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笑道:“一间给他们当书房,一间给咱们当工作间,娘可以在里面绣花做衣服。”他们把水槐村绣花坊的缝纫机带了一台来,留下一台在那里干活。
闫润芝见她还给自己单独安排一个工作间,顿时来了荣誉感,“正好还有一些布呢,拿出来给你们做夏天的衣裳。宝儿娘,我再给你做两条旗袍啊?”
宝儿娘身段好,要是穿旗袍才俊呢,胸大腰细还有胯,腿又长又直,小腿曲线漂亮。
“娘,现在没人管,你穿行。我上学穿旗袍不方便,裤子衬衣就行。”
晌午大家一起吃了顿食堂,程如山这两天就要准备一下出车,所以不能在家里陪他们,下午他去运输处检修车辆。
何亮自告奋勇陪着老两口在附近转转,了解一下菜场等位置,一点都不需要姜琳操心。姜琳还想让文生也跟着去转转玩玩,他却不感兴趣,他只想时刻跟着她。
大宝小宝倒是想去,可惜姜琳给他们赶去上学。
小宝:琳琳真狠,星期六都不让休息!
姜琳给文生写了一个卡牌让他时刻放在左胸口袋里,提防他万一在外面发病或者如何,别人可以联系家里。
文生很乖地带着。
姜琳领着他在大院里逛逛,告诉他哪里是哪里,还有她开垦的那片菜地也需要他的关爱,以及左邻右舍,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道:“文生,要是有孩子调皮捣蛋,骂你傻子,你不要理睬他们。其实他们是傻的,嫉妒你长得好看。”
文生笑得眼里有星星,“娘,我知道的。”
这时候从路口拐过来的尤红柳一下子目瞪口呆。
本来她瞅着姜琳和一个男人散步,一开始以为是程如山,还想酸一下子说小两口整天不干正事儿的?结果一看,竟然不是程如山,再一听,他居然叫姜琳叫娘!
尤红柳感觉自己像被狂风吹乱的柳树,要被连根拔起飞了。
这是什么情况!
姜琳为什么有一个这么大年纪,这么俊的儿子?
她躲在那里,姜琳没看见她,领着文生继续参观介绍。
尤红柳感觉腿都发软,艾玛,这是什么情况啊,她忍不住赶紧溜去找自己要好的妇女们八卦。
走了几步,文生回头看了看,对姜琳道:“娘,刚才有个女人躲一边偷听咱俩说话。”
姜琳笑道:“没事的,你该做什么做什么,爹和娘一点都不怕他们。”
文生点点头,“好的。”不用演戏不用装,他觉得真好。
姜琳带着他回家,正好巫淑娴带着自己的侄子侄女过来。
“妹妹,你们老家这是来人啦?”巫淑娴才从娘家回来。
姜琳笑道:“是啊,我爹娘他们过来。”
巫淑娴看到文生,哎呀一声,禁不住赞道:“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程如山虽然相貌俊秀出众,可他气质冷冽眼神太慑人,一般人也就第一印象觉得哎呀这人好俊,之后相处起来就会忽略他的相貌,只关注他的言行。
文生却不一样,他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单纯天真,原就隽秀的容貌更加引人注意,纯净的眼神与成熟的容貌杂糅出让人无可抵挡的魅力,简直是男女老少通杀。
巫淑娴禁不住多看两眼,哎呀,这……小伙子,看年纪得二十好几了吧。
旁边她侄女和侄子更了不得,尤其侄女,还没见过这样俊的男人呢,紧张得心如鹿撞,躲在巫淑娴旁边偷偷看文生。
文生已经习惯别人的眼光,他不知道人家是打量他的容貌,他只以为人家和他玩儿呢。
目光友善的就是玩,目光不善的就是挑衅,他并不懂爱慕是什么。
姜琳让文生自己去玩儿,她和客人说话。
文生:“那我去整理菜地啦。”他就扛着铁锨,哼着戏曲走了。
巫淑娴惊讶道:“哎呀,唱得怪好听,是哪里学的?”
姜琳笑道:“自学的,我们那里有戏班子,以前总唱戏。文生唱智取威虎山可带劲呢。”
巫淑娴忍不住就想听,不过文生已经走远了。
姜琳请他们堂屋坐,拿炒豆给他们吃,又冲了一壶山楂甜汤水给他们喝。
巫淑娴就介绍一下自己娘家俩孩子,侄女叫巫婷婷,侄子叫巫时进,“妹妹,你好好教教这俩榆木脑袋。”
她对哥哥家俩孩子寄予厚望的,因为她俩闺女还小,大的才上初中小的小学,她没有儿子。
姜琳和俩学生聊了聊,发现这俩孩子真的有些不开窍,或者说目前对学习没兴趣,说起来让人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你说东他理解成西,你说物理他以为你说化学。
巫淑娴还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咋样?还能不能挽救?”
