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寒师姐!”见心中支柱失去意识,阵门弟子纷纷围了上来。
“……”
杨临晗垂眸看着灵力耗尽而晕过去的灵寒,俊美的脸上神情莫名。
如果这场莫名其妙回到与他过去些许不同的过去,是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那么……
他只想随心所为,不留遗恨。
无论是花想容,还是那些死在她剑下的师弟师妹,哪怕在她走火入魔时斩去的那一群顽固长老,他要在天地间截取一线生机,让他们安然活下去。
杨临晗抬头望着阴沉天空,世界的恶意也在回望于他。
隐约感受到神域某位白色神明的视线,杨临晗冷笑一声。
随即,两道巨型阵法如同盛开着的花瓣,彻底在他脚下放开,阵门的首座大弟子漂浮在阵眼中心,古老至极却意义不明的咒语吟诵在他唇边。
“你要对灵寒师姐做什么!”
“拦下他,快!”
强大到恐怖的威压彻底放开,迫使想要冲上前来的众人跪在地上,阵术启动,看着浮在空中的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杨临晗神情恢复成原先的温和。
脚下阵法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一半贴合在刚刚消失的裂口处,彻底堵死了魔族入侵的机会,另一边,似乎随着什么东西,直接消散在天中。
“我们走吧。”
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啊。
杨临晗抬手撕开空间,看着面前的幽暗深邃的空间缝隙,单手抱着尚未苏醒的自己,笑意平静温和。
想必,明日醒来,会是一个新的天地呢。
第七十二章 (主世界)神临破晓·一
点阵门山下秘境之中, 妖冶地血红色的石蒜花开遍山野, 诡异的哭声笑声仿佛就要贯穿人的意识。
“呵呵呵——”
杨临晗站在熟悉的岩窟里, 充耳不闻空中飘来的鬼泣,阴冷潮湿的感觉顺着皮肤向上攀爬着,她看着面前幽深的黑色空洞, 叹了口气。
怎么传送到这里来了。
“呵呵呵——”
啧,这么多年过去, 百鬼牢这些家伙还是这么闹腾。
“够了。”杨临晗终究听不下去这些哭笑声, 起手一道紫炎照亮前方的路, 沉声道,“许久不见, 米拉。”
米拉,是这座百鬼岩窟的主人,也是一位有着千年道行的……怨灵。
“呵呵呵——”空气一瞬间凝滞,凭空化出一团不详诡异的黑气, 从中走出来个穿着暴露,皮肤铁青的妖冶女子。
“真是,许久不见啊,我的首座大人。”米拉浮在空中, 鲜艳纯红唇角边, 勾起一个性感的微笑,“他们都传说你死了。我刚还在想, 明年,该为你上那一种花呢。”
米拉踱着猫步, 靠近杨临晗身边,身体贴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那一股属于死人的凉意。
米拉将头搭在她肩上,又凑近她的耳边,邪笑着对着耳垂吹了一口气,又细细呢喃道,“看来,现在,人家不用费那个心思了呢。”
……好好说话。
能别总是把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说得那么色气满满行吗?
杨临晗差一点就没绷住自己冷静平淡的面瘫式笑脸,默默向后撤开一步,让自己与这位一直色里色气的鬼灵保持一段距离,抬头直视着米拉碧绿色的兽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阵门如何了?”
