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死在洪水、泥石流、地震或者大火救灾中,也不能接受被几个劫路的混子打死。
所以哪怕已经破案,他还是意难平,跑出去继续忙活,丝毫不管大夫说他需要多休息。
姜琳和程如山走进病房,郭艳秋正在辅导郭生写作业。
白天吕航的妈妈爸爸陪床,晚上郭艳秋过来。郭生一下子长大很多,非常懂事,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就来陪爸爸,一边写作业还给吕航讲讲学校的事儿。以前他最讨厌上学呢,小小年纪就会用诸如“你自己学习都不好,干嘛非逼我上学”的理由来反驳吕航,给吕航气得嗷嗷叫唤。
这会儿吕航既不能叫,也不能打他屁股,郭生反而懂事了。
看姜琳和程如山来,郭生立刻起身问好,主动说说爸爸的情况。
姜琳点点头,夸他,“郭生是个小男孩子汉,能照顾爸爸和妈妈,我为你骄傲。”
郭生:“宝生姐姐也为我骄傲吗?”
姜琳笑道:“当然。”她让郭生继续去学习,她和郭艳秋说说话。
郭艳秋瘦了很多,一双眼睛现在惯性红肿着,她也不是故意哭,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的事儿。他虽然带着傻样,回想起来却都是欢乐甜蜜。
她对姜琳道:“其实我也不难受了,我已经做好准备,就算他一辈子不……”
“别瞎说。方大夫说过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吕航和何亮转回来,方澄霞给了很多照顾,组织大夫会诊、治疗等,都非常周到。
郭艳秋却认为是方澄霞安慰人而已,不忍心家属希望破灭放弃治疗。
姜琳鼓励她,“其实吕航是有感觉的,他能听见什么,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而已。我看了不少外国的案例,有这种类似昏迷没有知觉的病人,其实是能听的。我们要多用声音刺激他,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儿,开心的事儿,讲过去的事儿,这样可以唤起他的感觉。”
郭艳秋点点头,“好。”她握住姜琳的手,“琳琳,谢谢。”
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是一句谢谢能表达的,可除了这句话,她说不出别的,也给不出什么实质的感谢。
姜琳:“咱们不要见外,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吕航不是军人,就算有韩司令发话可以照顾,医药费并不能全免。郭艳秋不肯让吕航爸妈挪用纺织厂的钱,所以经济有些吃紧。
姜琳把自己家能动用的一些钱都交到吕航的医院账户上,用来给他治病。因此大宝小宝都觉得她没钱,想给她钱花。
坐了半个多小时,她和郭艳秋说话,让程如山跟吕航说说话。
程如山看看躺在那里无知觉觉的吕航,并不觉得说话有什么用,不过既然是姜琳要求的,他也不会违逆。
他坐在吕航旁边,看了一会儿,“睡够了就起来,还有许多事要做。”
姜琳:“……”
她看看表,就和郭艳秋告辞,安慰的话不必多说,大家都祈祷吕航能醒过来。文生、大宝兄妹三个都隔三差五来看他,给他念书听。
姜琳虽然给郭艳秋打气,可搁在心头的阴影还是沉甸甸的,因为吕航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以现在的医术,如果他一直昏迷,可能坚持不了很久的。
离开医院大楼,姜琳坐上车,表情是无奈和气愤,“坏分子猖獗,就是有关部门失职。老百姓骂他们也是应该的。”
程如山握了握她的手,想帮她平复心头的怒气。
姜琳真的很生气,这是一种怨气,作为普通人的无力和抱怨,“这以后出门最好戴头盔,免得冷不丁被人敲一棍。骑自行车也不安全,可能会被割脖子,开车可能从天上掉石头砸破头!”她越说越生气,眼泪都流出来,“我还得嘱咐大宝小宝他们,不能再开车出城玩儿,万一遇到劫路的。”
自从知道吕航跟何亮出事,她见面就叮嘱大宝小宝不许出城,更不许走夜路,哪怕大宝小宝现在很厉害,在她眼里还是一开始那俩让她心疼的小孩子。
一想到那些混蛋天杀的不知道藏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害她儿子或者别的什么人,她就揪心的疼。
程如山倾身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脊背,温声道:“别怕,会好的。我保证。”
