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邹易走后，娇娇先回到市场部，没一会儿又拿着自己的工作牌去卓楚的办公室。
但大着肚子的秘书和她说：“卓总今天来了电话，说会晚一点过来，但是他特地吩咐，说您肯定会来办公室找他，叫我让您先进入办公室等他一会儿，他随后会到。”
韩娇娇注意到，秘书对她的称呼不是“你”，而是“您”。
有些太过尊敬。
她皱皱眉头，还是依照秘书的话进入卓楚的办公室。
这边和外界只用玻璃窗相隔，里面会发生什么情况，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娇娇也不会害怕卓楚会在办公室里真的对她怎么样。
她走进去，没有关门，耐心地在他的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卓楚的办公室，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很简单，也偏冷硬的风格，色调以黑白灰为主。
角落里放着一株绿植，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一点比较鲜艳的颜色。
她静坐一会儿，墙上的时钟正在滴滴答答地走动，娇娇先是掏出手机继续看其他招聘公司的广告，收藏几家后，也没能等来卓楚。
她干脆站起身，目光忽然定格在卓楚办公桌上的几组相框。
记得昨天第一次进入他的办公室，他正在看文件，有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就是在她进来后，他将其中一个照片摁倒。
娇娇走过去，总觉得这个照片会和她想要知道的答案息息相关。
她伸手拾起那个相框，目光刚定格在照片上的内容时，门外走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卓总”，以及惊呼吸气的声音，卓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看到娇娇手里抓着那张照片，目光微微一愕，同时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合上。
娇娇也终于看清照片里是什么信息！
应该是卓楚年少时候拍摄的内容，比他现在的样子要小很多，也更青嫩，但五官这些分明能看出是他。
他正站在一个女人的身边，双手插着兜，有些不耐烦，阳光正好，将他和他身边的女人包裹进其中。
他好像得了什么奖杯，奖杯上刻着卓楚于XXXX年参加机器人大赛等字，正被身边的女人举在手里，同时那个女人的另外一只手正揉着卓楚的头！
他们两人的身高相差半个脑袋，那时候的卓楚是真的有点矮，也好像不满被身边的女人当成弟弟的情景。
更关键的是，娇娇在这个女人的五官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个信息即刻在脑海中闪现，韩娇娇把照片一下摁倒，脸上带着伤的卓楚一声不吭地路过她的身边，对于昨天晚上怎么从派出所出来的事他只字不提。
只是默默地将桌面收拾干净，也将娇娇刚才摁倒的那个相框重新竖起来。
“既然你知道了，”卓楚抬起眼，面无表情的，“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张岚茹这个名字在韩娇娇的脑海里不断地涌出，虽然她没有直接接触过张岚茹本人，但小系统和她说过，以前张岚茹也是一个美人，被不少男人追求，各行各业的都有，最后却选择了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韩先云。
这一点，包括卓楚在内也很痛恨，韩先云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帅一点之外几乎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失败者，家庭条件一般，靠着有张岚茹的扶持才能慢慢在丹龙市建立根基。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家人，当年张岚茹的死，韩先云有很大的责任在内，卓楚宁可死的人是韩先云，也不要听到张岚茹离开人世这种噩耗。
他比张岚茹小八岁，他念小学的时候，她已经在念高中，她一直把他当弟弟来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卓楚慢慢地长大，开始对张岚茹产生那种思想。
她是那么美好，美好到成为他少年时期的一场梦。
有一次他在同学的怂恿下，不小心喝了酒，还喝了很多，回家之后就敲响了她家的门。
巧的是那天张岚茹家里谁也不在，只有她一个人，而他家也是。
她的门被打开，他一脸醉醺醺地看着她，少年感十足的他已经初现男人体魄的刚硬，突然提着张岚茹的手腕，将她摁在墙上猛烈地亲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亲吻她，也是最后一次亲吻她。
卓楚知道，后面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脱离轨道行进。
张岚茹开始避开他，并且和他说，我只把你当成弟弟。
他当然知道她只把他当成弟弟，这种事不需要她再亲口说一遍然后狠狠地摧残他的梦。
他十五岁那年，她怀孕了，和韩先云奉子成婚。
他伤心了一整夜没有睡着，半夜又爬起来去隔壁的别墅敲她房间的窗户，哭着对她说：“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再等我十年，我肯定娶你回家。我不想只做你的弟弟，我已经不小了，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保护你，我已经快是一个男人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愿意等等我……”