“阵门?你说山上那群时不时丢个人下来的小子们啊。”
米拉见杨临晗后撤,也知趣地没再做什么小动作,双手环抱于胸,托起自己丰满的胸脯,“自然好得很,倒是你……”
“两个月不见,居然成神了。”米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杨临晗上下这身奇怪的黑色风衣,“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杨临晗轻松地摇了摇头,神情一片淡漠,“苦头?总是有人替我挡了,哪里有什么苦头可言。”
“聊这些作甚,放开通道吧,我该归门了。”
米拉抬指挑起杨临晗的下巴,就像一条妖娆的毒蛇捕捉到了它的猎物,“呵呵呵——每次都是这样呢,没说两句就要走,让人家,可是寂寞了呢。”
话虽说得轻佻,米拉最终还是抬手一挥,辟出一条尽头是一片亮光的路来。
重新聚齐一团黑雾怨气,米拉准备回去补个美容觉,她笑非笑地看着杨临晗,恶趣味道,“还是不打扰我的首座大人了。毕竟,清歌那个小姑娘,看起来,都快崩溃了呢。”
……清歌。
“……抱歉。”杨临晗阖了眸,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下好了游戏的游戏机和一只刻好的说明玉简。
这是她在上个世界得来的宝物,一直想着留给她这位十分‘尽责’的监狱长作礼物。
“使用方法在玉简之中,待下次得了空,我会再过来的。”
“算了吧,我的大忙人。”米拉收好在她眼里长相奇特的游戏机,嗔怪一声,声音抑扬顿挫,仿佛埋怨一般,“首座的那些破事,可是忙不完的,我这只可怜的小幽灵,恐怕又要等个成百上千年啦。”
经验告诉杨临晗,最好不要和米拉继续扯下去,要不然,事情总是会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所以,杨临晗没有再回话,只是身上白光一闪,换回威严繁杂的金边首座服,万千墨丝任由黑纱乌冠束着。
暗无天日的岩窟重归一片静谧,她则迈向那条通向外界的小径,一步一步走向耗尽她前半生心血的阵门。
……
同时,无极神域云端之上,一片无人的沉寂。
纯白到极致的神明坐落神域之上,看着面前镜中倒映着的黑色身影,微抿薄唇,神色莫名。
回来了……
唇角微扬,伸出修长完美的指尖,金瞳略略失神,恍若魔怔一般,想去触碰镜中之人。
或许,只有在无人时,那双一向冷清到无情的眸中,才能有这样一份极淡却纯粹的笑意。
还未等着千年难得一遇的笑意停留片刻,便如镜花水月,被一阵急促的呼声击碎。
“尊主!”
面前镜面瞬间归于虚无。
……
啧。
纯白神明垂下金眸,看着下方恭恭敬敬半跪着的红衣神使,不留痕迹收回的指尖微动,差点动手将人赶出神域。
真的,只是差点。
“尊主,风神遁入幽冥,我们来迟一步,进入冥界时,他已经消失了踪影。”
听罢,无极没有出声,垂眸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神使。
他明明没有放出任何威压,红衣神使却感到无比的压抑,甚至额角也渗出不少汗来。
如果他去过某个现代世界,他会惊异地发现,这种感觉,就跟小学生打架斗殴,被请家长后,和家长同时站在年级组长办公室里是一个体验。
恐惧如荆棘般四处横生,红衣神使心中越发没底起来。
上面的这位尊主看起来清心寡欲,抹杀起人来,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哪怕是诞生起就随着他老人家的那八位神使,到了日子,也是跟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一样,该杀就杀……
等等……不对啊。
尊主他老人家不是对风神的叛变毫不在意的嘛?
现在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不是,什么都行,尊主您倒是说句话啊。
这煎熬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才重新接到来自上方主神的传音。
‘……此事,你们不必再插手。’无极收了面前的观世镜,终于愿意放过自己冒着涔涔冷汗的近卫神使,‘本尊,会亲往下界一趟。’
“……是。”
待压迫感的源泉消失在云端上,红衣神使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心跳胆颤仿佛劫后余生。
怎么觉得,最近的尊主,更加让人琢磨不透了。
透过云端,看着下方的神域里,从尊主回域算起,这场已经下了几年的梅雨,终于隐隐有放晴的架势,红衣神使内心那叫一个复杂。
他悲哀的想,这无上至尊的近卫神使,可真不好当。
……
点阵门正殿的首座之位上空无一人,来送公文的阵门弟子看着偏座上,被一层层垒砌的案牍隐去身形的女子,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自从,那处秘境爆炸后,清歌师姐便执拗地拒绝本应由她顺承的首座之位,只是代理首座办理公文。
就好像,死活不愿承认那位首座大人已经陨落一样。
甚至,曾有一个弟子因为喊她一句首座,便被她关在长思崖半年。
“首……清歌师姐。”弟子向穿着点阵门淡蓝色校服的清歌微行一礼。
“放那里吧。”清歌迅速抬眼扫了一眼弟子,又埋下头来,麻木而机械地继续批阅着桌上成山的公文。
弟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僭越,红着眼,哽咽着开口道,“清歌师姐,求您,别再自欺欺人了……”声音咬得极轻,恐惧着,坚持着,要打碎一场幻梦,“首座大人他……已经去了。”
“你住口!!!”
