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们生活比别人家已经好太多,还怎么庆祝啊?”姜琳觉得天天跟过年差不多,实在想不出还要怎么庆祝。
闫润芝想了想,对程如山道:“冬生,过了年,你领着宝儿娘去首都采采风?回来正好去报到。”
她听曾泓洁说什么工作需要到处采风,觉得这是很时髦的事儿,只有文化人才做。
姜琳也不纠正,反正采风和旅游也差不多事儿。
她道:“还是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吧。”刚他俩去,又该惦记家里人。而且程蕴之年纪大,身体不那么好,趁着还能动去首都走走也好。
文生和大宝小宝已经把姜琳作废的第二份通知书拿了去,三个人研究一下,打算给自己也做一份。
闫润芝和程蕴之俩去把黄豆淘洗泡上。
姜琳则告诉程如山他们在家里的事儿,却见程如山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凑过去,“怎么啦?”
程如山把她的入学通知书递给她,“你再好好看看。”
姜琳看了看,字、章、时间,没问题啊,她眼神询问程如山。
程如山双眸幽沉,有隐忍的情绪在里面涌动。
姜琳低头又看了看,突然发现了异样,在角落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铅笔字,因为细毛笔填写的人名等内容,所以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那是一个卞字,小小的像给她的暗号!
卧槽!姜琳差点把那苍蝇屎给抠下去。
第60章 军区大院
那个渣男是在跟她示威?暗中提醒她,他有本事给她动手脚让她考不上大学?
呸!
程如山看她脸色一沉, 分明就是生气, 而不是被人发现的尴尬、窘迫,他提着的心先落了回去。他握住她的手, “不要生气。”
姜琳想了想,当着长辈和孩子的面也不适合说这个,便握住他的手,“来。”
程如山拿起挂在墙上的煤油灯跟她去了东间, 闭上门把灯放在灯窝里。
姜琳掏出卞海涛前阵子寄给她的信放在炕上, “你看看吧。”
程如山不看信,却盯着她的脸, “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琳想了想, “叙旧算吗?”有些过于暧昧的叙旧, 但是她可以解释。
程如山垂下眼睫,“我……可以不看吗?”
姜琳居然感觉他眼神缩了一下,这是此前不曾见过的样子,他目光可以锋利、坚定、温柔, 却不曾这样示弱。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腰, 贴紧他的胸口, “对不起。”
程如山搂着她,“你没做错什么, 不必说对不起。”
是他高估了自己而已, 原本她的过去他并不介意。可相处日久, 越发感觉她的美好, 他会忍不住嫉妒一下。
她曾经也会这样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紧紧地抱住对方,笑着说亲昵的话……他让自己不要多想,因为胸臆间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憋闷感,夹杂着锐利的刺痛。
因为他知道她对卞海涛跟潜博、吕航这种人不同,他们处过对象,她是真的喜欢那人。
当然他克制得很好,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姜琳决定跟他深谈一下,趁机把卞海涛的事情说开,免得他不知道情况会乱猜乱想影响两人的感情,她不舍的他难受。
原主虽然和卞海涛情浓意浓,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过对姜琳来说这个并不重要,她也不会说这些。
她要说的是,当年的确抱着处对象的心思和卞海涛相处,是想结婚的,只可惜他们下乡的时候卞海涛选择了结婚当兵。而刚下乡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想要找个人随便嫁掉解决上工太劳累的问题。
于是她利用了程如山。虽然这一切都是原主做的,可她用了身体,背锅也并不冤枉。
毕竟,对程如山来说,这一切就是事实。
她移开视线看着他的下颌,轻声道:“程如山,对不起,我欠你一个解释和道歉。”
程如山垂眼看她,道歉吗?他不需要。毕竟当初知道她讨厌他,他也没有对她付出一丝感情。等后来县城重逢开始他感动于她的等待,开始慢慢了解她,从那开始,她就鲜活地扎根在他心里,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牵动他的心肠。
程如山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斟酌着措辞,“琳琳,你是全心全意在这里的,对吗?”