姜琳囧了一下,笑道:“挺好的,学生应该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她就问巫婷婷和巫时进,“你们平时喜欢什么啊?”
巫婷婷面带羞涩:“听收音机,听……别人聊天。”
“收音机听什么节目?”
巫婷婷就说了几个台。
姜琳一听,有戏曲有讲话有唱歌还有评书,也不固定,看不出特点啊。
姜琳就打开大哥给她装的十管收音机,长波短波的调调,看看巫婷婷到底喜欢听什么。
不小心扭到一个台,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语言,是日语。
巫婷婷立刻听得两眼发光。
姜琳:“你能听懂吗?”
巫婷婷不好意思地摇头,“听不懂啊,可我觉得好听。”
姜琳又调了一个,英语台,巫婷婷也爱听。
巫淑娴有些尴尬,推了她一把,“你这个丫头,这幸亏是在你姜姨这里,要是别人,还不得给你举报个通敌叛国?走资本主义道路?”
巫婷婷低着头不服气,四人组都倒了,还说这话呢。
姜琳道:“嫂子,没事的,这挺好的。我觉得可能婷婷比较喜欢学外语。这样的话,我怕不是教不了,你送她去懂外语的老师家里学呗。”
巫淑娴一个劲地摆手,“不行不行,哪里能学外国话?犯错误。”
姜琳:“嫂子你太紧张了。这不是犯错误,就算文化运动的时候,咱们国和外国人也是有交集。外国人来我们国内,我们也有人出国,乒乓外交,你也知道的。”
巫淑娴将信将疑,虽然说四人组倒了,现在放松,可……惯性让她刹不住啊。
姜琳又问问巫时进,这小伙子居然喜欢下乡,要去种地。他大声道:“我要种出亩产至少一千斤的麦子来,让咱们都能吃细面,不再挨饿!”
巫淑娴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伙子脑袋一歪。
她啐道:“你个就会说大话的,那时候放卫星害死多少人?我可是亲身经历的。我们麦子亩产也就七八十斤,你还一千斤,你怎么那么能。小小年纪就浮夸风,真是欠收拾。”
姜琳赶紧拦着她,“嫂子嫂子,你别激动。亩产一千斤不是不可能,等有化肥提高产量,是可能的。”
要别人说巫淑娴肯定不信,但是姜琳是大学生,这时大学生可是千里挑一都不止的,大家都敬佩的很。
巫淑娴对侄子道:“听见了吧,你就会吹牛,学习不用功。”
姜琳看她对侄子比对自己孩子还严格,赶紧劝一下,让她不要太激动,孩子学习真的需要兴趣。
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学,你逼着他那就是摁着牛头饮水啊,肯定不行。她自己有切身体会,这一世她能考上省大,因为她自己想学,主动学。同样的还有其他学生,可以说去年那场高考,把憋了十年的考生们的主动性都激发出来。
她道:“考大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大家拼了命地学都不一定能考上,如果自己再不以为然,那更不行啦。你得自己想想,你是不是要学。其实你想种地,没什么不好啊?但是种地谁都能种,研究种子提高产量却不是谁都能干的,必须得有文化有本事的农学家才行。”
巫时进道:“我想考农大!”
巫淑娴又拍他一巴掌,“想学就好好学,别整天劲儿劲儿的,欠打。”
姜琳和他们聊了一下,也知道他们大体的情况,巫婷婷需要跟英语老师学习专门的英语,到时候可以报考首都外国语学院。其他的课程,她可以帮忙辅导。至于巫时进就简单,好好把理科学好就行,多去农业大学转转学习学习。
她只是给他们指点一下,要想靠她教考大学那是不可能的,希望他们能认清这点。
“我只能督促你们,帮你们检查复习成果,却不能代替你们学,希望你们明白。距离下一次高考还有半年,你们必须拼搏啦。”
巫婷婷和巫时进对视了一眼,道:“小姑,老师,我们愿意学。”
他们愿意就最好。
姜琳就和他们约好以后什么时候碰头学习、检查,平时他们自己学习,还要想办法定期去大学图书馆借书看,多去接触一下各自喜欢行业的人。
他们表示愿意按照她的指导来。
姜琳就让他们回去准备,明天她从学校回来,再给他们细说。
等巫婷婷和巫时进走了,巫淑娴和姜琳多聊聊,说起文生和闫润芝、程蕴之来。
姜琳不需要什么都告诉她,只是说一下现状即可,至于过去以及那些伤痛,没必要告诉人。
听说文生精神受了刺激,如今像孩子,巫淑娴很是惋惜,“好多的个人儿啊。哎,那不能结婚?”
