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琳说话,曾泓洁道:“我放的。”
之前因为苏行云的事儿,朱彩萍就看不惯曾泓洁,说她文科学院的总来参加他们班的联谊会。曾泓洁自然不管她,偏参加得更高兴呢。后来苏行云和曾泓洁没成,有了别的女朋友,朱彩萍才转移注意力。
朱彩萍瞅了曾泓洁一眼,不高兴道:“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嘛,弄乱了都不好分,丢了算谁的?”
曾泓洁:“那你以后不要放在琳琳床上好吧。”
朱彩萍:“姜琳都没说……”
姜琳:“行啦,以后别放我床上,我回来还得给你收拾,累得慌。”
哟,娇气起来了?朱彩萍瞅了姜琳一眼,这才问了一句,“姜琳,你咋了,不舒服?”
姜琳:“没什么事儿,躺会儿就好了。”
有个同学就说姜琳怀孕了。朱彩萍立刻夸张起来,“怀孕?姜琳你这是顶风作案啊,班主任才说了不能怀孕,现在计划生育呢。家里有一个儿子的就不行,家里有女儿的不足五周岁也不行,要是有俩闺女的,也不能再生。你都俩儿子了!”
她嗓门本来就大,这会儿因为惊讶简直要让整栋楼都听见。
曾泓洁对姜琳道:“别听她说,政策是这样,只管以后,之前怀孕的管不着。”就和当初让他们下乡一样,一开始也是先宣传、动员、自愿,并不会强迫,一两年以后才开始强行规定下乡的。
计划生育自然也一样的,一开始宣传,鼓励机关职员、工人、教师等拿工资的先支持少生优生,过两年再强行规定必须计划。
这会儿计生办宣传,大家根本没当回事。
生孩子这个事儿,只要双职工,没人看孩子,已经有俩的还真是不爱生。现在允许考大学,工厂也开始招工,城乡做小买卖的抓得也不那么严格,似乎哪里都能赚钱,谁还爱在家里生孩子?不少人都自愿不生,甚至有人直接结扎、带环的。就算育龄妇女已经生过一个的,不少人也主动吃避孕药或者戴t,他们学校据说还有免费的领呢。
所以在城里推行计划生育根本不困难,毕竟都要靠工作发工资,很少会四处东躲西藏生儿子的。
曾泓洁家里有干部,对各项政策比较了解,她让姜琳不用担心。
姜琳当然不担心,程如山早就在军区问过没事的,她什么都不怕,就是不想听那些人叽歪。
朱彩萍去收拾她自己的东西,有些不高兴,摔摔打打的,舍友们都看出来,人家姜琳怀孕,你不高兴个啥劲啊?搞不懂,大家也都不理她。
姚振霞关心姜琳两句,问她,“姜琳,你之前入党申请书交了吗?”
他们这些读大学一年的,班主任说差不多可以把入党申请书交起来,一年入俩,等毕业也能发展几个。这时候入党可是很光荣的事情,如果是党员,招工、分配工作,那都是很加加分的 。
姜琳:“交了。”
他们班交了十来份儿,四个女生都交了的。
姚振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姜琳你学习好,刘老师特别喜欢你,肯定能入的。我们就够呛了。”
朱彩萍撇嘴,“姜琳长得那么漂亮,到时候政审面试,大家肯定给她过啊。”
曾泓洁就看不惯她老盯着姜琳说事,你有毛病吧,她把饭盒放桌上一顿,“这是实话啊,我买菜买花,还喜欢买好看的呢。歪瓜裂枣,谁喜欢?你是觉得自己漂亮还是不漂亮呢?”
朱彩萍没想到她竟然说话这样直接,顿时脸都红了,如果曾泓洁就说后半句,她也就玩笑式地来一句自己普通人,可不敢说漂亮。
可曾泓洁前面有一句歪瓜裂枣,自己若是说不漂亮,那岂不是歪瓜裂枣?
姚振霞忙道:“入党肯定不看相貌啊,要这样,那所有党员都是俊男美女了。”
朱彩萍:“反正你也入不上,忙活啥?”
姚振霞脸色变了一下,“我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入,大学四年能入就行呗。”
……
下午还有课,姜琳让曾泓洁去忙,“专心复习啊。”
曾泓洁:“你没事啦?”
