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哦，对了，许以蓝想起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那其他的人呢，都还好吗？”
“还好，没人死亡，只有几个重伤的，也都得到了有效的救治，你算是看起来伤得不重，但醒来却是最迟的了。”
“那就好。”许以蓝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抓紧了陆少霆的手，“刚刚你们说暂时性的失明，意思就是说可以治好的吧？”
陆少霆看了一眼张浩天，后者朝他摇了摇头，陆少霆肯定地回答她：“当然能治好。”
许以蓝这次才是真正地放松下来：“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以后都不能再做设计了呢！”
陆少霆匆忙出国这么大件事当然不能瞒着，国内的电话很快就追了过来：“以蓝她怎么样了？”
“妈，以蓝没事，就是……”
许以蓝伸出手：“电话给我。”接过陆少霆递过来的电话放到耳边，“妈，我没事，真的，四肢俱全，连点皮外伤都没有，就是睡了几天，他们大惊小怪的，吓着你们了吧！”
唐丽梅拍着胸口：“没事就好，这两天可真是急死我们了，没事就快点回来吧！”
“对了妈，难得少霆也来了，要不我们就多住些日子，好好玩一玩再回去？就当是提前蜜月旅行了。”
“这样啊，也行，你们好好玩，不用担心，YOYO有我们呢！对了，钱带得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给你们打点过去。”
“够了够了，你们帮我带好YOYO就行。”
那边的YOYO听说爸爸妈妈去旅行居然不带自己，伤心了好几天，幸好有两边的老人家把她当小公主宠着，四个老人还带着她一起报了一个夕阳红老人旅行团，参加了一次五天四夜的国内游，让她也开开心心地过了一把旅游的瘾，这才大度地原谅了爸妈这次的擅自行动。
许以蓝问陆少霆：“我这种情况还是要做手术的吧，可不可以让医生早点安排？时间太长了我怕爸妈还是会担心。”
陆少霆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她脑子里血块的位置比较特殊，如果做手术的话，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会伤到脑神经，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失忆，也说不定从此就会变成傻子了。当时医生跟他说，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水平，手术成功的机率是百分之七十，可是要用她下半辈子的智商来冒这个险，他真的做不到。
相比之下，他宁愿要她虽然看不见，却可以好好地陪伴在他们的身边。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许以蓝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以蓝，做手术要剃光头发了，还会在头皮上留下疤痕，以后那疤痕所在的地方就再也长不出头发了。”陆少霆抚摸着她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说。
“这样啊！”许以蓝无限惆怅地摸着自己的头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啦，只好等以后再长出来了，对了，你帮我跟医生说一下，让他把疤痕的位置选得隐蔽一点，以后可以用头发遮一下。”
“要不我们不做手术了吧，其实医生说，脑子里的血块可以慢慢被吸收，自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自己吸收，那得要多久啊？”
“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吧！”
“不行啊，现在市场潮流讯息万变，两年之后，我都变成乡巴佬啦，我设计出来的衣服哪里还会有人买啊，再说了，我看不见的话店里和工厂怎么办？还是做手术吧，反正两年之后，头发也都长出来了。”
陆少霆的又一次沉默终于让许以蓝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浩天走了进来：“告诉她吧，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听完陆少霆的话，许以蓝激动地坐了起来：“你们骗人，明明就是说暂时性的，昨天还告诉我可以治好的！”
陆少霆伸手去握她的肩膀：“以蓝，你别这样……”
许以蓝猛地侧身避开他的手：“别碰我。你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以蓝。”陆少霆还想再说什么，许以蓝随手拿起身边的枕头朝他扔去，“出去！”
“你别激动，当心你的手。”她的手上还在打着点滴，这么一动，针头移了位，立刻就有红色的鲜血顺着细细的管子向上蔓延，陆少霆赶紧用力按着她的手，“你别动。”
“都说了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听到没有！”许以蓝激动起来，空着的一只手随手摸到床头柜上的不知什么东西，胡乱朝前扔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似乎砸中了什么，陆少霆紧紧地抱住了她：“以蓝，别这样，你别激动，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许以蓝奋力挣扎，可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却一直被他用力控在身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突然碰到了一些粘稠又温热的液体，她停了下来，向前摸了摸，摸到了他的脸，那温热粘稠的液体正在他脸上流淌。
然后她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以蓝，你只要记住，不管你做不做手术，不管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就算是永远也看不见，或者是再也不认识我们，我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永远。”
张浩天叹了口气，走过来帮他把许以蓝的手按住：“你先去包扎一下伤口，这里我看着。”
陆少霆点点头，站起来走了出去，许以蓝低声问：“他受伤了？”
“没什么，被你扔出的杯子砸到额头。”
许以蓝双手掩面，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张浩天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帮她擦去沾染到脸上和手上的鲜血，他也不明白，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上天就不肯痛痛快快地给她幸福呢？
陆少霆包扎好回来的时候，许以蓝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虚空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个点，问他：“陆少霆，如果我真的瞎了，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不能教YOYO做功课，不能看着她成长，不能带她出去玩，在家里也做不了任何家务，还不能赚钱，整天呆在家里，可能脾气也会变得很坏，到那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陆少霆温柔地说：“怎么会呢？你虽然看不见，可你还是一样可以抱着YOYO，跟她一起说话、唱歌，用心去感受她的成长啊！家里的事情本来就都是我在做，周末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我不会让你整天待在家里，然后让脾气变坏的。”