姜琳道:“他自己不想,我们也觉得还是不要结婚,他照顾不了媳妇儿孩子,到时候更麻烦。”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懂什么家庭责任?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和娘、家人一起呢。
巫淑娴告辞,姜琳送她出去的时候,何亮陪着闫润芝和程蕴之回来。他们买了一些菜,菜场限量,幸好在路边碰到一个挑菜的老农。另外何亮还打着方澄光的旗号,去食堂花肉票换了两斤肉和三条肋排回来。
姜琳给他们介绍一下。
巫淑娴立刻热络地表示家里还有囤的豆腐干,拿来给他们加菜。
姜琳想邀请他们晚上过来吃饭,巫淑娴自然不肯,这时候粮食菜肉的不容易得,除非结婚一般也不摆酒。他们搬家过来暖房,热闹一下就行,要留下吃饭自然不肯的。
巫淑娴回去拿了一些菜另外四斤粮票当贺礼。
姜琳只要了菜,不肯要粮票,巫淑娴死活让她收下,她也只得收了。
程蕴之和文生帮忙洗菜,闫润芝在那里切土豆丝。
巫淑娴看她刀法那么好,惊讶得很,“婶子,你这刀功好啊。”
她看闫润芝长得美、气色好、气质娴静,还穿着旧式的褂子,典型的农村小老太太,便觉得很合自己的脾气。
听说闫润芝爱听戏,程蕴之还给人写过戏本子,文生也会唱戏,巫淑娴来了精神。
她笑道:“可巧了,我在咱们省文艺部门工作呢,专门管道具服装这些。不管是省剧院的,还是军区文工团的,都得来我这里批条子呢。回头,你们没事就跟我去听戏。”
闫润芝忙道谢,“要不说大家都爱来城里,这光景见得就多。”
巫淑娴:“其实也不是。你看着城里又大又热闹,也乱着呢,这城里人花花肠子多,咱们可得提防着点。”
闫润芝就笑:“有文化多见识,肯定就精明些,不像俺们乡下人,笨拙。”
聊了几句,巫淑娴就说家去做饭,回头请闫润芝他们去听戏。闫润芝拿了一个绣花的口袋送她,拎着上班装个手巾钱包的,很方便。
巫淑娴看和姜琳拿的那个水桶包差不多,略小,上面绣着金黄的麦穗,一看就喜欢了。
“婶子你送我这个,我可不能占便宜,这得至少两尺布,回头我送你好布。”
姜琳看她们合得来也就放心,她还怕程如山不在家她去上学,闫润芝他们在家里无聊呢。
巫淑娴告辞,姜琳送她出去,顺便去叫文生回来吃饭。
却见大宝小宝领着几个小孩子下了学正和文生玩儿呢,孩子们都跟着大宝小宝叫文生大哥,玩得不亦乐乎。
大宝带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警告过的,“谁要是敢欺负我大哥,说他是傻的,以后可别跟我们玩儿!”
这几个小孩子喜欢跟着他和小宝玩儿,自然满口答应的,他们还保证,如果有别的孩子欺负文生,骂他傻的,他们就打回去。
文生也会讲故事,还会耍剑,性情和孩子们又差不多,而且温和有耐性,所以他们挺喜欢的。
日头落在西山,在人间撒下最后的温暖,斜照的金色阳光里,文生和大宝小宝一样,笑得份外灿烂。
姜琳朝他们挥挥手,“吃饭啦。”
正在给小同学讲故事的文生立刻起身,“我娘叫我们吃饭,回家了。”他一手一个拉着大宝小宝就走,急得不行,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
几个正听故事入迷的小同学都愣了,看着刚才还玩得好好的小伙伴无情地飞奔而去,他们心里那叫一个惆怅。
“咱们明天给文生带个礼物吧。”
“我有小人书。”
“我有画册。”
“咱们拿来让他自己挑。有了礼物,他以后会对我们好一些吧?”
小孩子们一厢情愿地计划着。
他们回家,程如山和何亮、别东山也回来,方澄光最近有训练去了后面军营,不允许回来。
因为是搬家的第一顿饭,闫润芝做了很多,也很丰盛,让何亮把南屋的青年们都叫来吃饭。
踢出了贺长江、赵全有、杜强三个人,方澄光另外加了三个。不过他们经常出外勤不在大院,其实何亮就冲着他们经常不在才把他们名字写上的,名义上他们是六个人住那三间屋子的,实际目前就三个人。
何亮和别东山把粮票肉票都交给闫润芝,另外交了钱当伙食费,“娘,这是规矩,必须的。我们搭伙吃饭,家里的杂活你们别插手,都交给我们。其他的,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咱绝对没二话的。”
别东山也道:“是这样。”
闫润芝和程蕴之很高兴,多好的小伙子啊,跟他们住一起,老两口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