屋子里有些黑,灯窝里的煤油灯并不能将空间全部照亮,他又太高,眼睛几乎是隐在阴影里。
可他的声音却温柔,让她心安,她道:“当然。”
程如山笑起来,垂首吻她,“这就够了。”
不用解释太多,毕竟他吃醋也是不可避免的,和她在一起久了,原本不知道吃醋为何物的他也会吃醋。看她对别人笑得那么甜美,他也有些嫉妒。可又如何呢,他也不舍的限制她一丝一毫,只想她活得开开心心的。
姜琳抱紧他劲瘦的腰,嘟囔道:“不一样的,我对你和对从前……其他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刻意否定过去,而是遵从内心,程如山是她遇见的最好,她愿意宠着他。
程如山听力敏锐,居然听清她的嘟囔,惊喜地抬起她的头,凝望她澄澈的双眸,“媳妇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姜琳被他看得竟然脸红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程如山心里欢喜,“那么,我可以理解媳妇儿的意思,觉得我是最好的吗?”虽然她一开始不愿意嫁给他,可几年后重逢,她也开始感觉他的好,慢慢地喜欢上他?
姜琳:“喂,你不要臭美,不许骄傲!”
程如山把她抱起来,“不骄傲,我会努力比昨天做得更好,让你每天都拥有一个更好的男人。”
姜琳心头一热,捧着他的脸凑过去亲他。
片刻,她道:“结婚后我跟他没联系的。他突然给我写信,肯定不怀好意。又在我通知书上动手脚,这是威胁吗?显摆他有本事让我上不了大学?”
程如山一怔,她想的居然是威胁?原本他寻思她会以为卞海涛想和她旧情复燃呢。
“不用担心,这个交给我。”程如山让她放心,再没有半分犹疑不定。
姜琳点点头:“好,程如山同志,男人的事情,男人解决,我全权授权给你解决。”
把卞海涛的那点事儿说开了,姜琳感觉心头一阵轻松,好像放下一坐大山似的。而程如山也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已经放下过去那段感情不再留恋,更喜欢现在他给的生活。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有一种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的感觉。
姜琳看他虽然表情淡定,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欣喜,她也喜欢,勾着他的颈,附耳低语:“程如山,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如山一动不动,凝神屏息:“我听着呢。”
姜琳低柔的嗓音道:“结婚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喜欢你,甚至没看清你的样子。但是后来,我了解了你的为人,就越来越喜欢。现在我要肯定地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没有……唔……”
不等说完,她就被他吻住了,再说不出什么。
这夜对小夫妻俩来说有着深刻的意义,于是水乳交融互宠一夜也不稀奇。
转眼年底,孙清辉、王潇、梁芳和陶红星等知青们都来跟姜琳告别,考上的这就把关系转回城,来年直接去学校报到。没考上的也回家过年,来年二月再回来。
姜琳跟他们约定省城再聚。
过年的时候,程蕴之把姜琳考上大学这事儿记到家族大事记里面。
大队也很高兴,特意请乡下草台班子来唱戏,从初一唱到初五,四外村都来听。程玉莲领着一帮老太太们扭秧歌,商宗慧等小伙子们却张罗着踩高跷。
今年过了一个比过去每一年都快乐的娱乐年,老人孩子都开心。大人们更开心,因为砖窑厂和绣花坊都赚钱,扬红大队大部分人家都有劳力去干活。挣了钱,今年肉鱼蛋菜的都比往年丰盛,家里的布票、工业券、煤油票等也都有钱买不必白放着过期,还能攒钱翻盖自己家屋子,小日子有了奔头!
这都是姜厂长带来的改变,现在她考上大学,他们都替她高兴。
所以今年来姜琳家拜年的人更多,初一一整天不停地有人找她道喜。
要不是程如山怕他们累着她媳妇儿,主动说大家去看戏招呼一声就算拜年,他们能拜一个正月。
初五这天,闫润芝和程蕴之领着文生、大宝小宝出去找人玩儿,顺便去听戏。
姜琳和程如山觉得听戏不如彼此好玩儿,两人喜欢躲开众人四处溜达说悄悄话,腻歪得不行自己却不自知,恨不得当连体人。
晌午两人回家做饭。
正月里前几天基本吃现成的,过年前囤了一小缸大饽饽、豆包、萝卜扁豆皮包子、枣山小饽饽、面鱼等,现在只需要拿出来馏着吃。别看大冷天,却有好几个凉菜,鸡冻、猪皮冻、烧肉等卤肉,另外再做一个芝麻蒜蓉拌菠菜。
菠菜是开水焯出来的,加上一点芝麻酱、蒜蓉、精盐即可,爽口清新,好吃得很。
两人做好饭,日头都老高了,看戏的还不回来。
姜琳:“我去叫。”
他们家现在不养猪,省了很多活儿,家里也就做饭洗衣服,玩一天也没什么,不过饭点还是应该回来吃饭的。
姜琳发现大家都散了,戏班子的人也在大队那里吃饭。
请他们来管吃管住,一天给五块钱,不便宜。以往水槐村从来不请的,现在有拖拉机、砖窑厂、绣花坊,大队赚钱,而且今年考上一个大学生,需要庆祝乐呵,程福军和程福联也就大方一把。
姜琳找了一圈,就看到自家老的小的和人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闫润芝和文生跟几个唱戏的正在探讨唱腔,什么梆子、茂腔、京剧等等,都要怎么唱,有什么特点,跟人家学。
程蕴之则和班主在那里说戏,你这个戏本子很多错误,我给你改改。
大宝小宝则央求着人家给他们画了脸,打扮成喜欢的角色,还穿上人家的戏服,拿着刀枪剑棍的在那里嘿嘿哈伊。
姜琳:“大宝小宝。”
两人立刻转身看向她,给姜琳囧得差点后退。
只见俩孩子一个化成关公,一个一半脸是曹操一半脸是包公,我滴天啊!