只要多方施压,省公安厅会重视,派出更有能力、手段强硬的干部去县公安局、乡镇派出所坐镇取代那些无作为的公安干部,严厉打击地方流氓混混,不出一年,社会治安定会为之一清。
程如山带姜琳回去,路上她比较沉默,不像以前那样和他说说笑笑,他看在眼里更觉心疼。
唯一的安慰,在他面前她不需要装坚强,也不需要强颜欢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向他袒露最真实的一面。
他握住她的手,“琳琳,相信我。”
姜琳看了他一眼,侧身过去把头放在他臂弯里,“山哥,你要好好的。平时好好休息,出差也要注意安全。”
程如山摸着她的头发,“他们并不敢对政府车辆下手,都是冲有 钱的个人来的。”他想了一下,对姜琳道:“回头还是管澄光要个便携式警报器,如果你们的车必须走夜路就装上。当然,我希望你不要在车上。”
他从来不限制她的自由,现在他希望她一次夜路也不走,不管多紧急的事情,能坐火车就坐火车。
他受不了那个“万一”。
他已经想着要训练姜琳学习射击,以她研究院的名义向省厅申请允许她配枪。
手上有枪,只需要朝天放空枪,就可以吓退那些劫财的路匪。
他们是为抢劫财物,不是为了硬碰硬的。
姜琳:“我装上,也只能管我的安全。还是要公安部门重视,才能保证更多人的安全。”
吕航这一次如果开吉普车,大抵也不会有事,可这事儿发生了,就说明那些路霸非常猖獗,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遭殃,必须严厉打击才行。
她计划再联合自己的朋友学生们,一起给省政府写信,要求省委高度重视,从上下达严厉打击路霸路匪的命令。
只要自上而下推行严打,就不信那些毒瘤还能安然无恙。
另外她觉得是时候开发更多的防身设备了。
她把想法讲给程如山听,什么防割喉头盔,便携式电棍等等,开发出来让普通人也有机会自保。
程如山:“这个想法很好,我帮你们联系军械专家,给你们提供专业指导。”
“山哥你真好。”
找到自己能为此做的事情,姜琳又高兴起来。
她不开心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干着急使不上力气,现在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之前的颓丧就一扫而空,立刻满血复活。
程如山看了她一眼,又目视前方,单手控制方向盘,与她十指相扣,“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他们没有任何靠山,他就是她的靠山,她也是他的靠山,拥有彼此的理解和支持,任何时候都不会慌。
姜琳现在高兴起来,脑子又活了,给程如山出主意,“乡下还有很多土枪、半自动步枪,最好都收缴。”
人民公社的时候,乡下有民兵武装,他们都配备武器的。后来公社取消,民兵也还归农民,武器上缴。但是执行不严格,很多人家里还藏着。甚至还有人制作土枪公然使用。现在那些路霸、路匪,很多手里都有枪,这是非常危险的。
程如山微微颔首,“这个建议好,我会在省委会议上提出来的。”
他虽是廉政局副局,老局长升迁无望,等退休后就去省人大养老,自然愿意给程如山实权。除非他的级别处理不来的非常棘手的事情才交给老局长。目前还没碰到那样复杂的,老局长乐得舒服。
所以,现在很多会议,尤其省委的一些例会,都是程如山替他出席。
晚上他们就住在工装房,其实她的房间条件还是不错的,能洗澡,有蚊香蚊帐,玻璃窗和木地板呢。
第二日程如山去上班,姜琳则把事情交代给苏行云和章邵鹏,她去找省报副主编。
曾泓洁本科毕业以后没考研,直接进了省报,后来成为主编。最近几年她不常在省城,而是全国四处跑。
姜琳直觉她是有什么事儿,但是曾泓洁不说,别人自然也问不出来,只能装不知道。
虽然曾泓洁不在家,可她和姜琳保持着联系,通信、通电话,给姜琳寄明信片等等,她还交代过自己的副主编,只要姜琳有什么需要,都无条件支持,让副主编代劳。
现在姜琳表示要借省报来揭露地方尤其是乡下路霸、路匪猖獗的情况,副主编当然大力支持。不但支持,他还发动部分常往乡下跑的记者收集第一手资料给姜琳,这样他们写出来的文章就会真实,无懈可击。
姜琳和副主编商量好以后,当天又去找孙清辉以及省大机械工程、电气工程专业的老师和学生,请他们一起开发研究一些防身设备。
孙清辉当初是省大机械工程系,现在是机械厂的工程师,如今开发方向是机械和电气结合。这个跟姜琳的理念不谋而合。
她想让孙清辉帮忙开发民用电击棍,将电压控制在不死人的限度内,但是又能击打敌人,让其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孙清辉:“姜琳,研究出来以后,那些坏人也可以买,那怎么办?”
