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墨痕是楚凌寒专门留下来保护阮思妍的， 楚凌寒这么多多天杳无音讯， 作为跟随他这么多年的小厮， 墨痕心底的着急绝对不比阮思妍少。尽管如此，他虽然惊讶于阮思妍的决定，但依旧严格遵循主子的嘱托， 坚决不让阮思妍冒险。
“阮娘子，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若是您除了什么意外， 墨痕纵使万死， 亦难辞其咎。”墨痕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阮思妍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说服他，只平静的问道：“墨痕， 你相信世子他还活着吗？”
墨痕一愣，再抬头已是双目含泪，“奴才相信，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 定会平安归来的。”
“但你也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的，对么？”阮思妍问。
墨痕垂首， 没有回答， 但身侧紧握的双手，已经泄露了她的心境。
阮思妍又问：“可我不想放弃他， 我要他活着回来，难道你不想么？”
我当然想！墨痕心道， 若不是因为主子临走之前的交代，他早就去寻主子了。然而此刻，墨痕只能咬牙道：“奴才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您，还有小主子。您如今身怀有孕，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阮思妍没有理会墨痕的话，继续道：“我想去找他，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如今只有我能找到他。我既然已经告诉你我的决定，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大可以阻拦我，但我一定会去救他的。便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墨痕是见证过自家主子如何对阮思妍上心的。说实话，他一直为自家主子不值，付出那么多，牺牲那么多，这女人却不怎么领情，即便后来和主子在一起，似乎也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勉强而为之的。所以，他绝没有料到，阮思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总之，最后墨痕也不知道是被阮思妍的深情给打动了，还是被她的决心给震撼了，反正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出城几里地了。墨痕才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居然就被阮思妍说动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即便他不答应，阮思妍也会找上别人的。因为刚等他点头答应，阮思妍便已经拿出行囊，随时可以走人了，可见决心之强烈。也罢，他也是不忍就这样放弃主子的。眼下只能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真出了事，他必定以死谢罪。
阮思妍是选在晚上出行的，白日里看顾她的人太多，还有半夏随身侍候着，根本找不到机会。当然，她也不是莽撞之辈，自己的身子她还是了解的，如今胎儿已经过了三个月，她本身就是大夫，且灵丹妙药更是不少，只要不出大的岔子，相信还是能够安全无虞的。
临走之际，她思量再三，还是给林氏他们留了一封信，告知了她的决定。
等到林氏知道阮思妍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半夏最先发现阮四眼不见了，又看到那封信，登时吓得魂都没了，跌跌撞撞跑去将事情告知了林氏，林氏当即是一口气没接上来，气晕了过去。等悠悠转醒之后，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倒下了，哪怕心里气的七窍生烟，也只能强撑着派人去拦截阮思妍他们。不过还歹，算是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
此时，阮思妍他们已经出城几十里地了。因着救人要紧，他们一路都没有停歇，只在吃干粮喝水的间隙稍做停顿，然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墨痕一直担心着阮思妍的身体，但见她一路都没有叫唤半句，心里对她亦是佩服了几分。
只用了大约不到五日的时间，两人便到了边境。当然，此时已经归他们大晟朝所有了。六年前，墨痕曾随楚凌寒击退过柔然，对这里的地形尚算了解。况且，来这之前，阮思妍亦准备好了边境的地图，顺利来到千绝山倒是不难。
