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越闹越大,两位皇子具有拥护者,自然十几号人纠缠在了一起。
苏珩想得多,却没都说给慕谨亦听,只道:“检讨是不能省了,你且用用功,我往祭酒那里去一趟。”
慕锦兮找到他主要还是想让他看看慕谨亦,若有人还在为难,也好化解一二,于是他一进门便直接到寝舍来寻人。可慕谨亦这里清净的很,那祭酒那边便清净不得了。
“今日之事我必会禀明圣上,国子监怎会容得下如此德行败坏之人!”
听见祭酒房内中气十足的声音,苏珩真心实意地轻笑了一声。
皇宫之中,两位尊贵的娘娘已经面不改色地打了几轮机锋。
慕锦兮还是没寻到时机告退,只能干巴巴地听着那些一语多关的话,还在寻思原先宛若姐妹的两人怎么到这地步的,真的是富贵迷人眼?
“本宫刚刚还和二姑娘聊起她的大事。”王皇后温婉地笑着,多看了越贵妃一眼,“也不知怎样的好儿郎才配得上慕家二姑娘。”
慕锦兮心中蓦然一紧,她如何听不出,王皇后这时将这事拿上来说,便是想看越贵妃有没有类似的想法。
她由衷觉得夹在这两位中间太艰难了,若在家中,苏珩她避得开,慕锦然她也避得开,更遑论别的什么麻烦人。可当对方比她不止高出一个段位的时候,她能避开到哪里去?
心中隐隐有念头浮了上来。
紧接着便听越贵妃笑道:“庆山侯定然是把二姑娘放心尖上宠,怎么也得挑个家世好又才貌俱佳的,估计也舍不得二姑娘操持琐事,你我姐妹二人只能看着眼馋了。”
慕锦兮微微挑了下眉。
她原本想着,无论越贵妃是附和王皇后还是避开不谈,都难免再牵扯出什么别的来,可她万万没想到,越贵妃竟然会帮着自己打消王皇后的念头。
她为什么要替自己说话?
再次有了疑虑,可还没细想,便又听人进来通禀。
“陛下刚同侯爷议事完,听闻二姑娘在娘娘这里,吩咐让二姑娘跟着侯爷一道回去罢。”
王皇后沉默了下,随意摆了摆手。
慕锦兮一直绷着的弦蓦然一松,干干脆脆地告退。
第19章
王皇后眼看着慕锦兮离开了坤宁宫,神情莫测难辨。
“天色也不早了。”越贵妃笑得愈发娇媚,“陛下待会儿还要到醉仙宫用膳,妹妹便先回去准备了。”
王皇后指甲猛然扣住案几,温婉的面色下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
“回去吧。”终究,她慢慢放松,垂眸看着已经凉透的茶叶,这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越贵妃笑吟吟地屈了屈膝盖,转身便带走一片风华。
“妹妹。”王皇后骤然出声,似笑非笑,“庆山侯位高权重,的确值得拉拢,可他是陛下的纯臣,未必会承你这份情。”
越贵妃逆着外面的天光,微微侧过脸,神情难辨,只听娇声入耳:“姐姐说笑了,庆山侯位高权重,哪里需要我送人情给他。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妹妹我做事,向来随心。”
说罢,便款款离开了坤宁宫。
“向来随心?”王皇后咀嚼着这四个字,眸光沉沉,骤然便又笑了一声,“好一个向来随心。”
她倒要看看,她们的这位贵妃娘娘还能随心多久。
慕锦兮钻进车帘,便觉得气温低了不少。
“爹爹。”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慕远的眼睛,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谨亦惹了这样大的事,怎么没让人通禀一声。”慕远无论在何时都板着一张脸正襟危坐,此时生起气来更是让人心头压抑。
慕锦兮心中叹了声,轻声回道:“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爹爹在圣上跟前,若听了这些还不晓得会怎样,女儿便想着先解决了便是。”
自己的女儿何时在自己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慕远顿时没了脾气,但还是忍不住道:“也不该让苏珩去国子监。”
慕锦兮心中当然知道,苏珩的出面多多少少尴尬一些,甚至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人的注意,可却没有更加稳妥的人了。
“女儿晓得。”她干干脆脆同慕远认了错。
慕远望着这娇滴滴的女儿,身为他唯一的嫡女过得自然不会差,可到底是小小年纪,却承担了许多这个年纪的少女少有的繁杂琐事,这些他都知晓。
可如今才发现,还是太为难她了。
终究心软下来:“也罢,皇后娘娘可同你说了什么?”
