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僵硬，不停的质问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女人，生怕自己一个晃神就错过了动静。
顾煜看到阮楚楚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紧接着薄薄的能看到血管的眼皮下，眼珠子灵活的动了动。
他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但是却又感觉到心脏在“砰砰砰”不断重重撞击着他的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终于，鸦羽一般的睫毛扇动掀开，他再一次看见了这双朝思暮想的眸子。
“傻了呀？”阮楚楚的声带因为长时间未运动，嗓音有些沙哑。
她自己听到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尚未适应下来，男人的呼吸已经到了面前。
阮楚楚感受到对方轻轻贴在她额上的体温，也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里的滚烫。
她眼珠微微一转，对上了顾煜通红的双眼，紧接着她听到了对方哽咽、颤抖的声音。
他说：“感谢老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两万字的样子（*/ω＼*）
第61章
不怪她觉得稀奇，顾煜不信神鬼，只信自己。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 无论是母亲意外离世还是他遭受残忍对待的小时候，还是数年如一如遭受精神折磨的时期， 甚至在他被超级细菌感染、身体逐渐崩坏连手都抬不起来的那段时间， 他都从来没有去寻找过那些莫须有的精神寄托。
他从来都是靠自己， 赤手空拳在曲折又布满荆棘的人生里闯出一条生路。
而如今，这个不信神、不信命的男人， 却哑着嗓子红着眼睛，郑重地对她说：“不要开玩笑， 我要去还愿的。感谢老天爷、感谢各路神仙菩萨， 保佑你活着， 保佑你醒来。”
顾煜话音刚落， 一滴眼泪从上至下朝阮楚楚砸来， 她条件反射闭上眼， 被那泪珠烫的一抖。
接着， 她感受到一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 用微微粗粝的指腹轻轻将那泪滴拭去，像触碰一个易碎的瓷器。
阮楚楚抬手搭上顾煜的手背，她摸到上面还留着一些凹凸不平的疤痕， 猜测应该是当时的脓疮伤口治愈后留下来的。
她抖开睫毛，对上了男人赤红的双眼，轻轻说道：“好呀， 等我出院以后，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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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单的询问和了解后，阮楚楚知道了自己的车祸并非意外。
方瑶跟着朱凯染上了毒/品，事业受挫以后更是不加节制的沾染。
她对阮楚楚抱有极端的恨意，把她的下场全部归咎于阮楚楚，并一直在暗地里潜伏着，像毒蛇一样窥伺寻找报复的机会。车祸那天，虽然她吸食了达到致幻量的毒/品，但事后警察的证据却也证明了她是调查了阮楚楚的行踪后，恶意撞击车辆的。
阮楚楚他们托赖于司机的专业素养和极佳反应操作才躲过一劫，而方瑶因为车辆失控直接冲下了桥。
方瑶死了，阮楚楚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半点波动也无。
方瑶差点害死了她还有她的母亲、孩子，她实在无法圣母至此去给她同情。因果报应，人在做天在看，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对不起。”顾煜沉声开口，“我……”
当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满怀欣喜时却得知了阮楚楚因方瑶而车祸早产昏迷的消息。那一刻，他无比的痛恨自己当初没能做到赶尽杀绝，就算用他满手鲜血来换阮楚楚一个平平安安，他也在所不惜。
阮楚楚明白他的想法，出声打断他，佯装埋怨道：“你是应该道歉，明明说好孩子出生时就会回来，却失约了，瞧给我气晕过去了吧？”
顾煜知她是在安抚自己，也不想提起那些事情，牢牢握着阮楚楚的手，附和道：“对，都是我不好。”
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顾煜都寸步不离地跟在阮楚楚身边。
一会儿担心她渴，一会儿担心她累，恨不能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等所有项目检查完毕，阮楚楚被推回病房，终于看到了自出生她还没来得及见过的孩子。
三个月多点大的小家伙，瘦瘦的小小的，但看上去却很精神。尤其一双眼睛澄澈透明，圆溜溜的眼珠子像一对晶莹通透的黑曜石。明明五官还没长开，但阮楚楚莫名就是从那小小的眉眼里看出自己的影子来。当小不点转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向她，那种无法言说的亲近感就充斥她的胸怀。
安安实在是很小，或许这个月份的孩子都差不多大，但阮楚楚总觉得因为车祸早产出生的缘故，他才过于瘦小脆弱。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一摸碰一碰孩子，但快要摸到的时候，她又有些迟疑。
这是她的孩子吗？阮楚楚有些不能肯定，因为他甚至比她要先于存在在这个世界。
“哈。”
