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厅长笑起来,“咱们这些孺子牛,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老牛,何敢言保护神?”
程如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看样不想管,他起身告辞去找刘总队。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刘队长,原是军队副团级转业来的,他和岑队长有点交情,或者说曾经是被岑队长完虐的。
岑队长这个人护短,虽然程如山没在他手下,可他看上过程如山,心里想当然的就将程如山当成自己手下一份子。更何况程如山的几个生死弟兄有两个在他麾下当队长,方澄光又是他得意干将,所以程如山进廉政局,需要和公安、法院机关打交道。岑队长早就悄悄地知会过几个关键人物,其中就有刘总队。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方澄光都不知道,刘总队当然也不会跟人提起,但是程如山有需要,只要不是以权谋私,乐意不乐意他都会配合就是。
所以刘总队对程如山态度不错,主动邀请他参与523案件。
程如山怕他故意配合于厅长节外生枝,直接悄悄指点刘总队一个属下高岩队长,让高岩迅速提出行之有效的方案。
高岩也是军区来的,在军区的时候就和程如山有业务往来,对程如山非常欣赏,如今自然更是鼎力相助。
高岩亲自带着贺长江、赵全有几个去邻省派出所交涉,一起联合办案,让邻省的刑侦总队派人一起下去,联合地方县、乡镇派出所一起撒网查探消息。
其实常办案的公安们都有一套有用的理论,每个地方都有一些不务正业的混子,当地百姓、派出所一清二楚。
什么人,擅长做什么事儿,他们门儿清的。有些甚至有交情,可省厅直接出面,谁也不会为了几个小混混得罪人。
所以,第五天五个混子全部被抓,还额 外抓了几个同伙。
高岩按照程如山的意思,指示贺长江几个就地审问,免得等带回局里夜长梦多,让这些混混想出花样来。
经过审问,他们发现跑了一个叫王猴子的重要人物。
别东山很快就得到消息,他找程如山汇报:“程局,高队和贺长江调查,那个王猴子是我们省故县人。”
“我省?”程如山挑了挑眉,“几个打劫的混混,居然还能跨省组团,必须彻查!”
高岩、贺长江等人从邻省回来,顺便把吕航的车开回来,然后亲自带人去故县白石镇抓王猴子。他们是省厅的人,市局、县公安局都不敢马虎,严令镇派出所全力配合抓捕王猴子。
别东山得到消息也跟去,有别东山跟着,就不只是查王猴子的事儿,肯定要把王猴子相关的人都查一遍,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路霸路匪隐藏在周围为祸乡里。
很快,他们查到王猴子是当地镇某干部的内弟。
白石镇一群人合伙贷款开了一个机制砖窑厂,这个王猴子就是他们的保安队长,负责厂内治安,豢养着一帮打手,专门对付那些在砖窑厂打工的民工。克扣工钱、收取私人砖瓦窑保护费等等,打压同行,谁若是敢顶撞,先打一顿再说。
他们闹出过人命,市、县公安局过问,便描补成私下斗殴,赔钱了事。等公安局走后,他们又逼着受害者把钱拿去砖窑厂入股,入股就等于白投钱,别想再要回去。
因此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虽然此前他一直安然无恙,可现在伤了省军区的人,不管包庇他的人多大,他也栽定了。
别东山按照程如山的意思在当地暗中好好查一下,收集尽可能多的证据,争取将当地以权谋私的几个一锅端了,免得他们继续鱼肉百姓。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地的砖窑厂、水泥厂、造纸厂等等,凡是贷款开办的厂子,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关系户,没有一个纯老百姓个体户开起来的。
乡镇信用合作社,原本为了鼓励个体经济给个人提供贷款,结果现在却被垄断在一批人手里,以权谋私。
一个跟着一个学,整个镇甚至县都这样。
别东山给程如山打电话汇报,“程局,会不会牵扯太多?”