慕锦兮怔了怔,缓缓摇头:“没说几句越贵妃便来了。”
“越贵妃?”慕远诧异挑眉,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爹爹……”纵然知道慕远只一心终于圣上,慕锦兮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越贵妃可是想拉拢爹爹?”
她深知最后登位的人和太子以及四皇子都搭不上边,那个胜利者只会是自家后院的那位,却也忍不住担心,慕远将苏珩带回来是一回事,可苏珩这个人到底得不得圣心是另外一回事。慕远若是忽然站队……
“女儿家家,不要管这些。”慕远似是警告地看了慕锦兮一眼,下一句却透出十足的关心,“听说你结识了些玩伴,今后便多多联系走动。”
慕锦兮巴不得不管,前世不就是管的太多,反而才多出许多事端。
马车听到庆山侯府门前时,恰恰苏珩也从国子监回来了。
第20章
苏珩刻意在门前等了一等。
少女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时,他多看了两眼,瞬间便发觉他们的这位二姑娘同出去时有什么不一样了。
笑容还是那三分懒散的笑,却带了些疲惫和无奈。
他扇子敲了敲掌心,想着上去问两句,顺便说说国子监的那些事,谁知下一眼就见慕远也下了马车。
“侯爷。”苏珩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敬意,更谈不上熟稔。
慕远也仅仅是点了点头。
慕锦兮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两人面对面时的模样,前世不知遇到了多少回,可这一次,才真真正正地看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涌动,那绝对不是任何一种父子之间该有的。
她前世眼多瞎,才观察不到这些。
自嘲过后,她笑眯眯道:“爹爹和苏公子还有事商谈,我便不打扰了。”
慕锦兮似是如往常一样款款迈着小步伐离去,苏珩远远看着,却觉得有些沉重。
慕远只当闺女愈加成熟稳重,心中甚是宽慰,再看苏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稍稍软化的面部线条再次冷凝:“王家那老匹夫可为难你了?”
他在皇宫之中,可没有耳聋眼瞎。王家和别家不同,仗着是皇后娘家,自来会做些没脸没皮的事情。
比如当下的承恩侯亲自去国子监,凭借一大把年纪在祭酒面前胡搅蛮缠,更是将欺负一众小辈训斥地抬不起头。
可以说数遍上京,也没见那老承恩侯一般不要脸面的。
“他很是想。”苏珩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在我先去谨亦那边知晓了情况。”
“别家都是同辈出面调停,偏生王家出了个老不羞。”慕远轻轻摇头,“小女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何麻烦的。”苏珩手中扇子骤然展开,他反倒觉得有意思的很,“见那老头哑口无言、满面涨红的模样,也是十分畅快。”
慕远乍然代入那副画面,哑然失笑:“你这脾气,真是……”
话还未说完,便见苏珩稍稍变了脸色,也不再多言,只道:“你回去歇着吧,今日多谢你,不然谨亦不知要吃多少亏。”
“侯爷客气。”苏珩也不多留,收起扇子径自回了栖霞苑。
才进院落,便见屋门大开,苏氏正对着桌上的两匹绸缎发呆。
“娘?”苏珩目光定在那两匹如月光银辉的丝绸之上,恍然想起慕锦兮是抱着这些来找他的,“这绸缎有什么问题?”
以慕锦兮的性子该不会拿有问题的东西过来,只是……
苏珩眸光暗了暗。
苏氏仿若忽然被惊醒一般,身体颤了颤,定神看了苏珩片刻,这才站起来找了一块极为柔顺的丝绸将两匹布包裹住。
“只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苏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甚波澜,“二姑娘这些时日已经送了不少好东西,这绸缎太贵重,还是给她送回去吧。”
苏珩看着苏氏珍之重之地将绸缎包裹好。
“也好。”他不欲多问,只是应下,还溢出来一些笑意,“别把人家小姑娘的嫁妆给掏空了。”
抬抬手,他便想让丫鬟将东西送回去,嘱咐的话到嘴边时,一个念头又蹦了出来。
慕锦兮甫一进了屋子便瘫软在贵妃榻上。
“姑娘,您这是怎的了。”绾衣忧心忡忡地给她倒了一碗热茶,“可是皇后娘娘为难与您,不肯轻饶二少爷?”