姜琳笑道:“谁不许他买?现在他们不是也有枪,有棍,有石头?普通人有什么?赤手空拳而已。如果研发电击棍,普通人就有这个武器。而那些坏人依然是枪、石头、棍子,当然也可能是电击棍。”
给普通人一个保护自己的机会。
孙清辉:“好,我帮你。”
姜琳:“谢谢,从下乡认识以来,你们一直都在帮我。”
“说这话就见外了吧。你帮我们的更多。咱们这些人,赤着脚下乡,赤着脚回来,咱们不互相帮助,还要找谁呢?”
姜琳笑起来,好朋友不需要天天腻在一起用言语表示,只要有需要就全力以赴,谢谢。
进入盛夏的时候,姜琳终于能轻松些,工程步入正轨,有苏行云和章邵鹏等人就可以保证不出错,她乐得休息几天。
这几天姜琳在家里陪闫润芝看电视,顺便研究美食,把之前瘦下去的肉补一点回来。她还去高中观看了大宝小宝他们的足球比赛,哥俩帅得不像话,给老母亲看得热血沸腾。她还去参加了宝生的校园故事会,这姑娘比她哥哥们还能出风头,在小学组织了一个故事会,听同学们讲故事、分享经历,她既能从同学们的故事中汲取故事,又能安慰同学们的心灵帮他们逐渐打开心结。
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能力,她这么小,并没有学过心理学,也没有研究过,可她与生俱来能走到人们心里去。
姜琳听了都获益匪浅,感觉少女心永远不会老。
这日她去程如山办公室找他,约他以前去看大宝小宝足球比赛,文生、宝生他们也都去,让姜琳不要迟到。
她邀请,程如山再忙也会答应,安排一下,去冲个凉换上衬衣长裤。
程如山去开车,姜琳等在门口。
突然就见卞海涛从外面快步冲进来,他穿着制服,头发湿漉漉的,一脸汗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姜琳微微蹙眉,让了让不想和他说话。
谁知道卞海涛竟然走到她面前,用看似隐忍压抑却又足够让别人听见的音量道:“姜琳,你告诉程如山,他如果继续挑衅,后果自负!”
姜琳本来不想理他,这下冷笑道:“卞处,请你自重,注意身份。你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说这么句失礼的话,有失身份!”
进出的人听见,都好奇地看他们,还有人认识他俩问道:“卞处、姜院长,这是有什么误会?”
卞海涛就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姜琳,语气无奈又气愤,“没什么,就是来问问。”
这时候程如山开车过来,看到卞海涛,他目光一凛,脚下油门一点,吉普车轰地一声朝着卞海涛冲过来。
“啊——”卞海涛没有任何防备,吓得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躲避。
程如山自然不是要撞他,将车稳稳地停在姜琳身旁,他侧身推开车门。
姜琳立刻上车,关车门,懒得理睬卞海涛。
时间紧张,他们不能迟到。
卞海涛却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迅速来到车旁,伸手摁住车窗,对程如山道:“借一步说话。”
程如山神色冷淡,“和你无话可说。”
“程如山,你不要欺人太甚!”卞海涛表情略有些狰狞,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程如山就要踩油门离开,谁知卞海涛却又快得很,竟然挡在车头处,一副死活不让他俩走的样子。
门口已经聚集一些人在好奇围观,不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事儿。
“是不是被查不甘心?”
“被程局查有什么不甘心的,只要程局拿出证据,被他查的没有不服气的。”
“没听说查卞处啊,估计是别的事儿。”
“我听着好像是因为感情……”那人压低声音,“姜院长。”
众人立刻盯着车里的姜琳看,按说三十来岁的女人,怎么也是半老徐娘、人老珠黄的,可她依然皮肤雪白如凝脂,脸颊白里通红,一双翦水秋瞳清澈明亮,没有一丝血丝和发黄,要说她二十来岁,没人会怀疑。
难道她和卞处……
“不能吧!眼瞎啊,程局多俊啊,又俊又有能力。”
“好像是以前的事儿呢。”
哦,原来是先和卞处有过一段,又嫁给程局,了解。
看热闹的人们用眼神交流。
这正是卞海涛想要的,他得到消息程如山在调查他,那架势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一直怀疑程如山针对他,并且不断地散布这样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程如山也没实际行动,卞海涛就很受折磨。他认定程如山会对付他,不行动反而吊胃口,还不如直接公开调查,让他一颗心落地,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对付。
他故意来找程如山闹一场,不管表面说什么,别人都会被他们和姜琳的关系吸引。
男女关系,尤其美女,这样的花边新闻总是比正事更博人眼球,更让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