说到这里，陆少霆哽咽起来：“可是，这一切都是要有你在，只有有你在，才有我和YOYO的幸福啊！以蓝，如果你不甘心，我愿意当你的眼睛，把我每天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去学画画、学设计、学剪裁，你只要把你脑子里的想法告诉我，我就可以把它画下来，做出漂亮的衣服让你亲手去感受，你还是可以继续做设计的，你的工厂、店铺我都帮你看着，你不会失去你的事业。”
“以蓝，原谅我的自私，我是真的害怕，害怕会失去你。”
第66章 永远
许以蓝也害怕呀, 万一手术失败，她就会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明明就是触手可及的幸福，怎么突然就离她那么远了？
可是, 如果就这么放弃，她很有可能就会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怎么甘心！
一只大掌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先别想了，今天你也累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是啊，先睡一觉吧，也许明天醒来, 一切都会变好了。
黑暗之中，连时间也变得模糊起来，许以蓝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不是清晨, 这个医院的环境似乎真的很好，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声, 今天应该是好天气。
许以蓝摸索着站了起来, 凭直觉站在对着窗户的位置, 想象着窗外的景色，应该是有碧绿的草地，草地边上点缀着白色的木椅, 黑色的路灯，朝阳是金色的，如果有树的话叶子应该可以开始变黄了吧, 风吹过的时候，会有金黄色的落叶随风缓缓飘落下来，如果有人来探望病人，手中应该是捧着鲜花的，那花是火红的玫瑰、淡粉的康乃馨还是洁白的百合呢？
所有这些美好的景象、可爱的颜色，难道她都要再也看不到了吗？
“你起来了？”陆少霆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刚出去买早餐了，我带你去洗漱一下吃早餐吧？”
“好！”许以蓝朝他伸出了手。
陆少霆给她买的早餐是粥，跑了很远的地方找到的一家华人餐馆，正宗的广式老火粥，是许以蓝最喜欢的口味，他拿起勺子想要喂她，被她拒绝了：“我自己来。”
许以蓝摸索着自己舀了一勺粥往口中送，陆少霆急忙说：“小心烫。”
原本做得极为纯熟，觉得自己闭上眼睛随便都能做到的动作，当眼睛真的看不见之后，所有的感觉都有了偏差，那勺子居然没有准确地被送入口中，而是几乎有一半撞到了脸上。
陆少霆眼疾手快地帮她把脸上的粥擦干净：“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
“不，我不要习惯。”
“以蓝，你……”
“我想好了，我要做手术。”许以蓝摸到陆少霆的手，握住，“陆少霆，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不，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不是说有七成成功的把握吗？而且我听说，医生都喜欢把失败的机率说得大一些的，是不是啊？不去试一试，我真的不甘心。”
是啊，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许以蓝，一直都是一个看起来温顺无害，实际上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却是固执得不得了，并且十分胆大妄为的人呢！
不然的话，她怎么能够在十八岁就生下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并且在近乎绝境的情况下，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呢？
陆少霆低下看着她，良久，终于沉着声说出一个字：“好！”
听说许以蓝决定要做手术的事，张浩天和王嘉韵也赶过来看她，张浩天不放心地问她：“真的考虑好了吗？”
许以蓝还有心情开玩笑：“万一手术不成功，你一定要帮我盯紧了他，别让他娶一个对YOYO不好的后妈。”
王嘉韵感动地握着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一直是个非常勇敢的女生。”
许以蓝问她：“你要帮我做的婚纱做得怎么样了？”
“正在做呢，已经完成一大半了，到时候你穿上，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王嘉韵的眼中泛出了泪花。
“张浩天，能帮我一个忙吗？”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非常向往电视里面那些在教堂里宣誓的西式婚礼，在做手术之前，你能帮我找一个教堂，让我穿上嘉韵亲手做的婚纱，当一次美美的新娘吗？”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时候？”
“嘉韵，婚纱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放心，这两天我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一定会帮你做出来。”
“那你呢，你愿意跟我举行这个婚礼吗？”许以蓝终于转向了陆少霆。
“当然，我求之不得。”
婚礼在一个很小，但也很庄严古朴的教堂里举行，观礼的只有两个人，但也完全无损它的庄严和郑重。
王嘉韵设计的婚纱真的非常美，贴合着顺滑的腰身拖下来极长极大的裙摆，美丽的新娘脸上脂粉未施，却仍然漂亮得惊人，像是王国里最尊贵的公主。
为了能让不太懂法语的两人能对这场婚礼有更深切的感受，张浩天找来的牧师是一位法裔华人，用中文主持的婚礼。
看着两人手牵着手，从教堂门口的光影处慢慢走进来，王嘉韵的泪水在一瞬间湿了眼眶：“好感动。”
张浩天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地把她搂入怀中。
我陆少霆请你许以蓝，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
我爱你，无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我会忠诚地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
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
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陆少霆忽然觉得，无论手术的结果如何，他都不再害怕了，正如他在誓言里所说的一样，无论未来赋予他们的是好还是坏，他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陪着她一起度过。
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许以蓝一直就这么睡着，安详得像一个纯洁的小天使，而陆少霆，则一直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哪怕双眼都充满了红血丝，也不愿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忽然，许以蓝的眼皮动了动，陆少霆紧张得摒住了呼吸，只见她微微睁开了一点儿眼睛，然后又紧紧地闭起来，伸出左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怎么样，能看见了吗？”陆少霆紧张地问。
“嗯，好刺眼。”
“没事，慢慢地睁开，先适应一下光线。”
许以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满眼的红血丝：“哪里来的丑男人。”
陆少霆抓着她的手一紧：“知道我是谁吗？”
看着他紧张有憔悴的模样，许以蓝原本想要跟他开开玩笑的心思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你就是我家孩子的爸爸呀！”
“还有呢？”
“我老公！”
“老婆！”陆少霆情不自禁地紧紧拥她入怀，“你没事，真好。”
“嗯，真好！”许以蓝忍不住泪流满面，能重见光明，所有让人幸福的一切都还在，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