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家，先是程蓉蓉的衣服，然后是程爸的衣服，最后，程妈才会给她自己准备。
程蓉蓉是她的命根子，程大旺是总得在外面，得体面点儿。所以，程妈就没顾过她自己。
程大旺想想，也答应了。
到了供销社，程大旺扯了一共八尺布，还换了一斤的水果糖。这才扛着东西去坐马车。
村子里的马车这会儿已经在县城里的国营饭店前面等着了。
“哎呦大旺，你这是又来给你家蓉妞儿换细粮？”村子里的周寡妇这会儿正坐在马车上和人说话呢。
瞧见程大旺扛着的麻袋。就笑呵呵的问了句。
程大旺点点头：“这不是村子里收成快下来了？俺先把去年的粮食换了，回头留着给蓉妞儿吃。”
“看看你们家蓉妞儿，长得可真是标志。指不定就是吃那细粮吃的。”周寡妇瞧着程蓉蓉，心里也是一阵羡慕。
她们家的娃，能吃上饭就不错了。细粮啥的，那是想都别想。
这会儿，村子里的知青也都在呢。
多少的都买了东西。齐知玉还是坐在马车前面，好像是在神游天外，啥事儿都和他没关系。
方习这儿，张红芳正跟他说话，手里拿的是一本书。
那边的孙青正和姜慧不知道说啥，过会儿，姜慧就会点点头。
程大旺把麻袋放在了马车上，自己这才也上了马车。正想招呼闺女，就看见程蓉蓉有去了前头。
“有地儿吗？”
程蓉蓉看着齐知玉。
齐知玉这次连想都没想，就给程蓉蓉让了个地儿。
“叔，咱们这没有没到的了吧？”前头，王大铁喊道。
“没了没了。”周寡妇赶忙喊道。
“俺兄弟好像还没回来？”程大旺看看这马车里，可是没见自家兄弟。
“你还不知道？哎呦，今儿个你们老三家的娟儿，救了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可是大院儿的家属，这会儿他们一家子都让人开小汽车给送回去了。中午就回了，别提多风光了。对了，俺还听说，她改了名了！”
周寡妇咂咂嘴巴。
程蓉蓉一听，倒是想起来了。当时也是有这回事儿，就因为这，程凤儿在家里风光了好一阵子，在老太太那儿都得了脸。
“哎，大旺村长，你说你们家老三一家子以后是不是要发达了啊？”周寡妇八卦了句。
程大旺倒是没啥想法：“那是好事儿。大铁，那这儿就没人没回来了。咱们赶紧回了。”
程大旺话说完，前头的王大铁就赶紧赶马车回了。
程蓉蓉这儿，则是想着那让程凤儿救了的老太太呢。之后这两年日子过的难，程凤儿一家子可没少靠着人家的救济。
后来，人家落魄了。她们可是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这和她可没啥关系，程凤儿的事儿，她给记得呢。等着自家换了房子，彻底和他们没了关系。早晚她要收拾了那俩人渣！
马车到了村子的时候，那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程妈在村头手里还提着小灯笼。这会儿还买不起手电筒，用的都是自家油灯做的小灯笼。
看见程大旺带着自家闺女回来了。程妈赶忙迎过来：“咋现在才回啊，蓉妞儿累坏了吧？”说完，程妈顺势把程蓉蓉拿着的鸡蛋，也给接了过去。
“咋样了？”程妈这会儿才偷偷问了程爸一句。
程爸看看周围：“咱回家再说。”
程妈一听，想着大概是好事儿了。
一家三口赶忙的朝着家里赶。等到了家里，就看见这会儿主屋那边屋子里的油灯点的明亮。程大旺有点儿奇怪：“咱妈不是最怕浪费灯油了吗？”
“是怕浪费，这会儿老三家的娟儿……哦不对，是凤儿，她今儿个去改名的时候，碰见了个摔了的老太太，给救了送医院去了。人家家里那是有能耐的。送了不少的礼物过来。老太太这会儿正拉着老三一家子话家常呢。”
程妈说完，也打开了自家的门。
话家常？
程大旺那是半句都不信，大概又是为了老四的事儿。
进了屋，程妈把自家做的小灯笼熄了。又拿了灯油来，把里屋外屋的都给点的通亮。
“这咋点这么亮？”程大旺被自家媳妇儿给吓了一跳。
“她们有好事儿点灯，咱们家也点着。”程妈这会儿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知道，今儿个她们一回来，就把俺也叫过去了。老太太里外的就说咱们蓉妞儿比不上凤儿还有福妞儿。说啥咱们的粮食都白瞎了。”
程大旺一听也是生气：“咱们咋着就看不上蓉妞儿！”
“谁知道。”程妈气的够呛，又瞧着自家闺女心疼：“咱蓉妞儿多好啊。”