千绝山，顾名思义，便是千山鸟飞绝之意，鸟都活不了，人进去之后，更是难以生存。且此山并不是单独一座山，而是连绵不绝的山系，放眼望去，一片白雪茫茫，果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原本大军部队留下的人马，此刻就驻扎在山脚下，而听那首领周副官说，这些日子他派了一波又一波人进去，却无一人出来，怕都是凶多吉少。此刻见阮思妍来此，还怀着孕，更是极力劝阻。
“阮娘子，您可千万不能涉险啊，如今派去寻找世子的人马不知几何，却都无人身还，且这千绝山本就是个怪地，入了这里便没有不迷路的。当时那柔然贼首临阵逃脱，直奔着这千绝山而去，未必不是抱着与世子爷同归于尽的心思。如今世子爷这信讯全无，茫茫雪山之中，您如何去寻“周副官说的不错，阮娘子还是待在这里吧，我带人进去寻世子即可。我与世子主仆多年，对主子还算了解，应该能寻到蛛丝马迹。”墨痕面露难色道。
他是听阮思妍说能够感知到主子的所在，却觉得根本不可能。这茫茫无际的地方，凭直觉如何能找到，怕不是为了让自己答应带她来，说的哄骗之言。
阮思妍没有解释过多，只将手里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周副官，道：“周副官，劳烦你将这包香草拿好，等到时候我们找到人，看到我们发射信号之后，再将其点燃，届时我们定会平安出来的。”
她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当决定自己要去找楚凌寒的时候，她便开始琢磨办法了。知道这雪山里容易迷路，进去找楚凌寒，她尚能凭借与玉葫芦的感知，但找到楚凌寒之后呢？
所以，为了能找到出口不迷路，她便想好了办法。刚刚她准备的那包香料，叫应知草，与之互为一提的是应知虫。无论多远，多曲折，应知虫都能循着气味，找到应知草的所在。实乃旅行探险必备之法宝。不过，这个世界却是很少见，这还是她从晋江世界带回来的，那时原本也是预备着以后进山采药，防止迷路所用。
只不过还未等她出山开始游历，便又穿越了回来，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交待完，阮思妍便一马当先的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往千绝山里驶去。墨痕还在那挑兵点将，便见阮思妍趁他不背已经出发，无奈只好带人追了上去。
白茫茫的一片，雪山脸面错乱，有时连路都找不到，跟别比说怎么选择哪条路了。天上还断断续续下着雪，虽然不大，但不出一个时辰，想要掩盖马蹄车印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墨痕他们想的是，一边走一边寻找有没有世子爷留下的痕迹，同时一路挖各种大坑，或是堆上几个可以做标记的大雪堆，这样一来，就能知道有没有原地打转或是迷路了。
不过，阮思妍没有时间陪他们慢慢做标记。她运气灵力，遥遥感应到玉葫芦所在的方向，确定好目标之后，便开始朝着一个方向马不停蹄的狂奔。遇山开山，遇石劈石，没有路挖也要挖出一条路，马车过不去就抬过去，俨然一副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墨痕实在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连路线都不查看，就能凭着只觉找到世子爷？打死他都不信好么，女人果然不靠谱，深陷情爱失去理智的女人就没有谱可言！但有再多的不满，他也只能憋着，谁让别人主子呢！
“墨侍卫，咱们真的要这样走吗？”有人忍不住开始担心。“是啊，这完全毫无章法啊，没见过这样找人的。”其他人也小声抱怨。
墨痕看了一眼目视前方、毫无犹疑的阮思妍，舔了舔后槽牙，面无表情道：“跟着吧。”
他可没忘记，刚刚他提出质疑的时候，那女人是如何冰冷的、斩钉截铁的丢给他的那句话：“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想救人就乖乖闭嘴，按照我的指示做！”
那一刻，他都以为这女人是他家主子俯身了，这神情这语气，活脱脱的他家世子爷第二啊！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其他人见墨痕都这样了，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不过心里都已经觉得此行必定有去无回，后悔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提前交代好遗言，呜呜呜。
一个时辰后。
“看，这是有血迹！”
一个士兵在开路挖雪的时候，发现了掩在雪地里的血迹，再往下挖，还找到了几具尸体。
“看衣着是柔然的人，且死的时间不长。”墨痕扒开那人，判断道。
不是楚凌寒的就好，阮思妍拍拍胸脯，悬着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方开口道：“既然才死没多久，想必是和世子爷才加交过手，也说明世子爷经过这里，咱们方向没有寻错，那就不要耽误时间，继续向前走吧。”
“是！”其他人异口同声道。还真是邪门，居然这样都能找到方向，这不得不让在场之人惊叹。惊叹之余，也就对阮思妍多了几分信心。这世界上，说不定真有“直觉”这么一说？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阮思妍突然喊停。
“阮娘子，怎么了？”墨痕问道。这可是他第一次见阮思妍喊停呢，莫非直觉不灵了？