‘咚——’清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中有些憔悴,威压尽出,将面前的弟子死死压在地上。
“她没死!”清歌指着高位上的空座,高声却固执道,“她没死!她怎么可能就这么随意的死了!”
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正殿里,强大的威压让弟子趴在地上,无法直视,更看不见她眼中的绝望与疯狂。
都说祸害留千年。
明明,小师叔,晨明,那么多师弟师妹……还有师父的命,她都还没有好好赔罪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这么轻易地,让她死了。
“啊……”
恍惚间,熟悉的声音恍若一道光,重新填满这座空洞的大殿,也平静了清歌内心的狂风暴雨,“确实,我还没有好好谢罪呢。”
“辛苦你了,还有。”黑袍首座抬手,搭在清歌的头顶上,笑颜如昨日般明媚温和。
“我回来了。清歌。”
第七十三章 (主世界)神临破晓·二
“我回来了, 清歌。”
见到熟悉至极的身影, 清歌怔愣片刻, 欣喜,失望,怒意, 一瞬间,脸色几变。
最后, 一双美目迅速化作寒冰, 神色也随之冷了下去, 她撤后一步,偏头躲掉杨临晗想搭在她脑袋上的手, 指着桌上的公文,语气几分疏离。
“这是两个月来,阵门的事务。”
话音一落,身形便是一瞬, 消失无影无踪。
杨临晗笑了笑,并未追究她的反应,似是对这种相处方式习以为常。
一边的弟子则没这么淡然了,反应良久, 才发现自己失礼, 合上惊掉的下巴,半跪在地面上, 标标准准地行了一礼,眼眶却湿润了。
“弟子, 恭迎首座归来。”
顺着一节一节白玉阶梯,杨临晗微微阖眸,她缓步登上顶部的首座之位,转身袖袍一拂,入座其中,强大的威压立即四散开来,向芸芸众生揭示着,阵门首座,已然归来。
“起来吧。”
殿外凤鸟长啼一啸,清鸣响彻八海九州。
……
本以为死在某个秘境的点阵门首座归来,这消息立刻传遍四海八荒,整个大陆的门派都一阵震荡。
爱慕者欣喜若狂,畏惧者心惊胆战,情敌者……
十分想来阵门找事情。
消失了足足两个月的准神期大佬回归,各门各派各怀各的心思。
其中,最方的,大概是那些在杨临晗不在时蠢蠢欲动,想趁机从点阵门换代时,从中搜刮资源的各个门派们。
杨临晗坐在首位,垂眸看着列排坐在下方的各门派首领,放下手里的玉简,星眸里漆黑一片,神色更是让人捉摸不定。
“本座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的想法,很多啊。”
“吾等有罪。”几个曾去过魔界战场的老狐狸听她这么一说,心中颤了颤,冷汗直冒,暗骂自家的情报网络。
不是说这尊杀神用了最高禁阵,在那秘境献祭上苍了吗?怎么完好无恙地回来了。
要是早知道这位还活着,就是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些小动作。
周围掌门首领皆低着头,丝毫没有当时互相谋划瓜分点阵门时的威风凛凛。
“在座各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何苦要在一介魔头面前折腰?”
下座靠前的一个俊秀青年见周围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皆一幅乖如鹌鹑状,跳了出来,挑衅般直视着杨临晗的双眸。
“魔界战场上那几万人的魂魄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我看有罪的,是你吧!”
“住口!”
未等话音落下,与他随行的一位蓝衣女子便急忙打断他,立刻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着座上莫测的黑袍之人道,“洛狂年少,触犯了首座,求首座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上,放他一马。”
然而,她口里的年幼少年,并不领她的情。反而越发恼怒起来。
“我说错了吗?这样杀戮同族的人,不去幽冥魔界称王称霸,却在我正道为首,不是很奇怪吗?”
“洛狂!”
“哦?”杨临晗稍稍偏头,饶有趣味地看向这个胆大的青年,唇角笑意愈加温柔。
洛狂?
哦,玄天宗那位代理宗主啊。
说起来,对这场趁火打劫兴致最高的,就是玄天宗了。
总是有人喜欢撞在枪口上的。