姜琳:“没来就没事,快去准备吧。”
曾泓洁看她脸色挺好,已经不像中午那会儿,就先告辞回宿舍。
姜琳起来收拾一下,把被子叠好,用一个蓝色的包袱包着,免得她们乱坐自己的床给弄脏了。
朱彩萍看她把褥子都卷起来,露出现在的床垫子,有些不高兴,觉得姜琳这是做给她看的。
姜琳才不管谁高兴不高兴呢,自己的床,谁管得着呢。她还特意强调一下,“不要把我的床弄乱哈,还要检查卫生呢。”说完她也不管朱彩萍如何,背了书包去上课。到了教室居然好多人都知道她怀孕了,不少人都恭喜她。
这消息传得可真不慢。
杨陆还特意给姜琳表白:“姜琳,不是我说出去的。”
姜琳:“没关系。”反正早晚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好瞒的,夏天秋天他们班还生了俩呢。
第二节 课刚下课,姜琳正收拾书包想回家的时候,有学生来说刘老师让她去办公室。
姜琳去了办公楼找到刘建武,他办公室还有一个女干部。
刘建武对姜琳道:“这是计生办在咱们学校的计生干部,孙干事。”
姜琳微微蹙眉,“孙干事您好,有事吗?”
孙干事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齐耳的女干部头,穿着干部制服扎着腰带,脸色很严肃,“姜琳同学,我们收到举报,你怀孕了?”
姜琳:“这是什么违法的吗,还举报?”
刘建武忙道:“不违法,孙干事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学校也开始宣传普及计划生育,提倡少生优生。”
姜琳:“刘老师,我是在宣传之前的。”
她倒是并不抵触他们问,反正很多现代女性找工作都要被用人单位反复询问关于怀孕的事儿,女人怀孕本身就做不到当它只是一个私事了。
刘建武对孙干事道:“我们学校宣传是晚一些,从元旦才开始的。这不怪同学们。只是恰好而已。”
孙干事却有些不满,看着姜琳,翻开记事本看了看,“你第一胎是71年,两个男孩儿,这之前为什么一直不生?”
姜琳:“孙干事,不是我不生,是没怀上。”
“那怎么一说计划生育就怀上了?”孙干事却一副你别想糊弄我的样子,“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你不积极,现在这样积极,不能不怀疑你对计划生育政策的态度。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可不适合做党员。”
姜琳这才觉出味儿来,合着你计生办还管入党呢?再说,之前不怀孕和现在怀孕,也不是我控制的。之前用安全期的办法,没怀孕,现在依然安全期配合tt,还是怀上了,谁失效了?
“孙干事,这事儿是你一锤定音呢,还是我们有权力自辩呢?要是允许自辩,我可以等期末考试以后,专门写一篇生育论文来申辩。”真是来脾气了呢。
孙干事被她唬了一下,“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喜欢惹是生非!你打掉就行了,月份还小,也不影响什么。打掉以后去做个结扎,以后就不怕了。”
姜琳本来怀孕以后就有点娇气,但是她一般都是对着程如山娇气,和同学老师们可从来不娇气的,这会儿被孙干事这么一说,娇气就变成脾气了。
我家人都那么开心,凭什么你给我决定打掉?你是女蜗啊。一个干事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
孙干事看她脸色都气得变了,又道:“你要是不结扎,上环也行啊,反正有很多种办法。你已经有俩儿子,也没必要再生,这是最好的办法。都不用去买避孕药,也不需要发避孕套,免得浪费资源,可以留给其他未孕的妇女……”
“我说打了吗?我自己的孩子我说了算。我再次申明,我的孩子是在学校宣传之前的,不是元旦以后的。”
孙干事看她居然敢顶撞自己,也不高兴,“我们计生办规定,78年的孩子可以出生,79年需要有计划的生,不能超生一个!”
刘建武赶紧劝道:“孙干事,说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孙干事瞥了姜琳一眼,“刘老师,你们同学态度不好啊,别的班同学态度相当好。现在怀孕不足五个月的,我都建议打掉,人家都很配合。就你们班这个女同学,拖后腿!”
刘建武都火了,“孙干事,你太过分了。工作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一开始就重拳出击。”
孙干事嗤了一声,“叫我说,就该下放你们不回来,添麻烦!”