阮思妍皱眉，她喊停倒不是因为感应不到玉葫芦了，而是玉葫芦的方向在变化，不像刚才一直在同一个方向不变。这说明，楚凌寒在移动？
“没事，换个方向，朝东北方继续前进。”重新确定好方向之后，阮思妍道。
墨痕：“确定吗？”
“确定，走吧。”阮思妍道，没有丝毫犹豫。
墨痕也不再做无畏的怀疑，其他人亦是默不说话，只听指示行动。
然而，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中，当大家根据阮思妍的指示，从东北方改道西北方，又从西北方改道西南方，最后又到东北方时，都不淡定了。“阮娘子，您能确定好方向再走吗？还是，直觉告诉您，世子爷在不停的绕圈圈，所以，咱们才要跟着绕圈圈？”墨痕忍无可忍，问道。
阮思妍回头，认真道：“对，他确实就在绕圈圈。”
墨痕：“……”行，你赢了。
看墨痕那一脸仿佛吃了屎般的表情，阮思妍就知道，她以为自己在耍他呢！天地良心，她也不知道楚凌寒为什么要绕圈圈。不过，眼见就要天黑了，还是先歇息已晚吧，说不定明天早上，楚凌寒就等确定方向了，不然这样追着跑，确实挺浪费时间，也挺傻的。
“大家休息一晚吧，养精蓄锐，明日继续。”阮思妍道。
她也确实累了，前些路程还能有马车代步，后来路途实在崎岖，根本没有坐车，只好弃车步行，虽然她一路都由人护着，自己也是小心再小心，但到底奔波了一天，天气又是这样恶劣。她便是神医，也没法保证肚子里的孩子。
众人也都累得不行，便在原地安营扎寨，吃些干粮补充体力，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日，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照进这冰天雪地之时，阮思妍便醒了过来。幸好御寒之物带的足够，夜里火把也未熄过，这才没有冻坏。摸了摸肚子，阮思妍欣慰的笑了，这孩子一定是知道自己是要去寻他的父亲，才会这么坚强呢！孩子，相信娘亲，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咱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在帐篷里待了会儿，感应到玉葫芦的方向且一直没有发生变化之后，阮思妍便又带着众人开始前行。
由于昨日天黑前那段没头苍蝇似得转圈圈乱跑，今日显然对阮思妍没有那么信任了。一个时辰接一个时辰的过去，路上再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墨痕已经后悔，他根本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阮思妍的，这眼看两日的功夫就要过去了，连世子爷的影子都没瞧见。
墨痕衡量再三，决定委婉的提醒阮思妍：“阮娘子，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咱们兵分两路，说不定能找到早日找到世子爷？您觉得呢？”
谁知阮思妍一口便否决了他：“不用，就是朝这个方向，不会错的。”
墨痕：“……”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一把砍晕她怎么办？
“估计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应该能找到你家世子爷了！”阮思妍又补充道，这话可不是敷衍大家乱说的。而是，她是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应到，她离玉葫芦越来越近了，也就是楚凌寒越来越近了。
墨痕还有众人连回应都懒得给了，根本不相信好么？真不知道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
就在大家麻木的跟着阮思妍的脚步走着，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惊呼：“那，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不是世子？”
众人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啊啊啊！似乎、好像、真的是世子爷！
楚凌寒躺在雪坡上，捂着还在流血的肩膀，因为疲累而紧闭的双眼，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已然睁开，只见一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踉踉跄跄朝自己奔来。
带着药香的馨软娇躯，顷刻间便温热了他冷硬的胸膛，耳边响起女人带着哭腔的天籁：“我找到你了，楚凌寒！”
第60章
“绵， 绵绵？”楚凌寒抬手， 抚上阮思妍的脸颊。若不是指腹见传来真实的温热触感， 楚凌寒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连日来的紧张焦急的神经，在见到楚凌寒的这一刻终于松懈，阮思妍再也控制不住的哭起来：“是我， 是我，楚凌寒， 我找到你了。”阮思妍的脸紧紧贴着楚凌寒， 滚烫的泪水睡着肌肤流进楚凌寒脖颈间， 他这才恍如梦中惊醒一般，紧紧回抱住阮思妍， “别哭，别哭了，我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