如今家里生活好,小宝的个子发育起来和大宝一样高,她一下子都分不出谁是谁来。
俩孩子来了兴致,蹭蹭跳过来,一样的动作,双手叉腰对着姜琳,示意她分辨大小。
姜琳看了看,还真是不好猜。
她猜不出,其他人更猜不出。
这时候程如山过来,姜琳笑道:“儿子弄混了,你来猜猜。”
程如山笑了笑,大手在小关公头上胡撸一把,“大宝。”
“不对,我才是大宝!”小宝跳出来,学着大宝的样子,惟妙惟肖,一点不差。
程如山:“大宝不可能把脸画成两半,除非故意骗人。要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小宝。”他摸了小宝一把,看他一张脸画成两半,别提多滑稽。
“我冬生好棒!”小宝跳起来,“锵锵锵锵Cei~~”
这时候传来文生和闫润芝的声音,他俩在那里唱戏呢,一个唱丈母娘,一个唱陪媳妇回娘家的傻姑爷。
文生虽然年纪大,但是他因为12岁就错乱,心智停留在那时候,没有烦恼岁月对他格外优待,看起来份外年轻,声音也带着年轻人的清亮饱满。
闫润芝的嗓音是偏甜美温柔那一类的,年纪大了更是柔柔缓缓,咿咿呀呀适合唱黄梅戏等曲目。她纯粹自学的,不专业,但是听着特别有味道。
姜琳不是爱听戏的,但是因为小老太太和文生爱唱爱听,她现在也听。
姜琳笑道:“以后爹娘跟着咱们去城里,让他们天天去公园,拎着收音机录音机去和人家唱戏玩。”
程如山揽着她的腰,“我媳妇儿真好。”
戴国华就说他婆娘整天想着怎么在男人面前和婆婆争宠,家里斗智斗勇,头疼爹很。
姜琳得意道:“那是咱娘好嘛。”
就搁以前原主那么作,闫润芝都对她很好,从没指责过。现在她和家里一心,闫润芝更把她往心窝里疼。她可以毫不违心地说,闫润芝对她比对程如山好。因为闫润芝知道,儿媳妇儿好,儿子就好,孙子好,一家子都好。
姜琳也明白她的心思,人家对她好,她就对人家更好。他们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满足她对爹疼娘爱的渴望,情感的荒漠得到慷慨的浇灌,她有了活力,自然就会回以慷慨。
初七这日戴国华来找程如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本来说得好好的,肯定行,突然又说不行,说犯错误会被审查。你说气人不?”戴国华之前说帮程如山在军区拿一个户口,本来已经跑好关系,差不多的,结果今天突然收到信说不行,让他另想办法。
戴国华都跟程如山夸了海口,吹一火车皮的牛,现在不行,他既没面子又内疚,这不是耽误人家程如山的事儿嘛。
程如山拍拍他的肩膀,“本来就试试,不行另想办法,不必生气。”
戴国华看他这样反而更不得劲。
程如山这人没接触的时候,听人家说多阴多狠,接触以后就发现其实性格很好。他对朋友宽容大方,从不发脾气,更不骂人,绝对不像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整天把骂人的话挂嘴边。
就接触这两年,程如山已经帮他不少忙,不管自己有什么困难,只要和他说,他都尽力。自己老娘和婆娘处得不好,程如山都能帮他想办法摆平。
可自己以为有把握的这么件事却没做好。
“要不咱换个人……”
“不用,我另外找人试试,有人欠我一个人情,正好可以帮忙做这件事。”
戴国华见他说得笃定,便松了口气,“不耽误你事儿就行。”
等戴国华走后,程如山跟姜琳说一声,他骑车去公社打电话。
这一次还是找的顾明翊,他们从来不寒暄废话,都是有事说事。
“我想要个省城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