程蓉蓉面无表情的听着自家老爹老妈夸自己。这会儿她已经从最开始刚回来时候的感动，到后来的害羞，之后的无奈，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要是哪天她爹妈没夸她，她才觉得奇怪呢。
“咱们蓉妞儿可不是好吗？今儿个俺去换细粮，蓉妞儿在黑市那儿，还遇见了个老太太，五毛钱换了三十个鸡蛋回来。”
程大旺这会儿骄傲的很。
程妈听了也是高兴：“还有这事儿？咱们蓉妞儿才是真的有福气，就是咱们不往外说！”
程蓉蓉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比城墙都厚了。
“对了，咱们家的参卖了没？”程妈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人参的事儿了。说话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门给插上。
“卖了，俺今儿个一去了县城，就先到李叔那去的，李叔看着说品相好。给了咱们六百，五百是现钱，剩下的，给咱们换了票。”
“票？李叔这是照顾咱们了啊。”程妈也是有点儿激动，这年头，票有时候比钱都重要。这钱有时候能借，可有的票是买不来也没人借的。
“可不是？里面有五尺布票，闺女说让加上咱们家攒的都给扯了补，一块花布一块蓝布。给你和蓉妞儿都做上衣裳。”
程大旺说着，把他夹着的布给了程妈。
程妈摸着布，脸上笑容是盖不住了：“还是俺们蓉妞儿知道疼妈。那钱，大旺你咋打算的？”
“俺想着，这几天俺就去批宅基地，等着秋收之后，咱们就盖屋子。回头争取入冬咱们就住进去，不在这儿跟着他们挤着了。”
程大旺这话，算是说到了程妈的心坎儿里去：“早就该这样了，这平时一到了冬天，你那几个兄弟媳妇儿，还有咱妈，都偷着拿咱们的柴。咱们不知道亏了多少。还又不能说。”
“孩子她妈你放心，这回咱们一准儿的搬走。”
程大旺这会让心里已经是打定主意了。
老太太成天的看不惯蓉妞儿，还总拿着蓉妞儿和福妞儿还有凤儿她们比，他家蓉妞儿咋着就得和人比了？
好好的日子，咋就得给他们折腾。闺女这么听话，凭啥还得让人欺负了？
程大旺想着，把包着钱的红布给了程妈：“这钱你收着，回头俺就去批宅基地。”
“哎！”
程妈点了点里面的东西，除了钱，还有那些票。
这票里，肉票和粮票是占了多半，剩下的有点儿工业票和副食品票。
程妈把副食品的票给单独放着，打算回头给自家闺女买点儿好吃的解馋，又把肉票里，数了三斤的出来。
“明儿个你去供销社割点儿肉回来。咱家这次得了喜事儿，得包饺子。”
“行。”程爸答应的痛快。
程妈想了想，从自己的棉衣兜里数了三块钱出来：“平时咋也得装点儿钱。这钱给你。”
程爸很少能从程妈这儿拿到零花钱。
平时兜里的，那都是他省吃俭用剩下的。这会儿别提多激动。
程妈又看看自家闺女，想了想，给了她一块钱。
程蓉蓉这会儿是有些懵的。所以其实今儿个最赚的，是她吧？
给的零花钱程蓉蓉是绝对不会拒绝的。要是拒绝了，她妈指不定又得担心她咋了。
“俺去做饭，你们俩今儿个累了一天了，赶紧歇着。”
程妈说着就去了厨房，说是做饭，其实一早的她就把东西做好了。这会儿是凉了热一下就成。
砰砰砰！
“大伯，大娘，你们在家吗？”外面，小姑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程大旺闻言一愣：“秀儿？”
“是我。”
程大旺这才去开了门：“怎么了？快进来坐。”
“不了，大伯，是奶喊你们过去呢。”程秀儿说着，又看了一眼蓉妞儿，给了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后就跑开了。
程蓉蓉面无表情。
今儿个程凤儿给老太太长脸了，老太太要来找她们家麻烦，这是一准的。
上辈子不也是吗？
“孩子她妈，咱妈喊咱妈过去呢。”程大旺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声。
程妈一听，也赶忙出来了，眉头皱的紧：“咱妈啥事儿啊？这都啥时候了还喊咱妈过去？”
“谁知道？秀儿来喊的，估摸着还是为今儿个的事儿。”
“可真是没完了这老太太！”程妈气的够呛。