“那倒没有。”慕锦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梁上装饰用的铃铛,“只是,太麻烦罢了……”
在那等人面前,说话是麻烦,不说话也是麻烦,说话说对了是麻烦,说话说不对那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我就想过安生日子。”慕锦兮头疼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软被里,“怎么他们就是不肯消停呢。”
“姑娘,仔细给闷了。”绾衣听了也是心疼,仔细劝道,“您要往好处想,若是解决了,不就省一件麻烦了吗?”
“是啊,慕谨亦的麻烦清了。”她进宫一趟至少探了口风,显然王皇后到底还顾虑着慕家是在皇帝那边得脸的,“可我的麻烦来了。”
王皇后今日说那般话,绝对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也绝对不可能被越贵妃三言两语就打消。
她想让慕家给太子当助力。
可她却不想一想,倘若太子娶了慕家的女儿,陛下当真还会如现在一样看重慕家?
哪怕是为了慕家的将来,慕锦兮也不可能顺了皇后的想法,更何况,太子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想着,她又翻了个身猛然坐起来:“竹青,去厨房给我点盘点心来,顺便通知门房去将云霓制衣的老板娘请来,我要为下月初三的诗会准备一套行头。”
甜食和花钱,会让小姑娘觉得快乐。
只听竹青在外面应了声,脚步渐远,但很快又折返过来,隔着一道帘子便禀:“姑娘,栖霞苑苏公子在院子外头请您一叙。”
慕锦兮身体僵了僵,又趴在贵妃榻上飞快道:“不见,跟他说我已经歇下了。”
“姑娘。”绾衣见自家姑娘瞬间就团起软被缩成了个小鹌鹑的模样,轻声道,“苏公子是不是来同姑娘讲二少爷那边事情的?”
“他讲我也不听。”慕锦兮长叹一声,慢慢拉起被角将自己的视线遮住,“反正事情已经了了,他说给爹爹一人听便好,我后头还管那许多做甚。”
很快竹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姑娘,苏公子要将那月蚕星丝还给姑娘,说是无功不受禄。”
慕锦兮瞬间头疼:“不要,让他拿回去。”
“那该怎么说?”竹青也是苦恼,她本就没那般圆滑,此番却要帮姑娘扯谎。
“我去吧。”绾衣笑了笑,轻轻拍了慕锦兮的后背,“姑娘好好歇歇。”
苏珩思忖过后,便觉还是亲自将东西送回来为好,也能询问下宫中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谁知慕锦兮根本不想见他。
想来也是,这许多时日,她总是恨不得绕着自己走,今日能找自己帮忙已经很是了得,事情了后自然又成了之前的状态。
眼见慕锦兮的贴身丫鬟再次出来,却不再是刚刚那个傻兮兮的竹青。
“苏公子。”绾衣屈膝行礼,“姑娘睡熟了,奴婢们不好做主,这东西不敢收。”
苏珩知道慕锦兮是铁了心不肯出门,遂点了点头:“也好,我明日再命人送来。”
绾衣张了张嘴,视线往那包好的绸缎上瞥了一眼,笑道:“苏公子今日帮了大忙,这总归是我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公子莫要推辞。我家姑娘惯来性子拧,您这番送回来,改日我家姑娘还得给您送回去,这送来送去……”
她话没说完,苏珩却也知道意思是说这样对慕锦兮不好。
只是想着对方口中那句‘性子拧’,眸中划过了些许笑意:“既是二姑娘的美意,便不推脱了,也免得你们跑腿。”
“谢公子体谅。”绾衣心中松了一口气。
苏珩抱着布匹便要离开,临了却又扭头看了一眼明显松弛的绾衣,忽然道:“你家姑娘有你真是好福气。”
绾衣霎时面皮紧绷:“公子谬赞。”
苏珩没再做声,干脆利落地离开,背影挺拔,如青山如翠竹。
夜色笼罩整个上京,苏珩的书房灯火幢幢,一道身影几个起落间进了栖霞苑。
听着黑衣人一条条地禀报上京近期的动向。
苏珩一笔一划地描着字,模样看起来怎么都有点漫不经心,就连最寻常挂着的笑意也尽数敛了起来。
“王家那边盯紧。”他不是很在意地吩咐道。
“是。”
忽然,苏珩笔下顿了顿,晕开一团墨迹:“你……”
“主上吩咐。”黑衣人利落道。
苏珩撂下笔目光落在书架顶端一个锦盒上:“你去打探下,今日皇后都同慕二姑娘说了什么。”
“是……”黑衣人有一瞬的犹疑,显然不太确定这出自自家主上之口。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珩:委屈,她不想见我,过河拆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