安安突然咧嘴笑了一声，随后阮楚楚便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一只小小软软的手给攥住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热了、软了。
“呀，我们的小安安认识妈妈呢！”覃佳慧含着眼泪高兴地说。
阮楚楚的嘴角也不禁跟着小家伙一同扬了起来。
这个孩子确确实实的在她身体里一天天的长大，她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胎动，也记录着他的每一点成长。
这就是她的孩子呀，从她决定留下他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为了一名母亲。
安安这个小名是阮承平起的，意在祈愿阮楚楚和孩子都能平安健康。
关于孩子的大名，一开始大家是因为阮楚楚昏迷的事情没能顾得上，后来阮家父母让顾煜给孩子起一个，毕竟出生证、户籍登记都需要姓名，但顾煜却固执地一定要等阮楚楚醒来再取，每次覃佳慧问他，他总说：“万一楚楚明天就醒了呢？要是知道孩子名字没问过她，肯定会生我气的。”
阮楚楚如今听覃佳慧同她玩笑似的说起来，忍不住瞟了顾煜一眼，“我有那么小气吗？”
顾煜只坐在床边看着她笑，“没有，只是觉得你取的好听些。”
“嗯，这你倒是没说错的。”阮楚楚深以为然地点头。
病房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神奇的是，安安居然也能在一众人的笑声中准确地找到阮楚楚的发声处。
他似乎对阮楚楚的声音非常的敏感，只要阮楚楚一出声，他的小脑袋便会跟着转过来，用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着她，歪着头十分认真倾听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但或许是摇篮曲的“后遗症”，听着听着，小不点就开始小鸡啄米，没多久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阮楚楚有些担忧地小声问：“他现在白天睡觉，会不会导致昼夜颠倒、作息紊乱，等到了晚上就不睡了？”
自从孩子出现后就几乎没被瞧过正眼的顾煜抢答：“不用担心，他一天要睡十几二十个小时呢！”
覃佳慧笑着附和：“是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睡的多身体才长得快。”
阮楚楚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她才苏醒，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阮家父母虽然不舍，但也不想女儿强撑着同他们聊天，待了一段时间，等听医生确认她身体无碍后，便带着安安回了家。
顾煜托住她的后背放她重新躺下，低声道：“睡吧，医生说你现在还需要多休息。”
阮楚楚“唔”了一声，闭眼前还不忘拍拍他的手，叮嘱：“你也睡睡，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好。”顾煜应了，随后俯身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不用担心我。”
阮楚楚已经疲惫地闭上了眼，听了这句话不禁咕哝：“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嘛……”
顾煜心底霎时柔软下来。
他就这么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素白着一张脸陷在枕头里的女人，即便知道对方已经醒过来，即便医生再三确认她身体状况良好，他还是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阮楚楚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病房里的灯早就关了，只有窗口里漏进一点微弱的亮光，让她能够看到床边趴卧着的男人。
即便睡着了，顾煜牵着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甚至因为他握的紧，阮楚楚觉得自己被子下方的手掌心都冒出了汗，黏黏腻腻的不是特别舒服。
她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她手指刚一动，顾煜便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渴了？”
“不是，没有。”阮楚楚连忙拉住他的手，“不是让你去休息，怎么还是趴在这里？这怎么能休息好？睡一晚腿脚手臂都是麻的吧？”
顾煜安抚地朝她笑笑，“不会，习惯了早上起来走两步就好。”
阮楚楚一听，皱眉，“我昏迷这段时间你难道一直就是这么睡的？”
顾煜抿唇，“我每天都担心或许你半夜会突然醒过来，到时看到没人在身边会害怕可怎么办……”
说着，他看到阮楚楚眉心蹙的更紧，立刻道：“也不是每天都这样的，有时候我也会去外面小客厅的沙发休息。”
“你这人可真是……”阮楚楚听了，简直不知说他什么才好。
顾煜只是笑笑，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快睡吧，才三点呢。”
他伸手将阮楚楚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准备重新坐下，却在收回手的那一瞬间被人拉住了。