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些模糊，哭完以后他做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知道大哭一场后整个人精神疲惫，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很快就能睡着。
第二天张岚茹已经搬走，搬去韩先云那边去住，可能是为了刻意避开他，以防制造出什么尴尬，不告而别地这么离开，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一样。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她的葬礼上，他看着她的黑白照片，已经履行了当年的“约定”，他又长大十岁，已经到试婚年龄，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正式娶她回家，但她选择了别人，也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被自己的爱人韩先云亲自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卓楚忽然变得有些哽咽，伸指反复抚摸着相框里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哭的滋味，可如今，眼眶有些微微湿润。
他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当中，明明知道张岚茹是张岚茹，韩娇娇是韩娇娇。他克制不住。
果然，娇娇说：“我希望卓总您能明白一点，佳人已逝，不管怎么说，没有人能够完完全全代替另外一个人。”
卓楚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又恢复成以往的清冷。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说：“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说什么，你是想辞职的吧？”
韩娇娇点点头：“卓总您能明白就好。”
他还差她一个抱歉，所以他要说：“昨天的事我深表歉意，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会强留你，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并不合适，你可以随时就走，我会和人事部说一声。”
所以他一开始才舍得给她五万元钱一个月的高工资，是因为这一点，他想要徐徐图之。
但和他说的一样，他太操之过急了，他把自己的欲望放得太大，反而吓着娇娇，让娇娇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卓楚想说：“我对你追求的态度不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你，她是她，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就帮我忘了她……”
他真的太痛苦了，这么多年来想着同样一个女人一直无法走出这层阴霾当中。
可能在其他人的眼里觉得有些荒唐可笑，但娇娇的出现给他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从各方面来说，她都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绝非仅仅因为她是张岚茹的女儿的缘故。
也许一开始有这层因素在，但也只限于如此了，倘若娇娇的性格不为他所喜欢，他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想法。就是不管在金钱方面的选择，还是在人性方面的看法，她都保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一点令卓楚很欣赏。
从她第一次拒绝他高工资那一刻开始，加上有万可倩为四十万一跪的对比，更显突出。
不过韩娇娇拧起眉头，直接说了一句：“卓总，您这是病急乱投医吗？”
卓楚：“……”
娇娇笑了：“恕我没法奉陪，和年龄无关，和曾经您喜欢过谁无关，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做哪个白月光的替身，我就想做我自己，而且我喜欢什么人，我会自己去选，我的人生也该由我自己来做主，不应该被你们限定。”
卓楚的态度倒是让她久违地想起在国外时期和傅韶相处的那段日子。
傅韶根本不在意她是谁，她会变成什么样，她只需要做他的洋娃娃就可以，只要安安静静地被他放在欣赏就可以。
这和目前的卓楚有什么区别？
最后，出办公室门前，娇娇说：“工作我会辞的，还请卓总放心。”
转身，她很潇洒地从他的面前打开房门，背影坚定地走出去。
卓楚微微一愣，扶着额无奈地在苦笑。
连续两次，两次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搞砸了。
刚走出门，娇娇便发现门口有人推着一大车鲜花，这鲜花似乎是刚从某个玫瑰园采摘而下，娇嫩欲滴，非常漂亮，韩娇娇立马猜出是怎么一个情况，肯定是卓楚本来想给她一份惊喜，让她一出门便能看到这份场景然后倍受感动。
那手推车的专员也是一愣，见卓楚并没有跟着出来，出门的只有娇娇一个人，他在纠结要不要按原定计划唱一首情歌给娇娇。
所有办公室外的员工们全都面面相觑，本来有一场好戏要看，卓总可是亲力亲为地照顾着这位新人，虽然才两天的时间，全公司上下都已经知道，他肯定是在追求这位新人！
可没想到新人压根不买账，娇娇路过鲜花车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那个手推车的专员更是尴尬，想推着车追过去，又在想要不要先敲响卓楚办公室的门。
