脸色。
“喂，你狗。日的不是还笑话别人吗，你tm站起来啊！”光头的小弟们立即抓住机会嘲讽，惹出又一阵哄笑，吵闹声没持续太久——秦寒七紧跟着进宝上了车，见到老大，刚刚还斗鸡似的下属们，都成了小绵羊，一个比一个乖顺。
然而，金刚一伙人——除了阿丙之外——都幸灾乐祸地看向李呦呦，进宝应该是基地里三只“大猫”中性格最火爆的，刚进门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还不得当场吓哭！
虽然嫌弃李呦呦这个“累赘”，但金刚一伙人倒是对美人泪涟涟的样子有些期待，都目光炯炯地瞪着李呦呦。
不过进宝却不大配合，刚威风凛凛地开了嗓、拍了人，一打眼见到了李呦呦，登时夹起了尾巴，掉头便往车厢另一个方向钻，居然有点慌不择路的意味。
见不到美人儿被吓哭，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却没想到，李呦呦竟然站起身，径直奔着那大猫而去，进宝自从进了落日，一直是散养状态，运动量足，除了基地的食物外，还时不时钻出去打打牙祭，生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毛色更显得威风凛凛，基地里的人每一个敢招惹。
可李呦呦就那么直愣愣地冲过去了，正当大伙以为会有惨案发生的时候，李呦呦竟一屁。股坐在了进宝背上，似乎又觉得不舒服，拍了拍进宝的头，刚刚还啸得震耳欲聋的进宝，竟发出一声类似于奶猫撒娇的音节，委委屈屈地露出了肚皮。
众人：“……”
尤其是金刚一伙人，险些没把下巴惊掉，倒是一言未发的兽医，不咸不淡地清清嗓子，“刚刚谁说呦呦会吓哭来着。”
金刚觉得自己脸都肿了，好在他毛发旺。盛，络腮胡子遮住了险些没绷住的表情，而他的一个小弟也及时出声打圆场：“有的人天生招动物喜欢，咱们那几个饲养员不这样么，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都闭嘴吧。”秦寒七闻言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小弟，小弟感到背后一凉，乖乖闭嘴装死，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径直往进宝（李呦呦）身边走，也把两百公斤的大老虎当成靠垫。
进宝：QAQ
进宝的肚子软乎乎暖烘烘的，李呦呦摸着它肥噜噜的爪爪，不多时也舒服地眯起了眼，许是她太惬意，秦寒七也闭目养神，对面阿丙目光则一直没离开李呦呦。
她那么漂亮，那么耀眼，记不住平凡的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阿丙并不气馁，车程还长，他有些贪心，想同她多说几句话。
阿丙终于鼓足勇气站了起来。
“坐回去。”秦寒七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目光不善地瞪着他。
阿丙抹了把冷汗，规规矩矩坐回去。
大家都互相默默交换了眼神：“今天七爷心情不好啊。”“阿丙是不是什么事没做好得罪了七爷？挨两遍骂了。”“必须的，七爷眼里可不揉沙子，感觉他要被扒层皮。”“别瞎想了，一会儿七爷发飙，大家都跟着吃瓜落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