她气呼呼地转身走了,“这事儿我会给市计生办反映,计划生育执行与否,和入党、奖学金、工作分配全套挂钩!”说完她气冲冲地走了。
刘建武气道:“这还是文g那一套老做派,蛮不讲理。”他对姜琳道:“姜琳,不要担心,先好好考试,我会跟校办说清楚的,谁也别想欺负咱们学生。四人组都被打倒了,他们还想搞这一套,绝对不行。”
姜琳:“谢谢老师。”
放学后她去图书馆复习一会儿,很快曾泓洁和孙清辉、苏行云几个就来找她。
他们也听说不少事,凡是最近这俩月怀孕的,只要是家里有孩子的,基本都被做工作“自愿”打掉,因为不自愿的话工作、提干、工资等都会影响的。
姜琳道:“我有医院的证明,证明我的宝宝是去年的。”
他们学校从元旦才开始提出明确要求,那就不能去管去年的。
曾泓洁道:“我们联名给市委市政府写信,要求给计生办出具明确的文件,不允许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搞一刀切。不论是对工厂、学校、还是机关单位,都要一视同仁。”
孙清辉也道:“对,政策应该从推行之日起算,而不是往前追。我们也不知道要计划生育,怀孕了还能强行打掉?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们都安慰姜琳:“不要怕,先考试。总不能因为这个不许你读书吧。”
“就是,当时说的是结婚的可以入学,入学以后的不允许结婚。可没说结婚入学的不允许生孩子!”
苏行云道:“不过,要是这样,那以后姜琳就会被他们打上落后分子标签,不管学习多少,工作多努力,所有好事都轮不上了。”
曾泓洁:“那你觉得为了评先进,就要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打掉吗?”
苏行云:“你们别急嘛,我就是这么说。不是说琳琳,而是说整个社会,这个政策一出,不知道多少事儿要因此发生了。”
姜琳:“那我们就做力所能及的吧。建议把政策明确规定下来,而不是让计生办的工作人员自说自话。”
那个孙干事,文件也不拿一份,就来对她指手画脚,真是让人火大啊。这种人一看就是以前在运动中整人整习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拨乱反正没拨着她。
曾泓洁却气是谁举报的,“一般同学们知道就知道,哪里还有人多嘴去举报?这举报就恶毒了。”她问姜琳:“朱彩萍下午在吗?”
姜琳:“在啊。”
苏行云:“课间出去过。”
但是课间大家都出去啊,活动一下,上厕所,或者下去溜达一下。两堂课还不在同一个教室,大家都要换教室,所以没有十足证据,姜琳不想给谁盖章。
曾泓洁:“我去校办、计生办那边打听一下,下午谁去过,把我们怀疑的几个对象列出来问问就是。特么的别让我抓着是谁,抓着就让他校报上出出名!”
第79章 互揭老底
曾泓洁交际广, 她和办公室老师、工作人员打交道也多,要打听点事儿比别人容易一些。
姜琳笑道:“要考试了, 你们也不用太认真。这点事儿没什么的,程如山在军区已经问过, 我们这情况没事的。学校这里不了解,那个孙干事估计是想完成目标任务。”
工作人员都是有任务的,比如每个人要抓几个, 完成就拉倒。至于轮到谁,那就是随机的,或者看关系到不到位。以后计划的重点会转移到乡下去,毕竟城里大部分都是有工作的, 不可能为了生孩子丢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饭碗,计生办不出任务, 就要转战乡下。
姜琳不想让朋友为这事儿生气上火, 毕竟大家都要考试。
她是肯定没事的, 孙干事也不敢来拉她强行去流掉, 她只要把医院证明加上军区冯处长开的条子拿来就没问题。
但是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督促计生办按照规定执法,而不是干事们自己说了算, 到时候有人被误伤,或者被拉出来填任务。
她和同学们商量大家一起准备,以班级的名义写信给市政府, 尽可能有理有据言辞恳切。写完以后, 班级愿意声援的就可以在下面签名。到时候大家发动一下自己的同学, 差不多能有十几封信几百个签名。
这时候大学生地位很高,毕业后分配工作大小都是个干部,所以他们联名给市政府写信,一定会有作用。
苏行云:“咱们这也算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我再和学生委员会商量一下,发动他们班级都加入进来。”
姜琳道:“班长,一定要掌握好度,千万不要有过激言论,更不要出现什么冲突。我们是写信建议。”
政策是人定的,也是人执行的,有些人执行规定的时候特别死板蛮横强硬,也有人被执行的时候特别倔强,所以很容易发生冲突。后世很多案例都表明当初计划的过程是有多蛮力的,所以大家一定要克制。
曾泓洁看时间不早,让姜琳先回家,她再去找别人碰头开个会,利用校报的号召力发动一下同学们。
这种事情,自然是早做一分钟,就可能早一点帮到人。
他们希望明天下午送出第一批建议书。
五点半,姜敏过来找姜琳。
程如山不在家,她过来住一晚,看看小萌和小军,也能陪陪姜琳。
姜敏适应得不错,学起来不吃力,但是起步晚所以需要全力以赴。很多需要背诵的、需要花时间吃透的东西,她纯靠着高强度的学习来应付。每天四点起床,晚上还要去路灯下学到熄灯为止,一晚上顶多睡四个多小时,从回来到现在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