程如山:“凡作奸犯科,不管牵连多广,该查的查,该办的办。咱们就是干这个的,没什么好怕的。”
有他担着责任,别东山、贺长江等人就放手查,但是虽然他们查出不少事,可证据却止于白石镇,只能证明白石镇的违法行为。显然,有人提前安排了。
别东山和贺长江等人也算配合默契,略施计策,还是给他们查到一个信息。
别东山回来跟程如山汇报,“程局,有一个意外收获。”
“说。”
“我们发现卞处和故县一位干部有不透明来往。”所谓不透明就是交往不干净,有交易,但是因为掩饰得好,所以抓不到直接把柄。比如说,买幅画一万块,别人也不能说他这一万是送钱,他会说这画就值一万。
程如山:“暗中细查,不要打草惊蛇。”他起身,“带我去看看王猴子。”
他要亲自问几个问题。
王猴子交代,自己嗜赌如命,因为总欠赌债,家里人不肯再纵容。无奈他就想出去捞点钱,他先在国道附近流窜,劫了几票尝到甜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邻省几个混子,几个人一拍即合,他们就流窜作案,四处抢劫开车的司机。这时候开得起车的,不是大款就是拉货,都有油水,他们劫一个就赚一票,来钱又快又容易。
以往他们都是避开吉普车的,这一次吕航开的是纺织厂买的二手轿车,新漆过,他们就觉得肯定有钱。他们原只想砸车抢财物,并不想杀人,谁知道 何亮没昏过去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不得不和他打起来。
没想到还是一个现役军人!
这些和那几个混子交代的信息一致。
程如山和高岩提审王猴子,他又把之前交代的说了一遍。
“真的不知道是解放军同志啊,真的不认识啊,他见了我们就打,根本不说话啊。要不,借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王猴子大声告饶,请求轻判。
程如山面色冰冷,没有一点宽恕之意,他冷冷道:“晚上国道没路灯,你们怎么照明的?”
“我们、带了马灯,还有、那、轿车亮着大灯。”王猴子很是忐忑的样子。
程如山厉色道:“你们既然看得清,却攻击一个穿着军装的现役军人,还说不敢!”
“没,没!”王猴子吓得连声否认,“我们没看清,光线太暗,暗得很。再、再说,好多人弄、弄旧军装穿、我们,我们……”
程如山冷哼一声,“何亮的军装上简章、领章齐备,岂是旧军装能比的?”他冷眸凛凛地看着王猴子,目光似能洞察一切。
王猴子吓得心脏一晃悠晃悠的,然后他听程如山冰冷的声音说“你们分明想杀人灭口,连车一起劫走!”
这时候一辆桑塔纳二十来万,就算二手三手也要小十万,赃车处理一下起码也能卖三四万。
三四万,可是一笔巨款。
这时候工人的工资和前几年相比虽然有所提高,却也普遍只有五十元左右。
前些天何亮已经醒过来,告诉程如山事情经过。当他们中招的时候,吕航开车,他头部被石头打中直接昏迷,导致轿车撞在山壁上。何亮被玻璃划破颈部,他自己进行紧急包扎,然后看到几个人拿着武器朝车子走过来。他当即爬出去踹开车门拦住他们,想亮出自己军人的身份,但是那些人却没给他机会,直接就围攻上来。
这分明就是想要命的。
而王猴子编造何亮不表明身份主动攻击,就是想逃脱罪责,可惜,程如山岂能让他如愿。
“不、不……”王猴子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我们只是劫路弄点钱花花,从来不谋财害命的!”
抢劫打人,就是坐牢,抢劫意图杀人,绝对死刑!
程如山起身,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扫着王猴子,“你,死定了。”
第98章 摊牌
因为何亮跟吕航出事, 程如山在后续调查的时候就不像之前那么低调。对内部人员的调查,不是那么容易保密的。
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业务往来频繁,人头也很熟, 行踪也没那么秘密,要被对方知道并不难。
更何况程如山因为这件事突然就查到故县一干企业, 简直就是挖出一个“宝藏”,戳一个是脓包,戳一个是脓包,这就不能让人当睁眼瞎了。
贷款被垄断还是其次,很多国有煤矿也被光明正大地私人煤矿开采,中饱私囊, 任谁也没办法说是小事。
而做贼心虚的人, 立刻就会主动对号入座, 怀疑程如山在调查他们。
卞海涛尤甚。
不过他也仅仅知道被调查, 却不会知道具体到哪一步,因为除了正常调查, 程如山还安排了暗棋。
这日程如山开完会, 布置一下配合公安调查故县的案子。
会后, 别东山来汇报消息, “程局,他有动静了。”
这就说明卞海涛跟那边的确有不正当关系, 目的无非就是敛财, 也可能还有别的。
身为一个没有什么太大背景、靠山, 却想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天花板,爬得更高一些,那他就必须有很大的天分可以得很大的功劳,要么他就得站队找靠山。
找靠山就需要出钱、出力、出人。
“盯着他。”要盯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熟人,所以程如山从别处借了几个人,别东山直接联系,不经过其他人的手,就不会被轻易泄露。
别东山去安排,程如山收拾一下去看姜琳。
这阵子他和姜琳都比较忙,姜琳隔三差五就出差,要么就睡在工地那里。施工关键时刻,都需要工程师以及拍板人日夜钉在那里,就怕出问题不能及时解决。
程如山一般会安排时间去看她,大宝也会带着文生、小宝宝生去给她送好吃的。
程如山自己开车去了工地附近的简易工装房,姜琳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搞特殊。
即便如此,外人看起来她依然神采奕奕,水灵灵的不见半点疲态。
苏行云等人对程如山出入他们工地已经习以为常,“程哥,晚上我们吃火锅,你要不要一起?”