“怎么？”他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只见阮楚楚往床的左侧挪了挪，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又很快别开视线，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动，道：“床还挺大的，你上来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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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
“……”顾煜有些懵， 愣愣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阮楚楚说出这句话本来就已经面红耳赤了，顾煜一问她立马又怯了，倏地缩回手， 闭眼、翻身、拉被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没什么， 我睡了。”她飞快地说。
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窸窣声， 没一会儿， 阮楚楚感觉到床微微塌陷下去，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躯体从身后挨了过来， 一只手臂小心地隔着被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果然还是床上睡着舒服。”顾煜微哑的嗓音响起，低低的， 带着一丝笑意。
阮楚楚听了不由有些耳热， 嘟囔道：“不是没听清吗？怎么自己爬上来了？”
顾煜轻笑一声， 鼻尖在她耳后蹭了蹭， 道：“我那时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阮楚楚觉得有些痒不禁躲了一下， 随后抬起手肘轻轻往后耸他， 问：“不冷吗？怎么不进被子里来？”
顾煜在她身上拍了拍， 道：“我两三天没换衣服， 脏。房里温度高，不冷。”
“哇！你居然还没我一个躺了仨月的植物人清洁的频率高。”阮楚楚佯装惊叹，吸了吸鼻子， 调侃他：“唔，难怪觉得哪里好像臭臭的。”
顾煜好笑地捏了她鼻尖一下，道：“臭也受着。”
其实顾煜每天冲凉哪里有什么臭味？只是昨天佣人不小心将换洗衣物和脏衣服弄混带错回家了， 今天阮楚楚苏醒，一整天他哪里还记得换衣服？就算有些许味道，在医院消毒水味的掩盖下也闻不到了。
“辛苦你啦。”阮楚楚开完玩笑，伸出手搭上顾煜的手背，指腹不由自主地在他手上的疤痕上摩挲。
顾煜摇头，“一点都不辛苦，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阮楚楚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手指，问：“你当时在美国，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什么呢？格林医生说没跟我视频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在发呆。”
“想你，想我们的孩子，想我们的未来。”顾煜慢悠悠道：“想如果我死了，你可能会伤心，我不想让你伤心，所以得活下来；想如果我死了，没人比我对你更好怎么办？别人做的菜不讨你喜欢怎么办？所以我得活下来；想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和你还有孩子一起做，我真的一件都不想错过，所以我得活下来；想如果我死了，或许你会给孩子重新找个爸爸，你会叫他亲爱的，跟他吃饭看电影接吻，光是想想我就算死了也能给气活过来！曾经很多次，我觉得这个世界、整个人生似乎毫无意义，活着还是死了并没有区别，但那个时候我想来想去，我都觉得我不能死，我得活着回来……”
阮楚楚眼眶发涩，她瓮声骂了一句：“傻子。”
顾煜被骂了呵呵一笑，环住阮楚楚的手又加了一点力气，他低低开口，像是撒娇，“好像是傻了，我现在老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一睁眼你还躺在病床上没醒来。”
阮楚楚顿了顿，突然在顾煜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后者“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她趁机转过身面对顾煜，看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她伸长脖子飞快地在顾煜唇上啄了一下，问：“现在觉得自己醒来没有？”
顾煜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好像更像在做梦了。”
阮楚楚“噗哧”笑出声，又往前贴住了他的嘴唇，没松开问：“这次呢？”
顾煜张开嘴含住她的，一边往里探索一边含糊说：“这样似乎好些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阮楚楚气喘吁吁地抱怨：“我快要窒息了！”
见对方还想再来，她立刻转身躲开了，“睡觉！”
顾煜不再勉强，贴过去重新抱住她。
阮楚楚突然一僵，紧接着面红耳赤骂道：“流氓！”
顾·流氓·煜低声一笑，反而将她抱的更紧，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现在最有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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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楚楚在一周后正式出院，因为顾煜之前暂住的客房变成了安安的玩具收纳间，他便顺势搬进了阮楚楚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