程蓉蓉想了下，也决定跟着一起去：“妈，你们带我也一起去吧。”
“你跟着干啥？”程妈这会儿是不想让她闺女也跟着受欺负了。
“不跟着她不是更生气？总比之后再来找我的好。”程蓉蓉可记得呢，上辈子程凤儿这事儿之后，老太太喊一家子去。
她不愿意去，结果回头又让福妞儿把她也给喊过去了，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最后她爹看不下去，就答应了老太太细粮给三叔家送去三斤。
为这事儿，她爹妈还吵了一架。
“那就一起去。她爹，咱可说好了。今儿个不管咋，老太太这儿，你得顶住了。”程妈虎着脸。
程大旺点头。
心里也知道，他妈为了啥。
等去了大屋。
这会儿各家的人都在。
除了老三一家子之外，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
老太太这会儿坐在火炕上，她一边儿坐着的，是余红。右边坐着的是程凤儿。福妞儿这会儿都坐在另一边。没程凤儿得脸。
程大旺一看这，顿时就沉了脸色：“妈，这咋又把俺们喊来了？昨儿个才喊了一家子过来，今儿个又喊，咱们也都得休息啊。”
“是啊妈，俺一家子今儿个白天刚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回家还没休息呢。俺媳妇儿还得带小壮呢。”
说话的是程家老二。
他家里头是俩孩子的，老大是锁娃，老二是小壮，小壮这会儿才刚三岁，老太太也不是太亲。
“就是啊，妈，俺媳妇儿这都有身子了，你还喊着俺们过来。”程老四这会儿也是不太高兴。这见天儿的喊人。
老太太听他们这话，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几个没良心的，咋？你们小时候俺拼了命的把你们养大了，这会儿让你们过来看看我这老太太都不行？你们几个丧天良的！”
“妈……这不是都来了吗？”程老四最不爱听老太太骂人，赶忙阻止。
老四也是老太太最疼的儿子了。
这会儿听他说，倒是收了气。
看着他们，敲敲桌子：“你看看你们，啊？一个个儿的没个好气儿，以为俺是为了啥坏事儿喊你们来？告诉你们，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
各家都是不信的。
老太太喊他们过来，除了折腾之外，就没见过好事儿！
“今儿个，老三他带着他闺女娟儿去改名，从今儿起，娟儿就改叫凤儿了。程凤儿。”老太太冲着众人先说道。
“这俺们都知道了。妈，还有啥事儿你就赶紧说吧。我这肚子不太舒服呢。”老四媳妇这会儿脸色不太好。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不舒服？不舒服也得给俺听着！”
说完，她和蔼的看了一眼程凤儿：“凤儿心善，今儿救了人，这人啊，是县里的大人物，今儿个送了一堆的东西过来。还说了，有个纺织厂的临时工位置，干满了三个月，就给转正。这事儿，也是凤儿好不容易给求来的。你们说，是不是喜事儿？”
老太太这话一说，几家都有点儿惊了。
老四媳妇儿是最高兴的。
“妈，咱们家就俺男人是读过书的，这事儿，就该让他去啊。”
“咋就得让老四去了？俺锁娃可是家里的长子，你二哥去，等你二哥退下来了，这位置给锁娃，不是正好？”
老二媳妇儿这会儿也不干了。
老太太看向了程大旺：“大旺，你咋说？”
“俺是村长，村子里一摊子事儿呢，这事儿俺也没法子掺和。”程大旺这会儿可是清醒着呢。
别人帮忙给进的厂子，做正式工？这事儿看着不错，可不踏实啊。
他这村长，那是凭着自己本事上来的。咋都踏实。
“你个没出息的！这村子里能有啥好出息？老二他们孩子都不少，比不上你，你年纪大，又只有一个闺女。回头你在厂子里干几年，等下来了，蓉妞儿也找了好婆家。这职工就给锁娃顶上。”
程老太太虎着脸说道。
“妈，咋就给大哥啊。”老四媳妇不干了。
“是啊妈，俺也用不着去城里，家里就能养活媳妇儿和蓉妞儿了。再说了，俺是村长啊。”
“回头你就去跟人说，这村长换人做，再给咱们村子里各家都送点儿东西，让老四给顶上。”程老太太这会儿答的痛快。
程蓉蓉都快给气笑了。
这老太太可真是够无耻的啊。
她爹在这村子里做村长做的好好的，咋就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