程如山笑道:“有肉吗?没有我去买。”
章邵鹏拎着一只鸡和两条鱼过来,笑道;“现成的。姜院长说要吃酸菜鱼,我们弄来一些酸菜,做个酸菜涮鱼片试试味道。”
现在他们三个是省建集团的技术部铁三角,关系好得很。三家人都比较熟悉,时常一起聚会。
熬鸡汤做锅底,涮各种蔬菜吃,再另外开一个小锅煮酸菜涮黑鱼片。鱼是程如山帮忙片的,片片薄得透明,一烫即熟,吃起来又鲜又嫩,好吃得没话说。
姜琳吃了一碗鱼肉加一碗煮粉丝就饱了,过了三十岁以后她比较注意饮食,晚上七分饱,不暴饮暴食,饭后散步消食,绝对不能囤积脂肪留下小肚腩。
吃过饭,程如山陪姜琳去散步。
苏行云和章邵鹏还在吃,一边吃一边喝酒,顺便八卦一下。
章邵鹏:“你说程局那么忙,还有功夫来陪姜琳散步啊。”
苏行云:“你要知道,当年他来省城扎根可是为了陪媳妇儿读书呢。”
章邵鹏有些说不出话来,吸溜一口吸饱了鸡汤味儿的粉丝,才道:“这辈子也没见这么惯媳妇儿的。人家都是惯孩子,程局也算特立独行。”
苏行云:“程局也惯孩子,不过他们家更惯媳妇儿。你也不是没见大宝兄妹三个,一个比一个会宠妈。两天不家去,他们就来给送好吃的。那天我还看见,大宝给姜琳钱。说什么……”
他往外看了一眼,章邵鹏凑近了,“说什么?”
苏行云:“大宝说‘我买衣服他们都说不好看,还是你自己买吧。’”
章邵鹏嘴巴都闭不上了,“你……真的?”
“那还有假?我和你说,大宝小宝赚钱,比咱们多。他俩还给宝生买了一块欧米伽。”
章邵鹏瞪大了眼睛,“真的?”
苏行云:“……宝生来好几次,你没看到她戴着?”
章邵鹏:“我以为就是一块表嘛。”小丫头戴表就够让人羡慕,还带外国货!可宝生从来没当回事,也并不格外珍惜,所以他跟本没想过那是很贵的洋玩意儿。
他感觉再也不能直视宝生了。
工地这里是拆迁的一片棚户区,修路、盖楼同时进行,探照灯十几米高,照得路上亮堂堂的。
还未进入盛夏,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混着尘土,并不是很好闻。
姜琳一路走给他介绍一下这边以后的发展趋势,程如山听得津津有味。
八点,姜琳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等忙完这阵儿我就能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是建设的密集区,一直休息是不可能的,搞建筑的并不是升职就能放手不管图自己轻松,她还是需要过问每一个项目,生怕出现任何不可掌控的问题。
程如山:“我在这里陪你。”
姜琳:“这里太简陋了。”
程如山揽着她的腰,“媳妇儿对我可能有误会,我并不是享福长这么大的。”
再说她能住,他就能住。
姜琳笑起来,他总是想和她同甘共苦,只要她辛苦却又不肯搞特殊,他就一定要来仔细体会一下。她道:“这附近有招待所的,我们去那里住。”
程如山依然不肯去招待所,只说要住在那里,连姜琳说回家也不好使。姜琳看他铁了心要享受工地粗糙生活,也就由他,反正 他是风餐露宿过的人,现在当程局也没能让他忘怀过去。
还不到睡觉时间,姜琳就让他开车带自己去看看吕航。
她之前出差,一回来就听说吕航跟何亮的事儿,顾不得休息就去探望,她得给郭艳秋打打气,免得郭艳秋太低沉。
程如山开车带她去医院。
何亮当时失血过多,输血以后恢复很快,回来没几天就出院。他出院后得了一个月的假期,不需要上班,他就帮别东山、贺长江等人查案子。
虽然抓了那五个混子和王猴子,何亮依然觉得憋屈窝囊,有一种老子牛逼这么多年,突然被几个无业混混给弄死的憋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