最后他考虑了一下，做出后面一个行为，去叩响卓楚的门。
里面的卓楚似乎在想着什么，垂着眸，恍如隔世一般，并没有应声。
……
抵达人事部以后，娇娇说明来意，曾经接待过她的小刘还有一些诧异。
小刘说：“在咱们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更关键的问题是，有卓总罩啊！谁能把她怎么样？
大家肯定都不敢，都把她当成未来的公司夫人来看。
不过小刘也从项目部那里听说了，说是娇娇好像有一个异地的男朋友，事实什么样她不清楚，但总觉得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没有男朋友才够奇怪。
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照理说，卓楚年纪大是大了一点，但人家都说老男人会疼人，他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随随便便找一个女人过日子，对感情方面应该比较忠贞。娇娇要是能真的嫁给他，以后享清福的日子实在太舒服。
究竟什么样的异地男朋友能把娇娇牢牢锁死？
是比卓总还要厉害的人物吗？
小刘叹一口气，劝说不行，干脆给卓总打了一个内线电话，在得到他的授意后，同意给娇娇办理离职手续。
反正保险这些都还没交，只是没想到，才共事一天之久，就要和对方分开。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韩娇娇这个人的性格，要是她愿意继续在公司里留下来，日后她们一定能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办理完手续以后，娇娇又去市场部以及项目部找邹易打了一声招呼。
邹易得知的时候还有点诧异：“怎么……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韩娇娇也感到不好意思：“真的抱歉，具体的事情不方便细说，我会继续去找其他的工作。”
邹易也只好叹一口气：“好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憨厚地笑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晕：“希望你离开公司后，咱们依然是老同学，是朋友。有什么难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嫌麻烦的。”
“谢谢你邹易，”娇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一个好人。”
无形中被发了一张好人卡。邹易感觉心口被刀子狠狠一扎，伤心不已当中。
诶，没办法，谁叫娇娇已经心有所属？她还这么意志坚定，他又不可能真的去挖墙脚。
再说想要挖墙脚的人也挺多的，前有狼后有虎，他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邹易遗憾地看着娇娇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一口气，真诚地希望她能够收获到自己的幸福。
……
一路坐电梯下行到公司一楼，娇娇正走了两步，便看到前台的几名员工正在窃窃私语，好像对着某个方向眼睛看得都有些直。
她被一扇墙壁挡着，没有注意到前方什么情况，只听到几个小姑娘一脸兴奋地说道：“太帅了吧。”
“天呐，今天是什么宝藏日子，居然在这种地方看到他！”
“他是不是来找咱们卓总谈生意的？我记得之前项目总监吴灏还去国外专程堵他。”
“可他没有预约啊，他之前过来和咱们说，他就是来等人而已。”
“等谁呀？难道是等自己的恋人？”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点印象了，他之前好像在回国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不过那个报道很快就被下架了……”
诸多信息累加起来，让娇娇听得越来越不真切，好像做梦一样，为确定是不是心中想的那个信息，她特意加快脚步，再快一点，想要绕开这堵墙壁。
彭勇勇和章安两个人都待在前面，全是西装革履的样子。
尤其是彭勇勇，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不少，头发梳得很整齐，竟然有一点成熟的味道。
但其实跟在他身边的章安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胆小如鼠。
彭勇勇见到那些小姑娘的眼神，直直地放在他们的身上，他就非常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怎、怎么办啊章秘书，她们都在看我，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停止了。”啊，好害羞啊！
章安抬了一下眼镜，想要纠正一下他的说法：“不是在看你，是在看咱们的苏总。”
“你也只是沾个光而已，说白了你就是苏总的背景板，是他的幕布。”
一席话打击得彭勇勇无言以对的地步，虽然他知道章安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实话逆耳，但他一点都不想听：QAQ
彭勇勇又紧张地理一下自己的领带，侧目一看，比起他的紧张，苏枕则气定神闲许多。不愧是他们家的苏总，也不愧是他所崇拜的大人物，面对无数人或惊叹或窃喜的目光，他早已习惯。
一直以来苏枕都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脸容看起来唇红齿白的，但眉宇间的英气有着位高权重者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凌驾于天地的豪迈和气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